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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初醒若为琉璃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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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段回忆烬灭后重燃，顷刻间，又是不一样的光景。此刻，一个十岁的少年，正趴在雪凝宫的围墙上，不知道在眺望何景。
远处一轮金乌已经敛收华光，人界即将迎曈曚晓光，而鬼界不久入清寒长夜。穹顶之下散落的最后一瞬暖色光芒，萦绕着少年，将衬他藕色衣袍上的潇洒云纹，使他仿若一片清澈的云霞，无人问津，却兀自恣意悠然。
少年脸上虽一丝稚气犹存，但已是盛颜难觅，群芳难逐，惹得镜辞蓁都不由地多盯视几眼，直到他身旁的艾卿一个劲儿地提醒他，不准乱看。
镜辞蓁不解，他又没有乱看别人，眼前的人就是身边的人，只不过是不同时光下，荏苒得不同星辰罢了。
“你那时候真好看……”镜辞蓁仰头看着墙头的风景，微微笑道，“幸而不经常在帝宫里走动，否则，说不定被谁看上，就被拐跑了。”
艾卿忿忿然:“除了您老，谁敢明目张胆地诱拐皇子！”
“除了殿下，哪个皇子敢无所顾忌地吼坤泽帝君？”镜辞蓁稍稍挑眉，质问的语气中又采撷一丝挑逗。
艾卿一愣，不敢置信地打量着镜辞蓁，然后踮起脚，气势汹汹地问:“怎么滴，你是想在这里和我掰扯吗？嗯？”
他因为踮脚，身子不稳，晃晃悠悠之下，最后一个字从喉中挤出时，都因微颤少了气焰，镜辞蓁听罢，不禁失笑，继而伸手环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道了句:“在这里可不行，等回家再说……”
艾卿被如此低哑的嗓音和温热的气息，撩拨的发颤，他讷讷咽了口气，便不再言语，只是嘴角难以捕捉的掩藏的笑意，却依旧明朗诚真。
紧接着，一声声急促的吵闹声传来，少年的静雅天地随之被无情地打破。
趴在墙头的小殿下眼看着不远处跑来一群人，慌忙缩了下身子，只敢露出俩眼，悄然盯着他们。
为首的那个少年比他年龄许大四五，但身形却有两个他一样宽，锦衣上更是佩珠璣玓，再瞧如此嚣张跋扈的样子，定是从小胖到大的四皇子。
许是小殿下自知自己惹不起，便很识趣地准备下去，不去管宫墙外的纷扰。然而，当他不经意间看清他们追逐之物时，又不由自主地趴回了墙头。
一条竹青色，头上带有两黑紫小角的小蛇正慌乱地往前逃窜，而它身后的那群鬼却嬉笑玩闹地投掷石头，每投中一次，定要发出一声欢喜地惊赞。
小殿下不禁握紧拳头，替那条逃命的小蛇捏了一把汗。听得那些鬼一阵阵寒凉的笑声，他有好几次都想打开雪凝宫的宫门，让小蛇躲藏进来。可是，待他看了眼身后的宫院，以及想起侍奉他的那四五鬼侍，便只能咬了咬唇，兀自忍着。
毕竟以他的身份地位，只要在这帝宫里不与众皇子争抢，就能安安稳稳活着，一旦惹事，必定连累雪凝宫的所有鬼。他还记得，当初自己娘亲魂逝不久，他被鬼侍带到雪凝宫外散心，误折了一朵莲花，而这些花恰是大皇子喜爱的，待此事被有心的鬼侍传入大皇子生母耳中后，这位帝妃直接闯入雪凝宫，当着他的面，将带他出去的侍从活活抽骨剥皮，直至魂飞魄散。
他当时只不过是个五岁的孩童，因为这件事被吓得大病了一场，自此除了中元节前的那日，他会想办法出帝宫门外，平时几乎不出雪凝宫门。小时候玩过的一些人界的玩饰，也只是轮回司的玥沄悄悄遣人送给他的。
当然，他也很有自知之明，而且，在外鬼眼中他一直呆笨，久而久之，他们都忘了雪凝宫还有个六殿下，倒让他清静了好些年。
宫墙外突然传来的一声惨呼，将他的思绪又带回了眼前。他走神的须臾，四皇子带着侍从已经将小蛇围在墙角，就在四皇子准备抓它时，小蛇蓦地直起身子，狠狠咬上了他手，却未想，仍是逃身不得，倒惹得这群鬼更欲怒狂，似要将其生生活剥。
小殿下没有冷若冰霜的狠心，也没有不惹尘埃的佛心，却有爱管闲事的傻心，他思量片刻后，忽然冲了出去。
如此一搅和，那些鬼一走神，灵蛇趁机逃进了雪凝宫中。
小殿下愣了一瞬，旋即在鬼众面前伸了个懒腰，指了指天，嬉笑道:“今天天气不错，我……我刚睡醒，开门看看……看看太阳……”
众鬼依着他的眼神，看了眼远处升起的月亮，接着，齐齐转头盯视他。随后，这位四皇子默然片刻后，倏地伸手把他从门里揪出来。
小殿下一时恍神，差点踉跄摔倒。
而此时，发怒想揍鬼的不仅是这位四皇子，还有不远处不甘心当看客，发怒想揍他的镜辞蓁。单看帝君这气势，若不是艾卿拦着他，再者，如果他不是个幻影，他能将这位四皇子直接揍出六界。
小殿下被甩出雪凝宫大门后，四皇子一脚把他踢趴下，然后一个劲儿啐骂他傻子。等见他不吱声，也不反抗，许是觉得无聊，还有手上被蛇咬的伤口隐隐发痛，这位四皇子骂了一会儿后，仅又踹了一脚，就带人离开。
毕竟打人也挺费力气，骂人又费口舌，那条可以逗乐的灵蛇又被傻子放跑了，四皇子如此喜趣的鬼，断然不会在没意思的地方浪费鬼生。
见那群鬼走远后，小殿下才起身，苦着脸揉了揉被踹了两脚的屁股，待他一瘸一拐地准备进门后，那条灵蛇正仰起头，在门槛处等着他。
小殿下展颜一笑，接着，带着那条灵蛇回到了寝居。小夭见他家殿下出去前还好好的，回来就变成了跛子，不禁忧忡问其原由。小殿下只哭丧着脸，胡乱搪塞说是又爬宫墙，不小心摔了一跤。
因他平时去爬雪凝宫的宫墙时，不许鬼侍扰搅，所以小夭并不知道他家主子经历过啥，听他说是爬墙摔的，也不生疑，连忙去找跌打伤药，给小殿下敷上。
房内安谧幽静，艾卿见到这位小殿下趴在闲榻上，不由地黯然神伤。然而，他还没有机会继续为小说中自己的悲惨经历伤感怀秋，就看到稍褪亵裤，露出腰部以下几寸的小殿下正准备让小夭上药。
艾卿见状，骤然红了面颊，立刻不由分说地挡住镜辞蓁的眸眼，慌慌张张喊道:“非……非礼勿视！……你不许看！”
镜辞蓁:“……”敢问，你身上哪寸地儿本帝君没见过？
不过，艾卿不让看，镜辞蓁也不觉他无理取闹，仅默然应着。然而，当帝君转身之时，突然间看到了那位小殿下面前的东西，不禁烦忧蹙眉。
“你不让我看，他凭什么能看？”
艾卿瞧他忽然气呼呼地指着闲榻那方，顿时奇然，旋即依着他的目光看了看，不以为意道:“那是小夭，我的侍从，你不是认识嘛。”
镜辞蓁不悦:“我不是说他，我是说，蹲在你面前的那个家伙！”
我面前？艾卿懵然，歪着头细细一看，随即轻笑一声:“不就是条蛇嘛，你还怕它咬我一口吗？”
“不就是条蛇？”镜辞蓁气极反笑一声，“你知道他是什么吗？万一他是某个小妖精化的，这妖精要再是个色妖，你怎么办？”
艾卿:“……”好像有道理，但是……关我啥事？回忆中的我，是我非我的，我能咋办？
但是，瞧镜辞蓁那阴沉的模样，这事若是不安抚恐怕不能罢休，艾卿思量一番，蓦地换了一副殷勤的笑脸，接着迫不及待地拉着帝君来到闲榻前，并且颇贴心地为帝君寻了个好地方，恰靠在榻上小殿下的身旁。
镜辞蓁不解，愣愣地回眸盯着他。艾卿无所谓地示意笑道:“您随意，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能摸到就随便摸，高兴就成。”
镜辞蓁:“……”什么意思？在你眼里本帝君就是那色妖，是不是？
然而，帝君还未来得及反驳，眼前的一切忽地如瓷器般碎裂，与此同时，艾卿仿若一团轻雾般倏地被纳入这些缥缈的碎片中。
紧接着，从艾卿被他从忘川河中救下开始，一直到平曙国的记忆全部重现，他们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都随着这些轻盈的碎片，被揉碎，被湮没。
镜辞蓁试图在这些锋利的光阴碎片中寻到艾卿的影子，奈何岁月狰狞无情，他每每伸手妄想抓住过去，只会被割伤罢了。
若之前没记起的回忆困不住艾卿，但是自坠入忘川河一瞬开始，便是他忘不掉的记忆，他终将不会独善其身，仅做一个不谙世事的路人。
骨笛将他送入记忆中的刹那，就注定不会让他轻而易举的逃离。
周围的一切仿若灵动寥旷的虚境，艾卿顿觉自己犹如落在尘埃中的一粒土沙，满眼都窥不到希冀。直到那声熟稔的喊音似翻涌的巨浪般袭来，才唤醒他几近枯萎的心念。
艾卿再睁开眼睛时，镜辞蓁就守在他身边，那双多情的眸眼还是如此温柔地望着他，不必言说，便已溢情意。
“这里是……星旻宫……”艾卿扫视周围，顿时些许恍惚，“是新的幻境吗？”
镜辞蓁握住他微凉的手，极致疼惜地道:“不是幻境，我们回来了。”
“回来？……”艾卿一惊，“什么回来？”
“当然是从平曙国回来。”镜辞蓁说着，触了下他额头，随即，稍稍舒心道，“你被咒法困在回忆中，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带出来，却没想到，你一直高烧不退，睡了足足三日。”
艾卿懵然，他记得自己与镜辞蓁是被困在了回忆中，然后……他就不记得了……
“左隐大仙和燃溪呢？他们回来了吗？”艾卿担忧问。
镜辞蓁将他面上的碎发掖入耳后，浅浅笑道:“殿下安心，他们没事。”
“那你呢？你的伤呢？”
镜辞蓁应道:“我的伤早就无事，倒是殿下，需要好好歇息。”
艾卿听罢，仅点点头。许是发烧的缘故，他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脑子也混沌杂乱，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好在他们都无事归来，任何事情，等他病好后再说。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