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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太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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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终于止住咳嗽,接过皇后递来的手帕,声音不大,字字威严。
“礼法不过是虚名,做给外面那些王公大臣看的,至于什么时候做,做到几分,就该你们自己拿捏了。”
太子心里一惊,难道洪大人的事不止要敲打各个王侯世家,还在敲打自己吗?
生在皇家,难道就只有君臣,没有父子吗?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父皇如此忌惮,甚至要当着母后的面训话。
“谨遵陛下教诲!”
一场家宴倒是吃的有惊无险,太子守礼,皇帝又刚刚气结于心,不宜饮酒。
长孙蕴撒娇卖乖,坐在她舅父身边,一杯接着一杯地喝,时不时插科打诨,斗得整个桌子上的人笑声不断。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原本的红墙绿瓦重新被厚厚的白色掩盖,台阶上,几个小宫女不断朝拿着扫把的手上哈气,企图将手上伤人的寒气驱赶一些。
前面的掌灯宫女走的小心,每一步都要确认不会滑到,才会迈出另一只脚,长孙蕴看的稀奇。
原本她是要回公主府的,不曾想,皇帝吃饭的时候知道了驿站失火的事情,又发了好一会儿脾气,连带着将太子骂了一通。
她心里愧疚,还担心皇帝舅舅的身体再出什么问题,便在旁边候着,不敢私自离开,等到舅舅歇下,已到亥时,宫门落锁,她和太子连句话都没说上。
救人的事闹得颇大,若一不小心漏了马脚,便是满门抄斩的死罪。
看今日情形,皇帝舅舅还在气头上,他半辈子身处高位兢兢业业,不过是想赢得个超越先帝的好名声,诸位大臣心照不宣,也都愿意用法子将皇帝哄得高兴,事情才能办的顺畅。
这位洪大人刚从地方调往京都,或许为人太过刚直,才落得今日下场,直接略过三司推事,由刑部直接下了狱,秋后问斩。
可惜了,若是陛下在复审时,气消全了,能有人劝诫一二,比今日跪在御书房外求情有用的多。
长孙蕴摇头将脑子里的东西甩掉,前朝的事,还轮不到她来插手,若不是今日看在太子和裴衍的面子上,她是万不能出头的。
昭阳殿是她还未出宫时,皇帝舅舅赏给她的住所,从她贪玩,闹着要学皇子出宫开府后就没怎么来过。
里面的摆设并无变化,看起来有几个小物件还是新添上去的,新奇别致,引起了长孙蕴的兴致。
不过她的贴身宫女都没带在身边,有些不适应,眼下没有别的法子,勉强在昭阳殿迁就一晚。
第二日,长孙蕴正睡的迷糊,就被黄丹摇晃起来,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梳洗打扮。
长孙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认清,这是在昭阳殿,她平日里无法无天惯了,很少有人来叫她起床,所以她对早起深恶痛绝。
“黄丹?你怎么在这里?”
哈欠连天。
“陛下怕您自己待在这昭阳殿不习惯,一大早就让我们在宫门口候着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眼睛睁不开,满脑子计算还能回床上躺多久。
“已经卯时三刻了。”
黄丹熟练地用梳子沾满鲜花水,将这香气留在公主头发上。
“这还么早,我要睡觉。”长孙蕴不满地抗议者。
“我的好公主,你快醒醒吧,刘公公刚传了陛下旨意,要你去御书房侯着。”黄丹有些无奈。
长孙蕴猛地惊醒,坏了,自己昨日忙得晕头转向,怎么就忘了给自己求个恩典呢?
今日估计又会有言官拿她说事。
从昭阳殿到御书房的一路上,长孙蕴心里都在打鼓,若言官只是参她个有损皇家威严还好,若是有人将东市失火一事跟她牵连起来,那就不好办了。
不论如何,今日她都要见裴衍一面。
果然有人上奏弹劾,姬承乾当着几位重臣的面罚长孙蕴一次跪在御书房思过。
面前是熟悉的屏风,屏风上绣着万里江山图,长孙蕴常跪,看多了,就算是闭上眼也能说出个七七八八,潼关夹在山东河南中间,定州在江苏地带......
皇帝在屏风那头与人谈论国家政事,几人的声音都不是很大,只是偶尔有流民,瘟疫的字眼穿过来。
昨日她与裴衍在街上确实碰到不少流民,黄河水灾,每年都是令人头疼的问题。
往往每年王公大臣们为了彰显自己的德行,便会争先救济灾民,可今年的情况似乎不太乐观。
逃难来的灾民铺在城墙根,眼里充斥着绝望。
她的皇帝舅舅从年关忙到年末,每天都会泡在这御书房几个时辰。
小的时候每当宫人哄不好她的时候都会被抱到这里,这里的皇帝舅舅总是有办法让自己破涕为笑,自己会在这御书房里玩耍,累了就靠着在案前皱眉的人怀里入睡,有时长孙蕴夜里不安分的醒来的时候还会看到一盏微弱的灯火亮在铺满奏折的小桌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长孙蕴趴在地上睡着被黄丹叫醒,长孙蕴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不舒服,挣扎着想起身,却因为长时间跪着膝盖早已经没有了知觉,又摔了下来。
这一摔倒是没有感觉到疼,只是长孙蕴清醒了些,环顾了四周抬头看见了不知站在自己面前多久的帝王。
身体已经比脑子先做出了反应,一把扑到了皇帝舅舅身上,嘴上嘟囔着:“皇帝舅舅,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黄丹跪在一旁眼角抽筋,可惜长孙蕴迷迷糊糊的什么也没瞧见,黄丹只好自己把头埋的更低一些。
皇帝被长孙蕴一个猛扑,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想到小丫头在这睡得挺安逸,完全没有把弹劾她的奏折放在眼里。
姬承乾装作清了清喉咙,不动声色的朝后退了一步,宠的太狠了。
长孙蕴手肘磕到了地上,反应了两秒才清醒过来,赶紧整理好仪态,恢复之前笔直的跪姿,规规矩矩的行礼。
“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姬成乾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快速了瞟了一眼没有抬头的长孙蕴随后答了一句:“酉时了。”
长孙蕴还是低着头不说话,皇帝大抵觉得有些挂不住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走向书架随意抽出一本书,不知翻到哪一页,略有些烦躁将书又放回书架,踱至长孙蕴面前问道:“蕴儿,你可有话说?”
长孙蕴依然低着头不答话。
姬承乾以为她只是再跟自己赌气,也不等他答话,自顾自地说道:
“蕴儿身为我朝的公主,大庭广众之下鞭笞奴仆,还与朝廷命官起了争执,实在是有些任性了。朕从小就教给你公主应该有公主的礼仪,教习的礼法都学到哪了?”
姬成乾说完觉得应该停顿一下给长孙蕴一个辩白的机会,可是自己走了好几步都不见长孙蕴有所动作。
黄丹在一旁替长孙蕴着急便想着贴近靠近一二,这才发现自己家主子竟然挂着口水又睡着了,黄丹趁着姬成乾转身的空隙悄悄揪了揪长孙蕴的衣服。
长孙蕴终于睁开了眼,以为黄丹要扶自己起来,伸手要去拉,拉了个寂寞,又差一点向地面摔去,终于在一番惊吓中彻底清醒了过来,用口型询问旁边装聋作哑的刘公公:“什么?”
刘公公眼观于鼻,耳观于心,动也不敢动。
一直在关注地上情况的姬成乾认命的闭了闭眼,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不过,昨日之事朕已经调查清楚了,念在你是初犯,就不多计较了,罚你半个月俸禄,算是给裴侍郎的补偿,改日上裴府亲自登门道歉。”
“谨遵圣旨。”地上的人满口答应。
裴侍郎?昨日那个小木雕?
等她哪日找裴衍玩耍的时候,顺便上门给小木雕道个歉就好了,这事也不是没干过。
长孙蕴早知道是这样,旁边的黄丹和刘公公都上前把她扶了起来,旁边的宫女把地上铺的好几层棉团撤了下去换上铺着动物皮毛的凳子。
姬成乾看着面前行动不便的长孙蕴又是一阵心疼,派了刘公公去请太医。
刘公公还没有出门迎面撞上了拿着圣旨风尘仆仆走来的太子。
太子爷见刘公公从房里出来对守在房门外的太监说去请太医,以为是长孙蕴出了什么事情,不顾小太监的阻拦闯进了御书房,直直碰上了站在长孙蕴身边低头询问的皇帝以及坐在椅子上揉腿困得不行的长孙蕴。
太子爷当时就觉得这小公主不是小公主而是辄宫上下的祖宗,哪个人都得放在心尖尖上宠着。
见太子走来,长孙蕴朝他甜甜地招了招手,“太子哥哥。”
姬成乾才发现太子的到来,转过去低声呵斥:“太子来了,门口的奴才也不知道禀报一声,越发没有规矩了,各自去领五板子长长记性。”
太子不禁苦笑,果然到了自己这就只有苛责,罚了没有阻拦了自己的奴才,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太子无召不得擅入御书房。
跪在地上请安的太子偷偷地看向长孙蕴,想要长孙蕴帮外面那些奴才求情,好在这个时候的长孙蕴准确的接受到信息,眨眨眼表示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