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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魔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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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燕瑶池,清雨研墨起笔,写上‘云儿’后手上停住了,怔怔的盯着那两个字直到笔尖落下一滴墨,染在了信纸上,清雨放下手中的笔想要揉掉那张信纸,可还是犹豫了,索性继续在那团墨的下面写道:久不通函,至以为念……
魔界归殇城,终海正在教云翊如何培育凡间带来的天山雪莲,此时一只纸鹤落在了终海的肩边,他捡了起来后,纸鹤在手中摊平成一封信,上面依旧写着‘师终海亲启’,终海拆开后刚看了两眼就无语的塞到了云翊的手中,无奈的笑道:“给自家弟子写信还非要挂着我的名号。”
云翊呆呆的展开信纸,一边看还一边喃喃道:“师父……写信给我了……”看到信纸上的名字后面有一团墨点,他笑了,而后读到第一行时眼眶就已经微微湿润,读完整封信,他将信纸贴在胸口处走进屋内来到了终海的身边,因为清雨在信中也提到了太阴君的事,云翊便想来问问终海可有解救之法。
终海沉默了片刻,走到侧室书房内,手指在书架前划了几行格子后停在了一本十分破旧的书前,抽出来后直接递到了云翊的面前,说道:“自己看吧。”
“这是……”云翊接过那本书,来到桌案前细细的翻看,纸页泛黄边角微卷破损,可以看出被人翻过无数遍,寥寥几页却记载了很多因灵核受损然后置换灵核的往事,可结果最好的也只是以命换命,最坏的结果便是一死一伤,云翊反复翻看后没有找到任何一个两全之法。
终海见他合上了书卷,有些呆滞的出神,便开口道:“就算有人愿意为她置换灵核,也难保她能够活着,甚至为她置换的人也会遭到反噬重创。”
“那我师父他……”云翊猛然回神,清雨也曾为他置换过!
“他不是只给了半枚吗,而且有同心结将你们的灵核牵制相连,就不会因为体质上的排斥造成反噬。”终海似笑非笑的说道,“这就是缘,无缘的太多了。”
“什么?”云翊稍稍放下的心被终海的一句‘无缘’提了起来,难道师公也曾做过同样的事吗?他连忙问道:“是画里那个的人吗?”
终海笑了笑未说话,只是展开折扇走了出去,云翊看着他的背影如同那幅画上的女子一样,落寞且孤独。
云翊将在檀碟意念里见到的事密密麻麻写了好几页,也算是了结了这么些年檀碟的执念,最后折成了一只肥肥胖胖的纸鹤回信给清雨。终海看着那飞的艰难的纸鹤说道:“三日后魔尊要召集魔界的城主相聚,我可能要出去一段时间。”
“魔界不会趁兽族与天界交战,想要偷袭吧。”云翊问道。
终海大笑道:“那倒不会,之前的大战老魔尊也算直接灭了前任的天帝,够他吹嘘很多年了,此次聚会不过是再听他说说往事罢了。”
“那他老人家还挺有意思的。”云翊也跟着笑了。
终海侧过脸说道:“要不要同我一起去?”
“我?可以吗?”云翊惊讶的指着自己,他现在也算是被清雨‘藏’在这里,所以总觉得还是不要轻易露面比较好。
终海点了点头,“你又不是未出阁的姑娘,哪里见不得人。”
“师公,您只要说我可以去就行了。”云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两天云翊替终海为城主殿住着的人备好了需要用的药,只要有云翊在,檀碟也不再漫无目的的跑出去了,总是老实的跟在他身后,偶尔也会靠在他身边小憩片刻,云翊想着等这一切都过去了,一定要把檀碟带回燕瑶池。
到了第三天,终海带着云翊来到草屋后的河岸边,他舞动着手中的扇面,那宛如星河的水面随着他的动作渐渐泛起涟漪,直至扬起一层纱雾般的波澜将他们二人包围卷入河中,河水仿佛被透明的水墙隔开,任由终海带着云翊飞速的在河底畅游,云翊低头望去才发现这条河深不见底空无一物,只有许多深浅不一的小光点在水中随波逐流,云翊伸出手探出‘水墙’之外,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这些是亡灵。”终海淡然的说道,见云翊有些惊诧,便耐心的解释起来。
魔界的人死了之后是不会入冥界的,更不会有投胎转世一说,死后的魂魄只会流入贯穿魔界所有城池的无尽域中,河中的星光万点都是可念不可见的人。正因如此,救死扶伤就显得尤为重要,这也是魔界为何不似天界那般肆意征战的原因。
“到了。”终海将手中的扇子举过头顶,云翊只觉得身后突然出现一股巨大的推力,然后瞬间带他冲出了水面。
魔界的大殿之门修建在拔地而起的两座山峰之上,浑然一体巍峨耸立,殿门的两边各立着13根玄铁柱,每根柱子上都浇筑着凶神恶煞之人,令人不由的屏声悬心。宏伟阔气的墨色主殿正对殿门,坐拥在锋崖峻岭之上。无数奇异灵兽在空中结队飞行,缕缕幽光掠过缥缈至极。
云翊见过天界立于云端之巅的主殿,与它的神圣肃穆相比,这里的气场更是直击灵魂的颤栗感。
“这上面都是谁啊。”云翊跟在终海的身后,走在前往大殿之门的阶梯上,打量着两边的柱子问道。
“这是魔界二十六魔刹,魔界有十三大城十三小城,城主共二十六人。”终海漫不经心的巡视了一眼身边的玄铁柱子。
“那师公您的尊荣岂不是也在其中,我来找找看。”云翊饶有兴趣的观察了每根玄铁柱,可是直到二人走完了阶梯也没有找到与终海相似的柱子。
终海带他下了几步台阶,来到东边的一根柱子前,用扇子敲了敲说道:“这个。”
云翊顺着他所指的柱子看去,上面浇筑的是一个手持长叉四手四足的狰狞怪物,长长的獠牙都快戳到胸口了,他错愕道:“这……不太像啊……”
“当然不像,这些都是吓人的,魔界早就不流行这样的肉身了。”终海笑着摇着扇子往主殿信步走去。
殿内早已设下酒宴,每位城主的身后多多少少都带了一些随从,此时高座之前挂着墨玉珠帘,魔尊还未现身,所以殿内的人都随意走动寒暄着。
终海面带微笑与迎面的人客气回礼,带着云翊落座在仅次于魔尊之下的桌榻前,每个桌榻的侧后方另设半人高的屏风,屏风后立着黑纱掩面的宫女,梳着高高的发髻,异疆的服饰新奇又神秘。
不一会在数位宫娥和侍卫的簇拥下,魔尊出现在高座之上,殿下众人皆起身恭迎,“参见魔尊。”
“各位畅饮,不必拘礼!”魔尊的声音浑厚有力,像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云翊好奇的微微瞥了一眼,黑玉珠帘之后只看得见魔尊身姿甚伟,黑袍金甲气势刚健,忽然云翊觉得脊背发凉,不知何时魔尊的一双鹰眼盯上了他,一种绝息的压迫感卷土袭来,云翊急忙收回目光,只听得魔尊开口道:“终海,恭贺你出关。”
“谢魔尊。”终海跪下行礼,云翊也跟着跪了下来。
“今日怎么带个年轻人。”魔尊示意他起身后问道。
终海笑着回道:“这是我徒孙,来我身边修行。”
“哈哈哈,是那个北辰的弟子啊!”魔尊饮了一口酒大笑道,不住的夸赞着终海,“那烛阴的后人都能拜你为师,也不过如此,哈哈哈。”
听着魔尊的言语轻薄,其余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终海正要反驳,却不料云翊这时站了出来。
“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这样的道理连三岁小儿都明白吧。”云翊从终海的身后走了出来,对着高座不卑不亢的说道:“我师父虚心求教救世济人,魔尊此言未免失了一界之主该有的气度。”
话音刚落,一阵摄人心魄的压迫感从黑玉珠帘后强势的袭来,终海正欲抬手启扇挡在云翊的面前,可云翊牢牢的抓住了终海的手腕,站在前面生生的扛住那来自高座的压迫。肉眼可见的灵力波动将他一圈圈的禁锢压制,云翊双拳紧握纹丝不动以自身与之相抗,僵持不下之际,他的面上却开始浮现出赤色的斑纹,周身也探出阵阵赤色的戾气。
魔尊缓缓抬起一只手,施加的压迫感更加强势,连终海都不尽的后退了半步,而云翊已经微微喘息,口中的气却都交缠着戾气。
云翊低吼一声后,仰面看去已经双目赤红,他周身的戾气调转自如相辅相成,他合掌低吟,戾气形成一串串诡秘的异域符文,疯狂密集的转动,连魔尊的那只手也止不住的跟着微微颤栗起来,殿内其他的人也感觉到异样的压迫感,纷纷为自己设下防身的结界,就在临界爆发的千钧一发之际,那些躁动的戾气符文却忽然静止了,继而从云翊的胸前迸发出一个银雪色的结界将他连同戾气一起封印在内。
看着这熟悉的结界,云翊在层层逼迫之下仅存的理智渐渐清醒过来,胸口挂着的鳞片悬浮在他的面前,散发着温柔微凉的气息,柔辉之色出现在这殿内宛如深沉黑海中的明珠一般,它包裹着云翊化去他周身的戾气,像少女的低吟似长者的抚慰令人沉心依赖。
“有点意思。”高座上的魔尊喃喃道。
“我这徒孙年轻气盛,魔尊庙堂之量何须与孩子较真。”终海恭敬的笑道。
“你呀你,护短得很,罢了。”魔尊毫无责怪之意,反而端起桌案上的酒,对着众人洪声道:“诸君随意。”说罢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好不痛快。
“谢魔尊。”殿内其他人皆举杯同饮,终海笑着放下手中空了的酒杯,看向云翊时,他正皱眉盯着酒杯,终海见状用扇子顶起酒杯底推着让他喝下了。
云翊是第一次饮酒,方才被魔尊压制的整个人难以喘息,现在又是一口烈酒,他只觉得又辣又呛半辛半酸,强忍着吞刀一般咽了下去,终海笑着递来一盘点心放在他面前,“魔尊老人家可有意思?”
云翊摇了摇头,饮下另一杯中的茶水,抿抿嘴说道:“他何苦用话激我。”
终海挥着扇子笑道:“许久不见新人的缘故吧。”
云翊没有再说话,在终海身边缓了很久才有心思探出屏风看看殿内其他的人,环视了一周,忽然目光被两点赤红吸引住,云翊瞪大了眼睛瞳孔微颤,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毫不畏惧的举杯看了过来,指尖缠绕的红绳更是醒目。
是他,虽然在檀碟的意念里看的不是很清楚,但那赤羽耳坠和红绳是格外的扎眼醒目,云翊僵直了后背,拉了拉终海的衣袖,终海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见那人正对着他举杯邀酒,便也满了一壶酒隔空对饮。
“他是谁?”云翊问道。
终海放下酒杯,细细看了看后说道:“他叫槐序,是天水城城主。怎么了?”
“替帝俊截杀檀碟的就是他。”云翊肯定的说道,他也很不解,这个槐序明明是魔界中人,为何为替帝俊做事。
“他原是天界十二星宿神之一,神魔大战之时他归降于魔界,在魔尊与上任天帝对决之时出了不少的力,否则怎会以投降之身位列魔刹做个城主呢。”终海缓缓的说道。
“原来如此。”云翊点了点头,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槐序,帝俊那样的痛恨上任天帝,难保这个槐序不是别有用心降于魔界。
酒宴之后,魔尊与众人一起来到殿门外的无尽域前,河内星光点点,宛如银河瀑布倾泻而下深不见底。二十六城主站在魔尊的两侧,魔界的士兵皆举着燃起的火把,宫婢井然有序的为各城主和魔尊呈上一个托盘,托盘内放着一把整木打磨的匕首。
由魔尊为首,众人皆举起匕首,而后低头沉吟,河内的亡灵似乎有了感应一般,纷纷往殿门的方向聚集而来。忽然魔尊将匕首横至在手腕上,用那木刃划开一道血口,其余的人也纷纷效仿,划破手腕后,又一齐将匕首插置地面,上面沾染的血迹被地面吸食殆尽,匕首闪出阵阵光辉,与河水内的亡灵相呼应,而后连匕首都与地面相融了。
魔尊和各城主将受伤的那只手放于胸前继续低吟,声音低沉有力,像抚慰像宣誓,云翊和其余同样跟随而来的人一样在最后面看着这个祭奠亡灵的仪式。
仪式结束后,云翊来到了终海的身边,看着他的手腕,竟然已无伤疤,“你这……”
终海晃了晃自己的手腕笑着说道:“我自己带了药,外伤立马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