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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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书媛扶着童也下来的时候，文瑛显然有些惊讶。
“这是怎么了？”
两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她身上，李书媛今天穿了一身淡绿色的裙子，此刻搀着童也，和他那一身冷硬的黑色撞在一起，像戈壁上迎风盛开的花。
文瑛以为这两个人本该是水火不容，没想到也有如此相谐的时候。
巨大的落地窗，明亮开阔的大厅，一切都是那么纤毫毕现，文瑛能够看清空气中游荡着的细小尘埃，和那两张侧对着她的，昳丽冷淡的面孔。
比起这种探究审视，童也之前流露出的厌恶都显得有温度多了。
“五楼杂物间的梯子故障，童也从梯子上摔了下来。”李书媛开口解释了一句。
文瑛丝毫不关心童也是否受伤，严不严重，她只是觉得荒谬，难道这两个人觉得这出意外是她干的吗？
“是吗？那还挺不凑巧的。”
李书媛注意到了文瑛有意挺直的脊背，和那双毫不相让的执拗双眼，没再说些什么。
她扶着童也往外走：“嗯，我送他去校医院，今天大概是整理不了书架了。”
路过文瑛时，童也瞥了她一眼：“文同学，五楼的残局就麻烦你了。”
文瑛没有理他。
*
校医院。
童也做完检查躺在床上，医生正在电脑前查看结果，李书媛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摆弄着手机。
“……没有伤到骨头，好好休息一会儿。”医生松了口气，看到这两位祖宗走进来他心里直打鼓，还好没有什么事。
随后他简单帮童也处理了一下擦伤，就走出病房向主任汇报去了，屋内一时只剩下两个人。
童也靠在床头，看向李书媛。
她坐在那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童也戳了她一下。
李书媛回神，童也眼神示意一旁的水壶，然后等着李书媛嘲讽他。
谁知道她就这么乖乖去给他倒了杯水。
拿过水杯的那只手很漂亮，像某种剔透精致的瓷器，手腕上戴着一串手链，一晃一荡间光影粼粼。
童也忽然想起被自己扔在垃圾桶的那只手表。
她戴着一定很合适。
童也接过水，本来打算调侃两句，这么一打岔也没话了。
“你感觉好点了吗？”李书媛有些心烦意乱，从童也摔下来那会儿她就心神不宁。
童也抿了口水，答非所问：“你喜欢这个设计师的作品？”
李书媛：？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手上的链子。
“……看来是没事了，我先走了。”
“等一下。”童也迅速起身拉住李书媛，行动灵活得确实和医生说的一样，毫无大碍。
你觉得今天的事是意外吗？
本来是打算这么说的，他也清楚这能引起李书媛的兴趣，可话出口就变成了：“你不送我回去吗？”
李书媛打量了他一番：“你有哪点需要人送的样子？”
“书媛，我是代谁受过？”童也抓着她的手不肯放，“至少，痛还是很痛啊。”
李书媛在听到他说“代她受过”时眉心动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掩饰了过去：“代我受过？”
“难道不是你倒霉吗？”
说着她抽出手摸了一下童也的脸：“真可怜。”
明知道她是在戏谑，童也还是在她俯下身两人距离拉近的那一刻屏住呼吸。
她垂下的卷发，落在脖颈处有点痒，那双总是在沉思着什么的眼睛倒映出他的影子，眉眼舒展开来，神色骄矜，还带着点坏心眼的促狭。
童也还抓着李书媛的手，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用力了，她没有任何异样，他想要收紧，又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松开，在这场对视中他率先败下阵来，他推开了李书媛，自己在床边坐好。
李书媛在他旁边笑得很大声，那只手又攀了上来，揽住了他的肩膀：“走吧，不是非要我送你回去吗？”
他无比确信，她是故意的。
童也咬牙，气冲冲地离开了。
李书媛在他离开后，脸上的笑意才一点点淡去：“还挺清纯。”
虽然有些惊讶童家那种地方，还能有童也这种存在。
但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
宿舍内。
丛向清坐在书桌前，一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一手按着鼠标不断拖动进度条。
外间传来开关门的动静，不一会儿，熟悉的香味笼罩了他，只不过这一次里面夹杂着些许陌生的气味。
他抬起头：“你回来了。”
“嗯。”李书媛却没有看他，而是弯下腰，一手撑着桌子，在看电脑上的监控画面，屏幕冷调的荧光照在她的脸上，神情专注，“发现了什么吗？”
丛向清转过头，调动鼠标：“嗯，这里。”
“我问了文瑛，她说负责清洁的阿姨们一般都是分工合作，不过她们都会在午休的时候去各楼层的杂物间休息。”
“先从这里排除会快一点。”
丛向清放大了一张监控画面，里面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独自在杂物间：“这是阿姨的孩子，智力上……平时都在特殊学校，除了周末，阿姨会把他带在身边，在工作时把他锁在杂物间。”
“这怎么能行？那个地方的通风不好，而且都是杂物，万一受伤了怎么办？”李书媛看了丛向清一眼。
丛向清默然：“……或许是因为，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在丛向清的记忆里，他也曾跟着母亲挤在密不透风的厂房里，闷热的天气汗水将衣服湿了又湿，到处都是逼仄的汗臭味。
他被叮嘱不要乱跑，不要乱动，只能像一只雏鸟挨着母亲。
哪怕他觉得自己头好晕，好想吐，也必须忍耐，因为不能给母亲添麻烦。
丛向清讨厌那个臭烘烘的夏天，这也让他格外在意自己的个人清洁，他害怕自己身上再出现那种不雅的气味，虽然他自己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丛向清的话让李书媛沉默了，她发现了自己的言语失当。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电脑上的监控画面还在放着。
只见那个孩子本来是坐在小马扎上，嘴里嘀嘀咕咕着：“玉米糖，柠檬糖，苹果糖……”
“苹果糖……苹果糖……”
说着说着就自己流起了口水。
他坐在原地掰着指头玩了一会儿，然后就在杂物间内到处转悠，从这头跑到那头，又贴在门上，似乎在听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然后又回到小马扎，开始扳着指头数糖。
不过他坐不住，没一会儿又开始在杂物间乱晃。
他走到了那个梯子旁边，抬头看了一会儿，伸手在梯子上拍了拍，很高兴的样子：“梯子……梯子……”
梯子倒了下来，把小孩吓得哇哇大哭，他一边哭一边用力踩踏着梯子：“坏，坏！”
杂物间里哐啷哐啷的声音，很快吸引了保洁阿姨。
她神色慌张地跑进杂物间，看到一地杂乱，把孩子捉过来狠狠揍了两下，然后连忙去把梯子扶起来。
一转头，就看见孩子不知从哪捡了个螺丝钉递给她：“妈，妈，看。”
阿姨气不打一处来，拍掉他的手，又是按着他走了两下：“叫你不听话！叫你不听话！你想害妈妈丢掉工作吗？”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祸害！”
小男孩哇哇大哭，阿姨也在哭，随后她想起自己的卫生还没打扫完，用手背抹了下眼睛，把在地上爬的男孩揪着耳朵拽起来，想警告他不许再乱动，就看见男孩又把那枚螺丝捡了起来递给她：“妈，妈，钱，钱。”
她那瞬间的表情无法用语言描述，松开了揪着孩子耳朵的手，转而抱住他压抑地呜呜地哭着。
但穷人的悲伤是需要掐秒的，因为她很快把那枚螺丝放在了一边的工具箱里，给男孩整理了下衣服，叮嘱他不可以再乱动，又匆匆地忙活去了。
“那个梯子应该就是在这个时候损坏的。”丛向清按下了暂停键。
李书媛语气有些干涩：“看上去是一场意外。”
“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李书媛揉了揉眉心：“你拷过来的时候，文瑛没说什么吧？”
“没有，她很配合，而且，你不是让我说是理事长批准的吗？”
李书媛直起身子，靠在桌子旁：“向清，你说……文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丛向清本来抬头看着李书媛，听见这句话挪开了目光，转而去调动鼠标关掉拷贝的监控录像。
文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换童也，或者这座校园里的其他人，大概会说她是一个汲汲营营的掘金女郎。
可如果是丛向清，想起组织活动时和对方的偶尔交集……
那是一个过分聪明，有能力有野心，不择手段往上爬的底层人。
——就和他一样。
“丛首席，我以为，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在他去拷贝录像时，文瑛这么对他说。
丛向清靠在椅背上，似是闲谈：“怎么，你怀疑她吗？”
李书媛皱眉，回忆着与文瑛为数不多的相处画面：“……我不知道。”
“从监控看，这只是一场意外。”
“但我总觉得，文瑛……应该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才对。”
书籍全部按照最方便他们的顺序整理过，就连电梯从哪一侧上都考虑到了，这样的人，真的会忽略掉放高层书籍时需要用的梯子吗？
李书媛忽然转身走向阳台，风扑面而来，略微带走了她的焦躁。
她划开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电话。
在按下拨通的前一刻，李书媛熄灭了屏幕。
因为她的单方面断交，她和他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李书媛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吐出。
或许……只是她太疑神疑鬼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