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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做伴 ...

  •   苏珏抬眼望了望天,日头都要落了,没看出有什么不一样来。

      兴许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时候他还没醒,没看着,要不然能有这么多事?

      他被苏瑾安叫过去的时候人还是蒙的,实在是没想明白他一年都难得见一次的父皇为什么要见他。

      苏珏迷迷糊糊地过去,行了礼、给那位林太傅敬了茶,直到一脚迈出了殿门才反应过来。

      他有师父了,还有伴读了。

      苏珏在脑中飞快地捋了一遍,然后拉起林瑔就往回走。

      林瑔被他猝不及防这么一拽一个趔趄差点儿绊一跤,连忙稳住身子加重了力道迫使苏珏停下:“你做什么?”

      苏珏看他一眼,没说话,继续拉着他往回走。

      林瑔往后退了一步,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快走!”苏珏蹙眉,“赶紧回去,你祖父应当还没出宫,现在回去,你找他推了此事,跟你祖父出宫去。”

      林瑔不解:“为何要出宫去?”

      苏珏猛然拔高音量:“他把你往火坑里带,你还真就跟他来了?你祖父是太傅,位高权重,我父皇曾经也是他的学生,只要他开口,我父皇总不好强行给你扣在这!”

      “不用去。陛下和祖父都问过我的,本就是我自己要来的。”

      苏珏瞬间怔住:“什么?”

      林瑔左右看了看,道:“你出来都没人跟着你吗?陛下说你并不与其他皇子一同住,只自己住在恒月宫。

      祖父来只是为了送我进宫再吃你一盏茶,这都多会儿了,他必然是早就回去了,你若不带我去你宫里,我便只能在外面待着了。”

      闻言,苏珏静了半晌,才终是牵起林瑔的手往恒月宫走去。

      “我亲父皇都不理我,宫里的人向来会看眼色,从不听我的,也幸好并没几个人,倒也安生。”

      苏珏侧过身来看他,见林瑔躺得板正,盯着房梁上的蛛丝出神,不免叹息:“你说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日子并不好过,我在这等死,你总不能。”

      “别老说这种话,不吉利。”林瑔瞥了他一眼,道,“你有玩伴吗?伴读何止是要一起念书的,本也该是个玩伴。如果我不做你的伴读,你打算让谁来?我不觉得他们谁愿意。”

      苏珏反问道:“那你就自己搭进来?你不像碌碌无为要一辈子平庸的人,你不科考了吗?我们也只见过那一次,你觉得我可怜,就要赔上自己?好人不是这么当的。”

      林瑔歪头想了一下,道:“临风也是这么说的。”

      “临风是谁?”

      “嗯……我的小侍卫。他还没有我大来着,但他喜欢习武,我祖父从外面买他回来的时候他还不会走呢,他说要留在府里一辈子,却不喜欢念书,若想有用些,便得拳脚厉害了。所以他总说自己是我的侍卫。”

      苏珏想了下,道:“他比你年纪小都比你想得清楚,至少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林瑔并不接他的话,只自顾自道:“我听祖父提起过你,提起过很多次,只是每次都不大好罢了……他一提起你,也不多说什么,总是叹气。”

      苏珏不解:“叹气什么?”

      “对你无话可说只能叹气吧。”

      苏珏“啧”了声,抬手就去拧他的脸。

      林瑔连忙一个翻身躲过去,坐在床角,抿着唇笑了下:“说句玩笑话罢了,怎么同陛下一样,总爱拧我脸。”

      苏珏闻言顿了下,没说什么,果断放下了手。

      “大抵是觉得你过得可怜。”

      苏珏抿着唇不说话。

      林瑔道:“我也有兄姊,不过都挺不待见我的,唯一愿意陪我的,是姑姑家的妹妹,虽然也已经好几年不见了,但至少关系还是好的。

      我还有祖父疼爱,还有临风这个玩伴。可你就一个人在这,我不喜欢。”

      “再怎么样也是我在过,同你有何干系?不参加科举了?”

      “为何你们每个人都在问我科举?”林瑔不解,“你就当……是我想要一个伴就好了,你不去反抗,就要学会保护,若是一直这般逆来顺受,日子要怎么过?你们总说科考?科考了,考过了,是要做什么的?”

      苏珏想了下,道:“当官,贪墨,继续往上爬,搜刮民脂民膏,贪得更多。”

      林瑔一时语塞,噎了半晌才道:“你这都说的是什么啊,别乱说话。为官者,为民也。既然是为天下黎民百姓做事,又何须局于一个身份?

      天底下难不成就只这一条路了?我既不在乎这些,也当是来陪你,那你说,我可有耽搁什么?”

      两人对视半晌,终是苏珏率先移开眸子:“自然不是。你是有人疼的,可远水救不了近火,你跟着我,势必要受人打压,纵使有人愿意帮你出头,你也要说得出去才行。这往后……必是不好过的。”

      “好不好过,也总是能过的。仔细盘算下来,其实对我也没什么影响,不差什么的,我还能多个玩伴,挺好。况且……”

      林瑔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看着苏珏认真道:

      “我是为你,却不只是为你。自打我记事以来,祖父总是很忙,但他忙却也要顾及着我,两边来回跑,我不知道他怕什么,但我知道他这样很累,宫里是豺狼窝,也是虎豹进不来的地方,反倒能避开许多人,这对我亦是有利的。”

      闻言,苏珏倒是想不明白了:“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先前说你可怜我愿意来陪我,如今怎么又成了为了你自己?”

      “我不想瞒你,我怕你有一天知道了觉得是我利用了你。但是,”林瑔道,“子卿,我并不是没得选,若只是为了远离,祖父可以把我送到更安全的地方,但我想留下来陪你,这是真的。那天他们欺负你,你背后却没一个人,看得我心里堵得慌。”

      苏珏无言,沉默良久,才轻轻捏了下林瑔的掌心,低声道:“谢谢。”

      “谢我什么?我都想好了,实在不行……我就去抄抄书、编编竹篮,我还会打络子,都是临风教给我的,他还会别的,都有意思。

      或者外面卖的那小儿书也有意思,我觉得我也能写……”

      林瑔说的小儿书,是外面铺子里卖的一种专供给小孩子的带图画的话本子。

      因为是给孩子看的,也算通俗。

      林瑔能写字能画画,盘算了一下,他觉得自己也能做。

      写一个,能换许多芝麻糖。

      突然换了地方,也不见林瑔有什么不适,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为以后做打算,就这么睡着了。

      “你这位小友倒是通透,一张小嘴伶俐得很。”苏谦霖站在床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林瑔。

      他在宫里没见过几个讨喜的孩子,盯着林瑔的睡颜心痒痒得厉害,伸手便想捏一把。

      苏珏倏地坐起身,一把摁住他的手,比了个口型示意出去说。

      苏谦霖挑了挑眉,没说什么,抽回手先出去了。

      苏珏连忙跳下床跟过去:“谦叔你做什么?”

      “那孩子瞧着比你乖,林太傅家的我瞧着喜欢,就想捏他一下。”苏谦霖晃了晃手,“可惜了,我应当捏完再同你说话。我许久没听过宫外的消息了,他是林家几房的孩子?还是林家那个小姐的?”

      “林家长房长孙。”

      “这怎么可能!”苏谦霖声调猛地拔高,似乎也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些,连忙压低了声音,“他才几岁?年纪对不上,哪可能是林拾的儿子。”

      苏珏看他一眼,满脸莫名:“什么对不上?从前听人说起过,林拾小将军死后林太傅才寻回了这个孩子,说是林拾将军的私生子。

      他母亲是个荒鹰城普通人家的姑娘,拜过堂的,只是林拾将军还没等把人带回来便没了。那位夫人也不在了,只留下他被林太傅带了回来。”

      苏谦霖失笑:“这故事倒是精彩,却是绝不对的,林拾要真有这么个儿子在才好呢。

      可惜了,若他再早生几年,说不准真是……罢了,过去的事了。你…父皇,今日叫你过去,就是给你找了个小伴读?

      可还说别的什么事了?他瞧着可好?声音听着可还对?有没有……”

      “谦叔您老问我父皇做什么?”苏珏打断他。

      见苏谦霖不说话了,苏珏才道:“没觉着他有什么,同以前一样……他今日叫我过去,还给林太傅敬了茶,要我以后叫他师父。”

      闻言,苏谦霖面色古怪,似是不确定似的,又问了一遍:“你……林太傅,他让你拜了林太傅当师父?”

      苏珏点头:“嗯。”

      苏谦霖沉吟片刻,又换了个问法:“你现在是林太傅的……徒弟?”

      苏珏不明所以:“算是吧,谦叔你到底要说什么?”

      苏谦霖无奈扶额:“这辈分……乱了啊。”

      苏珏:“……啊?”

      与此同时,慈宁宫乱成一片。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全都瑟缩着不敢出声。

      殷太后坐在铜镜前,满面怒容,从铜镜里瞧着身后的那些宫女太监,抬了下手。

      李嬷嬷会意,扬声道:“都下去吧!叫你们的时候再进来。”

      李嬷嬷一边抬手替太后揉着鬓角,一边劝道:“太后娘娘莫动气,夜深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歇息?”殷太后冷笑一声,道,“成日里有人给我添堵,我哪睡得着啊……一个个都巴不得熬死我才好呢!

      我生的儿子,却从来没有一刻是向着我的!皇帝把苏珏和林家绑到一处去,无非就是在防着我。叫他林涧来教,再养出一个同我作对的来!”

      “娘娘别急,依奴婢来看,娘娘也不必太过担忧,那五皇子殿下毕竟身上流着殷家的血,血脉这事儿是割不断的,趁着殿下还小,娘娘就算是不能接到身边来养着,也找机会多见见,也就不怕五殿下不向着娘娘了。”

      殷太后微叹:“若不是殷家不在了,哀家又何须像现在这样……罢了,不提了。林涧教得好学生,他上一个教出来的那个,哄得我与陛下母子离心,像仇人似的,灭我殷家。我是怕苏珏……”

      李嬷嬷宽慰道:“太后何必担忧,左右殿下还小呢,不到当时陛下和那位出宫去住的年纪。林太傅又不能成日待在宫里,也见不得几面,娘娘却可以时常见见殿下,还怕殿下不站在娘娘这边?”

      殷太后略微思忖一番,道:“陛下防着我,我想要日日见他是不可能了,保不齐会漏掉什么事儿……以翠,你去把尔莹那丫头叫过来。”

      “这……”李嬷嬷犹豫了下,道:“都这会儿了,尔莹怕是早就睡了,娘娘一与她说事更要晚了去了,不如先歇息吧,明日起来若是头疼可怎么好呢?”

      “哀家不困,你去将她叫来。”殷太后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怕叫不来她。那丫头多多少少是心野了,需得好好敲打敲打。

      她也不想想,若不是瞧着她那张脸还有几分姿色,我会花这么大工夫养着她,都不知道谁是主子了!”

      李嬷嬷低声称是,出去了一趟,不多时便领回来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

      瞧着还小,但就算还没完全长开也看得出是个美人坯子。

      兴许是突然被叫起来,不大高兴,歪歪扭扭地行了个礼,还打着哈欠就开始说话:“太后娘娘这么晚了找尔莹过来做什么啊?”

      “放肆!”殷太后怒喝一声,“你现在是越发没规矩起来了,哀家还使唤不动你了!”

      尔莹吓得浑身一激灵,随后又不满地撇了撇嘴,嘻嘻笑着往太后跟前凑:“太后怎的突然动起怒来了,都吓着尔莹了。”

      殷太后冷笑:“到现在了还没个正形,何时轮得到你问哀家话了?这是好日子过多了,忘了从前教司坊的时候了?

      你最近闹得厉害,别忘了,哀家能领你出来,就还能送你进去,还会让你比从前再难过个千百倍!”

      闻言,尔莹才终于彻底老实下来,不再胡搅蛮缠:“是,太后教训的是。”

      殷太后淡淡睨她一眼,道:“好了,哀家叫你过来,不是为着这个,还有别的要紧事要做。你准备着,过几日哀家就送你到恒月宫,你去跟着五皇子。”

      闻言,尔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下意识便喊了出来:“太后这是为何……”

      未等她说完,李嬷嬷就上前打了她一巴掌:“你这小蹄子,还有没有规矩了!太后说什么便是什么,岂容得到你置喙!”

      “以翠,轻些,莫打疼了她。”殷太后挤出一丝笑来,朝尔莹招了招手,“来,丫头,过来。

      今日我也是急躁了些,哀家训斥你,也是看重你,我送你过去自然是要让你帮我办件大事。

      那里不比咱们这儿,须得万分小心才是。你最是听话,哀家才放心让你去盯着五殿下。”

      尔莹捂着脸吸了下鼻子,眼眶微红,含着泪要落不落的,看得太后都忍不住心底暗暗赞叹一句。

      尔莹也是知道这事自己推拒不得,也不敢大闹,哼唧了几句捞了些好处便算接过去了。

      殷太后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轻叹:“只盼她这张脸能有些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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