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神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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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这一场游戏里，神明选择了邪恶的阵营。
坐上公交车的时候，已经将近正午。夏季的公交车里散发着古怪的杂交味道，我打开旁边的窗户，迎面而来的，是闷热的风。
坐在前往中央大街的公交车上，我遇到了中途上车的师筝。她在我旁边的座位上坐下，却始终正视着前方，保持沉默。
“阿姨还好吗？”我主动问她。
“昨晚一夜没睡，今天一早就疯疯癫癫地出了门，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突发什么疾病猝死在半路上。”她的语气轻轻淡淡的。
很无所谓的样子。可我觉得不应当是这样。我试图去观察她的表情，却被黑色的口罩包裹得严严实实。
“你现在这幅样子，反而像是一个偷偷摸摸不怀好意的大坏蛋。”我试图调节气氛。
“是么？那她会不会把我认错？”
我一时哽住。
其实昨天在我提出自己的要求时，安心并没有立刻答应。她的反应倒是比之前更激烈，叫叫嚷嚷地说不想要自己的名誉毁于一旦，不想要自己的父亲知道自己曾经干过的事情，不想要自己的名字高高挂在热搜上，成为网民议论和辱骂的对象。
她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顿，我好几次要想插嘴都没能成功。终于等到她列举完所有她能想到的恶果，我轻飘飘地问她一句。所以你是更想要我杀掉你吗？
安心几乎在瞬间崩溃了。
我忽然想起来初中学过的一篇文章。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人生的抉择就像是一架天平，你倾向一方，就注定会失去另一方。
我俯视着自己脚下崩溃大哭，语无伦次的女生，奇怪的是，我也并没有滋生凌驾于人的快感。也不错，毕竟我没有和楚支一样变态的欲望。我的想法一直是那样。杀人偿命，就是这么简单。
尽管她的生命根本抵不了曾经她们带给我们的痛苦和伤害。付出生命的代价，永远是最轻的。死人不会再有任何感知，但活着的人却永远活在痛苦的回忆中。
有时候我也会想要让她们亲身体验一遍她们曾经对我们做过的事，想要让她们带着和我们一样的痛苦继续往下走。但又总是觉得这样也太便宜她们，因为她们幸福美满的家庭会给予她们比我们更多的宽慰。
当报复与仇恨相勾染时，无论她们再怎样痛苦依旧不会觉得解气。
人生不公，这是最浅显易懂的道理。让渴望生存的人失去生命，这对于她们来说已经是最惨痛的代价。
我被耳朵里嗡嗡的声响震得太阳穴阵阵地胀痛，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她的哭嚎。我说，我无所谓你会不会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戴上口罩也好，墨镜也好，帽子也好，被路人认作是偷偷溜出来的明星也罢，我只需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一五一十地列举出她们对我和师颖犯下的所有罪证，然后给我们一个郑重的道歉。
安心同意了。
事情不过发生在昨晚，我随便回想就能清楚地看到当时的场景。我仍旧记得昨晚安心临走前的最后一幕。她死死抓着我的裤子布料，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让我不能反悔。她想要离开，又因为跪了太久，腿软得几乎站不起。她扶着墙，颤抖着说一定会花一整个晚上的时间去回想并写下自己干过的所有事情，然后一瘸一拐，慢慢悠悠地走出了巷子。
或许是被她刚刚的话蛊惑，此刻我看着师筝裹着口罩的脸，几乎能想象到安心出现在我面前的模样。我努力清除掉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类比，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车上的广播响起——中央大街站到了。
我和师筝一前一后下了车，没有任何交流地在公交站牌前分手。
今天的天气算不上太好，天空几乎被染成了白色，只有角落里零零散散的蓝色色卡昭示它自然的底色，太阳大部分时间都躲在白云的身后，似是恐惧看到这一场即将到来的灾祸。
白色的云被晒得阵阵发黑，却坚定地挡在身前不让太阳窥见地面的一举一动。光线暗淡，说是阴天也不会有人质疑。
天马行空中，我和师筝分别从不同的方向绕到了中央大街的中心，十字路口处。我停在拐角处一家人满为患的面包坊前，掸了掸裙子，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身边是熙攘的人群。
我在周围人疑惑的眼神中简单解释自己正在等人，然后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点开了页面角落里早已生灰的俄罗斯方块。好几年没再玩过这个游戏，我几乎忘记了游戏规则。在失败的页面弹出来后，我假装不经意地抬起头，与马路对面墙角处的师筝对上了视线。
那是这条十字路口的唯一一处监控死角。
目光只短暂地交接一瞬，我们又不约而同地避开眼神。我装作躲避时不时探出脑袋凑热闹的阳光，转过身，面向另一边的马路。
我知道安心的住址，我早就和楚支一起对她们四个人进行过详细的侧写和剖析。我知道安心从她家来到这里的唯一一条路线，知道她会碍于面子卡在时间的最后一刻出现。
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我设定的闹钟应时响起。感受着手中嗡嗡震动的手机，我抬起头，看到出现在马路对面的，四处张望的安心。
隔着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我和安心的视线在人头攒动的间隙中交接。
下意识的，我偏头望向了师筝的方向。
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会下意识模仿身边人的动作。
我看着安心瞪大眼睛呆滞在原地，我知道，她看见她了。
我不用回头，因为我们曾经排练过上千遍，上万遍，就为了现在这一刻。
安心的母亲是聋哑人，所以她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手语。
因为师颖小时候的自闭症，师母曾带着她们姐妹两个一起去上手语课。
最初设计安心的死亡时，师筝跟我说，她有一些话想要跟安心说。
所以此刻她站在我的身后，冲着安心比划她早已烂熟于心的那句话：
“我不是受害者，我是这场游戏的胜利者。”
她们是双胞胎，她们编码着同样的基因，她们流淌着相同的血液。
在那样远的距离下，安心不会辨识出此刻站在这里的究竟是谁。尽管她清楚师颖早已死亡，她明白站在这里的肯定是师筝。
最终的绝杀，真正将她震慑在原地的，是师筝刻意露出来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斑驳的淤青和伤疤。
那是她这三年以来，亲手在师颖身上留下的，审判的罪证。
随着师筝最后一个手势扬起，一直混淆在人群中，魂不守舍的师母猛地回神，她翻出帆布包里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水果刀，从身后猛地扎入了安心的心脏处。
在我的正前方，那个瘦瘦小小，多干一点累活就会大喘息的老人带着满脸的泪水，站在一个比她高那么多、肩膀宽一倍的女生后面，大声嘶吼着给我女儿偿命的话。
尖叫此起彼伏，人群四处逃窜。一张卡片悄然无息地落下。
“啪嗒。”
一滴鲜红的血液不偏不倚地砸在那张卡牌上，砸在了牌面上的平民二字。
在这一场游戏中，平民全员死亡，狼人阵营胜利。
太阳悄悄探出了头，那滴浓得发黑的血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亮晶晶的光。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