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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146 ...

  •   同其尘拎着两个酒坛,青梅酒和桃花酿。时节不对,他跑遍泠河县酒坊,都没找到桂花酿,便拿了当下卖得最好的。

      此地每个时节盛产的佳酿不同,听老板说,桂花酿要等中秋时节。

      好在,炸鱼种类颇多。

      一路飞奔,迈进泠河派后脚步却慢下来,离住处越近,越迈不开步子。

      同其尘手里掂量着酒酿,心里反复掂量自己。

      这样……应该不会太明显吧。

      就算不明显,任卷舒也肯定会闹他,所以要提前说,不能让她先开口。就说越仙湖设的法术有异动,去查看,顺路买回来的。

      也不算扯谎,他的确去越仙湖看了一圈。

      同其尘没想多说,头脑一热,就去买了。眼看到了最后一步,脑袋里却开始鞭炮齐鸣。

      在小院杵了会,他瞧着打包回来的炸鱼,凉了就不好吃了。

      “任卷舒。”

      门外蚊子似的一声呼唤,任卷舒‘噌’地坐起身来,翻身下床。灵久和雪芽坐在桌前编小兔,被她吓一激灵。

      灵久道:“卷儿姐,你要干哈?”

      任卷舒抄起油纸包的烤鸡,“同其尘回来了,我去看看。”

      包好的烤鸡,被雪芽系上麻绳,倒方便了任卷舒,拎在手里差点转出花来。

      门一开,人还没出来,话先落在地上,“你干什么去了?”

      同其尘一时没接上话。

      任卷舒从长廊走下来,手里的烤鸡甩出一半,幸好她眼尖,看他两手拎着东西,又麻溜将烤鸡收回。

      这时香味也扑到她面前,任卷舒两眼瞬间亮了,“炸鱼?”

      同其尘递过炸鱼,嗓子像刚装上的,早就想好的话,卡了半天才卡出来,“越仙湖附近设下的法术有异动,过去查看,没有发现。这个炸鱼,回来路上见有卖的,就买了。”

      任卷舒接过炸鱼,宝贝地闻了闻,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自顾自道:“这也太香了,还惦记着明日去吃,没想到让你买回来了。”

      她将手里的烤鸡递给同其尘,“给你留的,燕辞归太笨,有些地方火候大了。你的好师弟,你可别嫌弃。”

      同其尘点头接过,只是看着她。

      任卷舒看他手里还有酒,笑道:“怎么?有事要我帮忙?你倒也不用这么客气,咱两都什么交情了。”

      她嘴上说着,两眼已打量起酒坛。

      “没事,”同其尘补充了句,“看到,就买了。”

      没事?任卷舒围着他打量一圈,两眼稍微眯了下,脑袋里连着转了好几个弯,嘴角扬起,“无事相求,那就奇怪了。”

      她顿了下,故意逗他,“难道是……赠物寄情。从哪学的这些?嗷~阿姐给雀知出的主意,被你给学来了。怎么?你喜欢我啊。”

      任卷舒这一问,可算把他架在原地,进退两难。

      以前只敢在心里想,不管怎样,旁人是不知道的。同其尘也就将其压在心底,朦朦胧胧下,骗骗自己,当做无事。

      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如今被人从心底翻出来,这人偏偏还是任卷舒。

      让他如何不认。

      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同其尘知道,这种事,任卷舒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见他不语,应该是不想接这玩笑话。任卷舒轻咳两声,不打算继续逗他,再说,炸鱼真该凉了。

      同其尘虽然有些发懵,还是快她一步,认真道:“喜。欢。”

      嗯?!嗯???

      这次换任卷舒整个懵掉,手里的炸鱼差点没拿住。昨晚没睡好?出现幻觉了?

      两字过后,同其尘怕她没听清,也怕自己说得不清楚,又回答了一遍,一字一句道:“我喜欢你。”

      之前没受的天劫,现在受了。

      任卷舒感觉头顶两道天雷直直劈下来,将她劈的外焦里嫩,就跟手里的小黄鱼一样。

      就算脑袋被劈成两半,任卷舒也想不明白。同其尘喜欢她?同其尘怎么能喜欢她呢!

      同其尘就算说要降妖,降了她,也不能说喜欢她啊!

      要是能回到几分钟前,任卷舒绝对不会说出如此嘴欠的话。

      这人是同其尘?这人居然真是同其尘!如假包换,不是别人变的!

      不对,不对不对。

      任卷舒猛地凑近,闻了闻。同其尘虽被她动作吓到,始终没退一步。

      任卷舒稍微撤开,也没喝酒啊。

      就此,她给出了最真诚的发问,“你疯了?”

      同其尘摇头,“没有。”

      “你没疯?你说胡话,你是道士,是长留山大弟子。我是妖,猫妖。”

      见任卷舒好像不信,同其尘拿出回答师傅提问的认真劲,一本正经道:“我喜欢你,不是今天突然喜欢的,前些日子就喜欢了,具体那天喜欢上的,我还没想明白,也在仔细想。

      长留山弟子也可以有心悦之人,修仙是心之所向,修道修德是必经之路,亦是重中之中,至于能修道什么境界,全凭个人造化,过情关,断情根……”

      “不行,不行不行,”任卷舒打断他,“那也不行,你怎么能喜欢我呢?我是妖,猫妖,人妖殊途。”

      “可你常说众生平等。”

      “……”她是说众生平等,可不是这个平等法。

      任卷舒眉头越拧越紧,想扭成条麻花,实在想不明白,同其尘这喜欢从何而起?她确实有魅力,平心而论,这也不是她的错啊,又没对同其尘做什么。

      难道就因为开了他几句玩笑话?不能吧?

      情爱之事,同其尘虽愚笨些,但不傻,没说完的话,使劲往肚子里咽。任卷舒的态度很明显,再继续说,就变成刁难人了。
      他没这个癖好。

      只是心有不甘。

      任卷舒会主动让他靠,他上次未经允许,主动靠过去,也被默许了。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他还以为、以为自己在她心里多少有一点不一样。

      现在看来,是多想了。

      要不是任卷舒提起,这话恐怕都没有出口之日。如今,已说出来了,也就说个明白。同其尘再次开口道:“你不喜欢我,对我不是这个意思。”

      “当然了,我怎么能喜欢你?”任卷舒与他对视一眼,第一次有种当逃兵的感觉,偏头思忖片刻,“同其尘,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现在只是为了碎玉,早晚是要分开的,别想太多了,正事要紧。”

      “好。”

      同其尘呆愣片刻,“对不起。我、我先回房间,不对,我去找燕辞归。”

      任卷舒瞧他往外走,没忍住道:“同其尘。”

      同其尘步子迈得飞快,眼看要踏出月洞门,一句话,立即停在原地。

      “那个……酒留下。”

      眼看微微耸起的肩膀瞬间落下,同其尘快步过来,塞下酒坛后,跑掉了。

      任卷舒干愣在原地,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吱呀——”

      半天等不到人,雪芽拉开门,只见任卷舒呆立在小院,“你一个人傻站着,想什么呢?”

      任卷舒回过神,摸了摸手里的炸鱼,“这次真凉了。”

      雪芽见她手里拎着酒坛,“同其尘带回来的?”说罢,她转头瞧了眼,房间没并未点灯,“他人呢?”

      任卷舒全身卸了劲,往雪芽身上靠,“阿姐,要我老命了。”

      雪芽蹙眉,“有关碎玉?是发现了什么线索,还是?”

      “不是。”任卷舒不知如何开口,此事太过荒唐,要不是手里拎着炸鱼和酒坛,真要以为看见幻像了。

      见她这幅模样,雪芽更是不解。跟碎玉无关?同其尘走得急,眼下又不见人影,平白多出炸鱼和酒。

      雪芽瞬间转过弯,笑了下,“同其尘跟你说什么了?”

      “他胡言乱语,怕是疯了。”任卷舒叹气,颇为疑惑道,“居然说喜欢我?”

      雪芽一听,便笑出声,“叫你少逗他,你不听,现在好了,榆木疙瘩被你撩开窍了。这可怎么办啊,怎么跟净影掌门交代啊?怎么跟师父交代啊?”

      任卷舒瞬间不乐意道:“阿姐,你怎么向着他说话?我什么时候撩拨他了?”

      雪芽笑道:“你啊,没少撩拨人家。‘我家小郎君’,也不知道是谁叫的,哎!”

      什么时候叫过?任卷舒使劲回想,硬是啥都没想起来。这种玩笑话,向来是嘴在前面飞,脑子一点也不带,说完就忘。

      真要细究起来,无非是灌他酒吃。

      想到灌酒,任卷舒倒有些不占理。同其尘醉酒还好,她两三句话就能圆过去。主要是姑墨那次,她是真醉了,不知道对同其尘做了啥,事情应该还挺严重的。

      话又说回来,像同其尘这种小顽固,不会从那开始,就打算跟了她吧?

      雪芽道:“神游半天,想起来了吗?”

      “就算我说过,那也是玩笑话。”任卷舒道,“他还是长留山大弟子呢,这点定力都没有?!都怪他心不静,修为不够,胡思乱想。”

      见她没理也要讲三分,雪芽笑道:“嗷?总之,这件事怪谁也怪不到你?”

      “那是。”

      “你对他什么感觉?”

      任卷舒只感觉太阳穴猛跳,头都要炸了,毫不掩饰地说:“头痛的感觉。还能什么感觉?我又不能跟他在一起,总不会有娇羞欣喜。”

      这话说的冲,感觉隐隐压着几分懊恼。

      “你是怎么跟同其尘说的?”雪芽看向黑漆漆的房间,“人都不回来了。”

      “我就说人妖殊途,道不同呗。”

      雪芽将她从身上推开,“你这话,也就用来唬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

      半妖两字,雪芽没说出口,任卷舒倒心知肚明。要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任卷舒道:“哎呀,反正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跟他在一起。再说,要是让净影知道,不得念死我。”

      雪芽觉得她有事瞒着,追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任卷舒推着她回屋,“再说,我也舍不下外面的花花世界啊,真不行啊。”

      雪芽点头:“最后几句,倒像是心里话。”

      任卷舒连连点头道:“都是心里话。”

      灵久编得认真,听到开门声都没抬头,“你们在外面嘀咕什么呢?这么半天都不进来。”

      没等两人开口,她鼻子一动,瞬间抬头看过,“炸鱼!”

      任卷舒关好门,“就你鼻子灵。”

      “咚咚咚——”酒坛还未沾桌,敲门声先响了。

      雪芽转身坐下,看向任卷舒,眼神示意:“来人了。”

      任卷舒硬着头皮开门,惊喜道:“雀知!”

      不光是惊喜,心里也松了口气。若真是同其尘站在这,她真不知给什么反应了。

      冷雀知:“能在你们这待会吗?”

      任卷舒急忙将人拉进来,“当然了。你来得正好,有酒有肉,快进来坐。”

      与此同时,焦头烂额跟失魂落魄撞到一起。燕辞归跟同其尘一对眼神,难兄难弟。

      两人在池塘边坐下,燕辞归叹了口气,方才见冷雀知进了小院,定是去找任卷舒她们,不好再追上去。

      燕辞归烦躁地揉着脖颈,见同其尘垂头不语,一脸丧气样,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同其尘淡淡吐出两字,“没事。”

      “不像没事,是不是因为刁竹青,肯定是因为他!”燕辞归先一步定下结论,愤愤道,“青青青,一个何青,一个竹青,真是搞的团团转。”

      同其尘心情不佳,理智尚在,还想着帮他的好师弟排忧解难,“何青怎么了?”

      提起这小子,燕辞归是一肚子气。

      何青怕是吃饱了撑的,饭后不回去休息,跑到冷雀知住处等人。见燕辞归和雀知一起回去,炸了毛,又听闻两人同住,瞬间炸天炸地,伸手就要跟他比试,拦都拦不住。

      动真格的,何青不是燕辞归对手,便想用暗器伤人,被冷雀知及时拦下,人都没事,牺牲了一条手链。

      初见时,冷雀知给燕辞归看的那条手链。

      也是落云川留下来的东西。

      何青两眼一愣,脸色当场就变了,急忙道歉。冷雀知谁都没理,捡起断开的手链,自顾自地走开,还不让人跟着。

      燕辞归简略说完,深深叹了口气。

      同其尘觉得此事还有挽回的余地,“手链陪冷雀知时间不短,突然坏了,心里肯定不好受。你想写办法,帮她修复好。”
      “我是这么想的啊,可她不让。”燕辞归也觉得委屈,手链是何青弄坏的,也是他先挑事,到头来,自己还要受连累,哪有这样的?

      同其尘也想不到其他办法。

      燕辞归又嘟囔了一会,说够了,两人便一同静默,池塘边待到天明。

      泠河派弟子虽少,不到卯时全员出动,各个循规蹈矩,片刻不敢耽搁。

      天色未亮,一群人晃晃悠悠的,总感觉透着些鬼气。燕辞归没见过这场面,颇为稀奇道:“他们这是做什么?公鸡还没打鸣,一个个的都爬起来了,步子晃荡,跟丢了魂似的。”

      同其尘道:“晨读早练。”

      “这么早?”燕辞归震惊,“足足比我们早一个时辰,怪不得没精神气,觉睡不够,是要出人命的。”

      同其尘道:“你早练时常缺席的原因?是太惜命?”

      燕辞归摆摆手,“你还是闭嘴吧。”

      众弟子进到知行阁后,两人收回视线。几乎一夜未眠,黑眼圈已拉到嘴角,脑袋里却没想出新鲜玩意。

      任卷舒起早,打算将段红锦拦下,好好商议一番。

      段红锦见她依旧想躲,无奈被拦下来,只好应付两句。

      任卷舒道:“段掌门,碎玉一事,关乎生死存亡,还请听我再说上几句……”

      “义父。”

      任卷舒的声音被打断,段红锦寻声看去,神色更为慌张,“卷舒姑娘,改日再说,我突然想起来有些急事,有急事!改日再说!”

      段红锦嘴里的话都没话说完,脚下已经开溜。

      如此行事,有失掌门风度啊。任卷舒眉头微微压下,不过,他为何怕雀知?还要躲着?

      冷雀知看他背影,疑惑道:“怎么突然跑了?”她走到任卷舒身边,又问,“说什么了?义父这么慌张。”

      任卷舒不急着回答,浅笑一下,才叹息道:“能说什么啊。邪物一事,让人头疼罢了。”

      冷雀知见她面色疲惫,“不必过于担忧,眼下泠河县并无异动。倘若镇压的大妖作乱,义父不会作势不管。这几天忙于野猪一事,或许有些无暇顾及。”

      任卷舒把头点点,嘟囔道:“终归是邪物,还是越快处理掉越好。”

      她面色疲惫也不全是因为邪物。

      早饭时,自然而然地聚在一起,面色疲惫的可不止一人。

      灵久仔细观察,“卷儿姐,你昨晚去抓耗子了?”说罢,她两手在眼前比划出鸡蛋形状,“黑眼圈这么大!”

      任卷舒在她头上轻轻一拍,“不止抓了耗子,还趁你睡着,抓了你的小辫子。”

      活了几百年,从未失眠过,相当年被师父赶下山时,随便找个草垛都能睡着。拖同其尘的福,切切实实感受了一把。

      罪魁祸首就在一旁,任卷舒快速扫了眼,没实实在在看过去,心里虚晃一下。

      灵久两手叉腰,凑到同其尘和燕辞归面前,“你两个,昨晚也抓耗子去了?”

      “抓什么耗子?别乱看瞎说。”燕辞归将她推到桌前,“快坐下吃饭。”

      灵久搁在他和冷雀知中间坐下,嘟囔道:“你推我干什么?还没跟同其尘说完呢。”

      燕辞归没听见灵久说话,眼神总往一处瞟,见冷雀知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心里冷哼。

      他也摆出小脾气,不愿意先开口。手链一事,怨不得他,要怪就去怪何青。

      此时桌上只余两座,任卷舒先一步坐过去,同其尘跟在她旁边坐下,谁都没有说话的意思。

      桌上一时间哑了四个,外加雪芽话少,可把灵久憋坏了。

      冷雀知昨晚跟她们睡的,灵久知道她和燕辞归怎么回事,眼神便锁定另外两人。

      “卷儿姐,你和同其尘吵架了?”

      任卷舒立即道:“没有啊,我干啥跟他吵架?”

      灵久蹙眉,“你们好奇怪啊,都不说话,又不像是吵架了……”

      任卷舒趁机接上话,“今天我们下山逛逛。同其尘,你和燕辞归留在山上,万一有需要帮忙的,没个人在,也不好。”

      碍于冷雀知的身份,任卷舒不好把话点明。总不能当人面说,你们两人在山上搜查。

      同其尘明白她的意思,点头道:“好。”

      听到这声‘好’,任卷舒松一口气,转头瞧他。除了面色略显疲惫,也瞧不出别的,同其尘向来是这幅样子,没什么表情,淡淡的像块木头。

      昨夜那些话真是胆大妄为了,居然是从他嘴里蹦出来的?若不是亲耳所听,任卷舒这辈子都想象不到。

      不过他认真解释的倔样,带着几分笨拙,也不会是别人了。

      眼看榆木疙瘩开窍了,任卷舒却给自己画好界限,半句不敢多说,更别说撩拨了。只能盼着此事慢慢淡下去,感情也慢慢淡下去。

      当然,她也为之付出行动,尽量少在同其尘面前晃悠。反正就剩最后这些日子了,也好说。想到这,任卷舒倒有些庆幸,幸好只剩最后一块碎玉,幸好同其尘之前没说出口。

      此次下山,有冷雀知带着,明面上就是游玩,哪热闹去哪,哪人杂去哪。任卷舒趁机打听事,口舌多的地方,再合适不过了。

      戏楼、杂技、量衣叫卖,还有些民间艺人作画。若是碰上妖,任卷舒定要套套近乎,熟络几句,把话题引到当年镇压大妖一事上。

      可惜,没人清楚当年的事,都是道听途说。问了近十只妖,连当年的大妖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说来也奇怪,险些将泠河派灭门的妖,肯定不是等闲之辈。

      可这些年来,‘有头有脸’的大妖,各门派就算没有收服,心里也都有数。泠河派横遭此祸,竟拎不出一个可疑的来。

      屠门,可见此妖凶残,丧失理智,但是,周遭百姓却没受到牵连,一个都没有——摆明着就是冲着泠河派去的。

      难道泠河派结下了什么梁子?不愿跟其他门派透露?

      此妖乃为隐世高妖?隐姓埋名一生,就为了将泠河派一锅端?

      那得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任卷舒脑袋里的‘戏文’散去,突然想到一点不对。

      传闻!都是传闻!没头没尾,没有人见过,没有妖见过,这传闻又从何而来?

      泠河派存活下来的弟子,任卷舒只认识段红锦一个,至于其他人,一概不知。按冷雀知所说,最多也不过十人。

      他们四处传扬此事?

      倘若不是,那传言又是出自谁口?

      就算是百姓关心询问,面对一群手无缚鸡之力,不了解要妖的人,又怎会详细告知?解释前因后果?

      金斗钟被盗取利用,所以惨遭灭门?又好在最后抢回来,所以镇压住了大妖?

      为何要暴露金斗钟,门派鼎盛时,尚且失手,就剩他们几人,不怕别人来抢?金斗钟的震慑力恐怕远不及引诱力。

      后面出现‘石人’,又为何要暴露大妖位置,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措辞掩饰过去。

      为了将小妖引过去?

      大妖的妖丹是上等补品,又是谁传出来的。大妖的位置,又是如何被找到的。

      虽然断了八尾,放在妖里,任卷舒的道行也能排上号,更何况她不是只身一人。几人加起来都找不到大妖的位置,小妖们随随便便就找到了?

      恐怕是有人不想让她们找到。

      传闻听上去环环相扣,没有任何问题,就像是特意编织好的故事。若一头扎进去,顺着捋,自然不会察觉什么。倘若跳出来,从它是传闻角度来思考,奇怪的地方就多了。

      她们初到此地,定要四处打听,捕风捉影下,很容易就一头撞进‘传闻’中摸索。

      任卷舒笑了下,手里打起响指,越来越有意思了。

      “你到底压不压!”

      任卷舒猛一激灵,缓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还在牌桌上。看着对面满脸胡子的大汉,她随手一指,“压大。”

      大胡子满脸不屑地哼了声,“柜主,开吧。”

      “1、4、3、6、5、5,”柜主一笑,将赌注推向任卷舒,“点数过半,此局姑娘赢了。”

      大胡子倾身向前,压下眉头,仔细瞧了眼骰子,砸了下嘴,没说旁的。

      任卷舒将碎银收起,听他喊了声,“再来!”

      见好就收,任卷舒不好这个,只是打探消息,顺带玩了两把,赚了顿酒饭钱。该问的都问了,任卷舒钱包一收,“大哥,失陪了。”

      大胡子虽有不满,也只是哼了声,觉她玩不起,转身换桌重开。

      任卷舒走出赌坊,找到看杂耍的几人,顺便掷了个赏钱。

      冷雀知笑道:“看来手气不错。”

      任卷舒略微谦虚道:“还行吧,也就摸了几顿酒钱。晚饭后,先逛逛集市,再去你说的温泉,怎样?”

      冷雀知犹豫片刻,“晚上不回去了?”

      “怎么?”任卷舒笑道,“舍不得他守空房啊?”

      冷雀知:“也不是……”

      任卷舒笑笑,不再逗她,“好啦,泡完再回去,不着急。”

      ——

      “段红锦回来了吗?”燕辞归举着树枝,凑到同其尘身边,一起猫在屋脊后。

      同其尘摇头,“还没。”

      燕辞归四处暗查,断壁残垣都没放过,并未发现怪异。眼看天色渐暗,泠河派那帮弟子就快回来了,就此收手,急忙来寻同其尘。

      他将树枝往同其尘身边移了下,顺手薅下半青不红的桑葚丢嘴里,酸地面部狰狞道:“差不多该撤了,他们陆陆续续回来,眼睛一多,就不好防了,别被人看见扒墙头,多不好。”

      燕辞归收起表情,淡定道:“你查到什么了?尝一个桑葚,还甜的。”

      同其尘懒得搭理他,装没听见。不用想也知道,燕辞归肯定没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要不然,这会早该炸开锅了。

      至于那半青不红的桑葚……他又不傻。

      燕辞归挑眉道:“看来,也是一无所获啊。”

      同其尘耳朵一动,迅速收回房间内的符纸,稍微往屋脊下藏了藏。燕辞归也立即反应过来,脑袋像缩头乌龟一样,“嗖”的撤回去。

      来者不是段红锦,而是两个泠河派弟子,嘴上说笑着,大摇大摆地进到房间。同其尘还未来施法查看,两人已走出来,将门关好。

      燕辞归嘟囔道:“这也太随意了吧?好歹是掌门的房间。”

      同其尘收起符纸,“走吧,此处没什么可查的。”

      燕辞归又将院子打量了一遍,小跑两步跟上同其尘,“你是说,段红锦不住在这?不可能啊,符纸追踪不会有错。”

      同其尘道:“不只是这,段红锦的住处应该不止一个。”

      “也是,泠河派这么大,多数院子空着,段红锦是掌门,多几个住处也不奇怪。”燕辞归一顿,抱怨道,“查起来,岂不是更费劲了!”

      同其尘垂眸思索,没吭声。

      燕辞归先要念叨够,才能静下心来整理事情,沉默半晌,突然回光返照般两手一拍,“我知道了,有个地方……”

      他看向同其尘,本想炫耀一下自己灵光乍现的聪明头脑,却见他满脸淡定,一副早就猜到了的样子。

      同其尘道:“明日再查,现在人多。”毕竟段红锦师父生前居所,向来都是他自己打扫,弟子都很少进入,还是不要冒然行动。

      两人回到小院,正巧遇到弟子前来,“两位公子,晚饭已备好,前去用餐吧。”

      同其尘回礼道:“多谢。”

      小弟子目光落到燕辞归身上,打量一番,问道:“雀知呢?”

      真是问对人了,他也想知道!燕辞归两手一摊,看似无所谓道:“我哪知道?她一个大活人,自己有手有脚的,想去哪就去哪喽。”

      小弟子看出来,再跟他说也是废话,一抿嘴行礼离去。

      饭后,两人往小院一坐就是等,等完月亮等星星,等到半夜,终于将她们等回来。

      燕辞归满脸苦闷瞬间散去,“吆!回来了。”他视线一扫,没看见冷雀知,眉头皱了下。

      往常,任卷舒不是第一个接上话,也是紧跟着灵久开口。如今视线一扫,连同其尘是站是坐都没看清,噤声不语。

      “回来了。”灵久有些臭屁道,“我们去泡了温泉,可舒服了。”

      燕辞归顾不上关心这些,没忍住问道:“冷雀知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

      灵久仰头道:“想知道?”

      燕辞归撇嘴,“你知道?”

      “这事说来话长。”灵久拉长声音,手指来回搓了搓,示意零花碎银。结果被燕辞归一手拍开,打劫失败。

      三两句话下来,任卷舒高冷不到一分钟,便原形毕露,故意道:“燕辞归,没你事了。今日,雀知找到了落云川真正的转世,以后就不会再来烦你喽。”

      燕辞归脸上多种情绪翻转,一时说不出话,黑着脸憋出句,“那,那正好。”

      他紧接着道:“那个人什么样?是好人吗?不对,是人,还是妖?她这次确定找对了?她不会给人带回来了吧?”

      见任卷舒点头,燕辞归一摆手,抬腿往外走,“算了,我自己去看一眼。”人都踏出月洞门了,还不忘给自己找补一句,“我就是好奇,才去看看。”

      任卷舒憋着笑,目送他离开。

      雪芽在她头上轻轻一点,“你呀,净瞎说逗他。”

      任卷舒笑道:“我只是做点好事,成人之美而已。”

      她笑着笑着,嘴角突然僵住,燕辞归是走了,还有一人在呢。

      又不能溜之大吉,任卷舒心里暗叹。

      同其尘道:“你们调查的如何?”

      任卷舒规规矩矩的,再也不敢开他玩笑,语气略带生疏道:“调查下来,还是之前那些话,像是流传的戏文。我仔细想了想,这传闻未必是传闻。”

      同其尘微微蹙眉,随即反应过她的意思。

      “你们呢,如何?”任卷舒语气平淡,像是学着同其尘一板一眼地说。

      同其尘道:“目前没有发现,掌门住处不定,明日再看看。”

      任卷舒点头,“明日照旧,我们下山,你们留在这。”

      “嗯。”
      情况汇报完,同其尘依旧直直看着她。

      任卷舒被瞅得抓心挠肝,生平第一次吃了哑巴亏——她谨言慎行,不好再说玩笑话,同其尘却胆大妄为起来,盯着看个没完。

      半晌,同其尘终于出了声,“今晚没见到段红锦,说是太累,回来便去休息了。”

      任卷舒吊起的心尖缓缓放下,“他有意躲着我们呢,不用着急,有的是机会。”

      “好。”同其尘说完,偏头看了雪芽一眼,欲言又止。

      雪芽立即领会到他的意思,将灵久拉走。

      灵久道:“阿姐,等会啊,还没说完呢,你拽我干什么?”

      雪芽淡淡道:“走吧,没我们的事了。”

      “没我们的事了?那还有什么说的?”灵久嘟囔,“你们怎么都怪怪的。”

      “昨晚…”

      “有件事忘了!”任卷舒出声打断他,刚落下来的心尖,又高高吊起来,急道,“我突然想起来,有件重要的事没干!那个,昨晚睡挺好,今晚早点睡。改日再说!”

      说罢,她转身溜进房间,掐断说话机会。

      房门紧闭,同其尘呆呆站着,看得有些出神。

      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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