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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雨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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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露，林光从不安的睡眠中醒来。窗外天色灰蒙，细雨绵绵，仿佛天地都在为某个重要的日子低泣。
今天是蓬莱仙君陨落的千年忌辰。
这个认知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千年前的今天，他失去了唯一的依靠，被逐出蓬莱，开始了漫长而痛苦的流浪。
本该是充满恨意和悲伤的一天，但现实却平淡得令人窒息。
学校里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特殊的日子，课程照常进行，同学们依旧嬉笑打闹。世界运转如常，仿佛那个曾经守护一方的仙君从未存在过。
林光坐在教室里，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雨水顺着玻璃滑落，留下蜿蜒的痕迹，如同无声的泪痕。
他的目光不时飘向陆离的方向。那个罪魁祸首，此刻正专注地记着笔记，神情平静如常，仿佛今天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
难道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那些梦境，那些熟悉的感觉，难道都只是巧合？
午休时分，雨势渐大。林光独自坐在食堂角落，食不知味地吃着午餐。几个女生在旁边桌兴奋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文化节，笑声刺耳得令人难受。
他本该在今天祭奠仙君，本该在心中默念往生咒，本该...做点什么。但在这个凡人的世界，他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一炷香都无法点燃。
这种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下午的课程漫长而煎熬。历史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讲述着古代王朝的兴衰。林光却只想到蓬莱的覆灭，仙君的陨落，以及自己千年的流浪。
放学铃响时，雨依然下得很大。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里很快空了下来。
林光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并不急着离开。回那个冰冷的出租屋，面对这个特殊的日子，似乎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还不走吗？”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林光抬起头，看到陆离站在那儿，手中拿着书包，似乎正准备离开。
“马上。”林光生硬地回答，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陆离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的雨势：“雨很大，你没带伞？”
林光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早上出门时天气尚可，根本没带雨具。
“忘了。”他简短地说，拉上书包拉链。
陆离沉默片刻，从书包侧袋拿出一把折叠伞：“用我的吧。”
这个举动让林光彻底怔住了。陆离在关心他？在仙君的忌日？
“不用了。”他几乎是反射性地拒绝，声音比预期中更加尖锐。
陆离似乎有些意外，但没有坚持，只是将伞收回：“那...一起走吧？雨小了些再走。”
鬼使神差地，林光没有拒绝。或许是因为不想独自面对这个日子，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图书馆，选择了靠窗的位置坐下。雨声敲打着玻璃窗，奏出单调而宁静的旋律。
没有交流，没有对视，只是各自做着作业，仿佛真的是在等雨停。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雨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林光的心绪越发纷乱。仙君的忌日，他却和仇人共处一室，这种背叛感几乎要将他撕裂。
“你的笔。”陆离突然推过一支笔，“掉地上了。”
林光愣了一下，接过笔：“谢谢。”
极其平常的互动，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却显得格外刺眼。
陆离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常，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你今天...好像有心事？”
林光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知道了？他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没有。”他生硬地回答，避开对方的目光。
陆离没有追问，但那种探究的眼神让林光如坐针毡。
为了摆脱这种尴尬，林光强迫自己专注于作业。然而越是想要专注，就越是难以集中精神。仙君的面容不断在脑海中浮现，那些温暖的回忆与冰冷的现实形成残酷的对比。
『光儿，』记忆中的仙君轻抚他的发顶，笑容温和如春日的阳光，『修行之路漫长，但要记得，无论遇到什么，都要持心正道。』
持心正道...如今的自己，还配得上仙君的教诲吗？
林光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这里错了。”陆离的声音再次响起，指着他的作业本，“公式用错了。”
林光猛地回神，看着那道被指出的错误，心中涌起一阵挫败感。连这么简单的题目都会做错，今天的自己果然完全不在状态。
“谢谢。”他低声说，开始修改。
陆离静静地看着他修改，忽然轻声说：“每个人都会有状态不好的时候，不必太过在意。”
这句话平淡无奇，却莫名地触动了林光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他抬起头，对上陆离的目光，在那双深邃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理解？
不，一定是错觉。
林光迅速低下头，继续修改作业，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速。
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一些，但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图书馆的灯光温暖而柔和，在这个雨夜中营造出一种奇异的安宁氛围。
当林光终于完成作业时，已经晚上七点多。他抬起头，发现陆离还在对面看书，神情专注而平静。
“雨好像小了。”林光轻声说，仿佛怕打破这份宁静。
陆离抬起头，望向窗外：“嗯，可以走了。”
两人收拾好东西，一前一后走出图书馆。然而刚到门口，雨势突然又大了起来，倾盆而下，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看来还得再等一会儿。”陆离看着雨幕，语气平静。
林光点点头，心中却莫名地不想再回到那个密闭的空间。仙君的忌日，他需要一些新鲜空气，即使带着雨水的潮湿。
“我想直接回去。”他突然说，“雨再大也得走。”
陆离微微蹙眉：“会淋湿的。”
“没关系。”林光坚持，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想要冲进雨幕中，让雨水洗刷心中的郁结。
就在他准备冲进雨中的瞬间，一件外套突然罩在了他的头上。
“穿上吧。”陆离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递给他，“至少能挡一点雨。”
林光彻底愣住了。他看着那件递过来的外套，又看看只穿着单薄衬衫的陆离，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不用...”
“穿上。”陆离的语气不容拒绝，直接将外套披在他肩上。
布料上还残留着体温，以及一种清冽的气息，莫名地熟悉。林光的手指微微颤抖，最终没有拒绝。
“谢谢。”他低声说，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陆离微微颔首，然后做了一件让林光更加震惊的事——他拉起外套的一角，举过头顶，示意林光靠近。
“一起吧。”陆离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跑到车站。”
林光的心脏猛地一跳。近距离接触？
但不等他反应，陆离已经拉着他冲进了雨幕。
雨水瞬间打湿了他们的衣衫，但外套下的小小空间却奇异地干燥温暖。林光被迫紧贴着陆离，能感受到对方手臂的温度，听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
奔跑中，两人的身体不可避免地碰撞。每一次接触都让林光的心跳加速，那种熟悉的气息更加清晰，唤醒了深埋的记忆。
千年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刻。在大雨中，陆拉着他奔跑，外套遮在两人头上，形成一个与世界隔绝的小小空间。
『抓紧我！』记忆中的陆离喊道，声音在雨声中模糊不清，但手臂的力量坚定而可靠。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记忆？那个冷酷无情的太子，怎么会...
“小心！”现实中的陆离突然拉住他，避开一个水坑。
林光猛地回神，发现自己几乎靠在陆离怀里。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睫毛上挂着的雨珠，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热气。
一种莫名的氛围在雨中滋生，暧昧而危险。
终于，车站近在眼前。两人气喘吁吁地跑到站台下，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外套已经完全湿透，无力地垂在陆离手中。林光的头发贴在额前，水滴顺着脸颊滑落。陆离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白衬衫完全透明，贴在身上，勾勒出精壮的线条。
“谢谢...”林光喘着气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陆离轻轻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
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驶来，停在站台旁。司机摇下车窗：“要车吗？”
林光下意识地点头，拉开车门。
然而，就在他准备上车时，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只有一辆车，而他们有两个湿透的人。
“你先走吧。”陆离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轻声说，“我再等一辆。”
雨依然很大，站台上没有任何遮拦，等下一辆车不知要多久。
林光愣住了。陆离要把车让给他？自己淋雨等待？
“不，你...”
“上车吧。”陆离打断他，语气平静却不容拒绝，“你住得远。”
说着，他轻轻将林光推进车内，关上车门。
透过车窗，林光看到陆离站在雨中，浑身湿透，却依然挺拔。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那双深邃的眼睛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明亮。
出租车启动，缓缓驶离站台。林光不由自主地回头，透过模糊的车窗，看到那个身影依然站在雨中，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雨幕中。
他的心突然揪紧，一种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愧疚？感动？困惑？
雨水敲打着车窗，如同他此刻纷乱的心跳。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若即若离，时而冷漠时而体贴？
那个站在雨中的身影，与记忆中某个画面重叠——千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天，陆离站在蓬莱境外，目送他离开，身影孤独而决绝。
『保重。』那是陆离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声音低沉而压抑。
当时他满心怨恨，头也不回地离开。现在想来，那句话中是否藏着别的含义？
出租车在雨中穿梭，窗外的世界模糊不清。林光靠在座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身上那件湿透的外套。
布料上依然残留着那种清冽的气息，熟悉得令人心痛。
今天本该是充满恨意的一天，本该是祭奠和悲伤的日子。但陆离的举动，却让一切变得复杂而矛盾。
回到冰冷的出租屋，林光脱下湿透的衣服，将陆离的外套小心挂起。水珠顺着衣角滴落，在地板上汇成一小滩水渍。
他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持续的雨幕，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