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我真的不常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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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族与鬼族交界之地如深渊幽谷，常年晦暗无光，又不属各仙门管辖的郡域，所以在白止止想来，这里应是人迹罕至，满目疮痍，这才使得尸婆祸乱也无仙门知晓。
然而等走出密林，面前一条长河虽断了他们的去路，却将隔岸的灯火映至他们眼中，随之而来的似乎还有一阵纸醉金迷的奢靡之风，伴着丝竹管弦之音，消弭着他们背后林间的死寂。
炎临微末上前几步，颇有准头地拨开河边的一簇杂草，恰露出一块矗立的界碑。
许是经年风化的缘故，碑体左上角残缺了一块，碑上印字也模糊不清，只能勉强看出有几道雕刻的痕迹。
白止止仍在好奇地打量着这块界碑，正想问询这里是何地时，忽听蓝逗惊讶地开口：“对面难道就是……销金窟？”
听到“销金窟”三个字，白止止错愕一瞬后，很不自然地低了低眼帘，挡住了眸中复杂的情绪。
白止止之前从未离开白域仙城，对于其他界域的来历风俗，他平时只能依照书文中的字面意思浅薄地猜想几分，却也清楚自己极少有猜对的时候。
不过他倒是不必揣摩“销金窟”的字意，毕竟在他六岁那年，他就已经听说过这销金窟，等年岁再大一些，也在御仙盟打听过这地方。
据说这片界域原为无主之地，人鬼聚集，两厢串通一气，看似做的都是寻常买卖，实则为了掩护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像买卖奴仆，黑市交易，无恶不作，期间帝宗和御仙盟也曾派人镇压过不少动乱，奈何牵扯太多，若是细查深究，不仅会让部分仙门下不来台，更会得罪九幽皇室，所以只能小惩大诫，很难连根拔起。
后来这地方归九幽皇族管治，一些妖魔鬼怪倒也不敢放肆，久而久之，这地方就成了繁茂不减的消遣之地，来往的人便称其为销金窟。
可让白止止对这地方长久不忘的原由并不是因为惩恶扬善的大义，而是因为当时他母亲前往镇压邪祟的界域正是此地，而且一去就是四年，等回到家，便不认得他了……
“若是不熟悉销金窟内的规矩，那也不是暂且安身的好去处。”
耳侧一句声色平平的话将白止止游走的思绪拽了回来，他定了定神，这才从陶鉴风话语的深意中咂摸出末渣渣来此地的目的。
这片界域隐匿着不少憎恶修仙门派的亡命之徒，如今他们四人在林中闹出的动静太大，难免引来寻仇的妖邪，在等来仙门援助之前，他们最好的藏身办法就是找一处鱼龙混杂之地。
“销金窟中不缺花街柳巷，玩命赌坊，像这种挥霍无度的地方看重的是钱银，不看是何身份，我们只要换身装扮，就不会有人发现我们是启碇学苑的学生。”
说着，炎临微末已经拿起界碑残缺的那块碎石，在碑身上刻划着似暗语一样的符纹。
炎临微末手上的力度不大，刻在碑上的符纹也只是隐隐得见轮廓，可等他把四五个符纹全写完，界碑底忽然间如生根抽芽般涌起一道道水痕。
随着水痕蔓延，符纹浅显的纹路在水痕的润泽下渐渐加深，等符纹看起来像是完全雕刻于碑上时，原本平静的河面倏地风起波涌，紧接着，一条粗大的鱼骨破水而出，径直贯通两岸，深邃的骨黑色将河水衬得都透亮了三分。
这条路太过隐秘，应是很少有人知道，不过琨灵无门无派，之前游历过什么地方都不足为奇，所以现下炎临微末顶着琨灵的身份打通了骨桥，倒也不会惹得名门正派的陶公子追问其来历。
况且很显然，率先走上骨桥的陶鉴风摆明了只对术法修炼感兴趣，从不会在识人知面上浪费时间。
但蓝逗却不肯放过机会，讨好似的搭话道：“灵灵，你可真是见多识广，连怎么进入销金窟都知道。”
白止止听他大芋头表哥对着末渣渣喊了一路的“灵灵”，就算他起初觉得纳闷，现下也渐渐意识到什么，毕竟之前在渡棚时，除了他一人，其他人都以为末渣渣是他爷爷。
可白止止想不明白，也一直没有机会问及几句，末渣渣到底为什么会假借琨灵的身份出现在这里，难不成……堂堂炽焱神君也会大半夜偷溜食堂？
就在白止止走神的时候，蓝逗已经踏上鱼骨桥，然后潇洒地转身，颇贴心地伸出手，温柔地笑了笑：“灵灵，天黑路滑。”
让小爷我扶你一把吧！
炎临微末尚还对蓝逗拐走白止止一事耿耿于怀，即使他知道蓝逗并无恶意，却仍是没好气地拧眉，以拒人千里的态度正视着蓝逗：“怎么？你这么大个人，还要我扶？”
蓝逗讷讷地眨了眨眼，因急着解释，说话都不利索：“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话没说完，炎临微末不耐烦地打断他：“过河的咒法是有时限的。”
说白了，你个见色起意的小胖子，信不信我一脚送你过河啊！
蓝逗一听这桥会消失，迟钝片刻后，撒丫子便往对岸跑，生怕自个儿稍滞拖沓再连累了自己喜欢的人。
“嚯，没白在沙地里修炼，这小胖子跑得挺快呀。”像瞧稀罕事一样目送蓝逗飞奔而去，炎临微末收敛了话里的玩笑意味，回身向正准备踏上鱼骨桥的白止止伸出手，“止止，天黑路滑，当心摔了。”
打量过炽焱神君现学现卖的亲近举动，白止止仰头，揶揄似的冲他笑了笑，但还是把手送到了炎临微末掌心里，并躲闪开心悦的眼神，借着炎临微末的手劲儿迈上了鱼骨桥。
可就在双脚落实的一瞬间，白止止忽然脸色一变，突觉心口又有恍坠噩梦那般不舒服的闷窒感，眼前的画面也在灯火通明的对岸和一艘黑色铁皮船鸢间来回交替，脚下更如灌铅一般，迟迟挪不动步子。
“止止……”炎临微末觉察到白止止异样，担忧地喊了他一声。
白止止在这一声中稍稍争得些清明，他轻轻晃了晃发晕的脑袋，故作轻松地笑道：“我没事，就是一晚上没睡，忽然有点疲累，我们走吧。”
天籍阁突现遁迁阵法并直通九幽一事本就蹊跷，而如今连夜闯好饭堂的白止止等人也误入此地，炎临微末即使不问不说，但始终绷紧着心弦，不敢疏忽大意，唯恐那个躲在暗处的魔头的目的不止是找他寻仇，还有更幽暗的心思算计着他们。
尤其是一看到白止止神情紧张，不知又预测到了什么，炎临微末心有所感之下，警惕地回看过那片密林，试图穿过层层雾瘴窥探到藏匿更深的东西。
不过在白止止看向他的那一刻，炎临微末忙借暗影遮挡住隐晦的眸色，并没有让白止止徒增忧虑，只半搂半抱地搀着白止止继续往前走。
两人相依亲密，若是被认错人的蓝逗瞧见，定然又会发出凄厉的嚎叫声。
可这一次，白止止直到过了河也没有听到他大表哥的怨言，等茫然地扫视一圈才发现，率先过桥的蓝逗和陶鉴风竟没有在河边等候，目之所及处皆没有他俩的身影。
白止止心觉诧异，正欲动身四顾寻觅时，炎临微末忽然伸手拦住他：“别乱动，这里被设下了阵法，我们……”
一句先行离开的话还未落地，两人仅是迟疑的刹那，身周的一切倏地惊变，上一刻还在耳边激荡的水流声已然消失，转瞬之间便只剩下金属碰撞的声声铮鸣，隐隐藏着恍若饮泣的呜咽风声。
眼见着突然身处一堆如山的器械之中，白止止下意识往炎临微末身边靠了靠：“这里是什么地方？”
为节省元炁，炎临微末收了易容术，有法印的光芒从攥紧的拳头里漏出来，他一边提防着又有突现的遁迁阵法，一边向白止止解释：“销金窟看似奢靡，也有许多荒唐之地，这地方早些时候还是修理船鸢的热络之地，落寞之后便成了堆积荒废器械的地方，再后来……”
许是生怕吓着白止止，炎临微末斟酌片刻，留意着白止止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开口，“一些落魄至此的船工，还有一些走投无路的人，会在死后随着这些无主的船只……埋葬此地。”
简而言之，这里既是机甲器械的堆积之地，也是冰冷金属掩盖下的一片……乱葬岗。
听到这些，白止止压下深深的惶恐，强装镇定地问：“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种地方？那蓝逗表哥和陶公子呢？他们也被送到这里了吗？”
炎临微末一时摸不准这阵法的出现与尸婆有没有关联，他只能做好最坏打算的同时，安抚白止止：“销金窟中不乏大奸大恶之人，这奇门的瞬移法阵或许是他们提前设下的，只不过这里临近九幽鬼族，阴气逼人，致使我们忽视了阵法的波动，至于陶鉴风他们……这阵法不会伤人，他们应是无碍，我们先离开这里，再想办法与他们汇合。”
白止止应着，等随着炎临微末走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问：“末渣渣，你对销金窟的一切都很熟吗？”
四下黯然，周围且有散落的硬物，炎临微末只顾着提醒白止止当心脚下，闻言想都没想，随口应道：“算是吧，之前在帝宗修炼时，或因贪玩逃课，或是出门历练，这里的许多地方我都逛过。”
“哦……许多地方……”白止止略显失落地低眸，心里微微酸涩，再想问的话也被赌在了喉咙里。
炎临微末瞧白止止欲言又止，揣摩须臾后蓦地意识到什么，当即补充道：“但那花街柳巷之地，我真的不常去。”
“哦，不常去……”白止止意有所指地重复过这三个字，闷声嘟囔，“这意思是去过……便是去过，也无妨。”
这话里的嗔怪情愫太过直白，炎临微末快走两步挡在白止止身前，以环抱的架势拦住白止止，一字一句地强调：“只是为打探消息，故意听曲观舞罢了，从未越矩，止止若是不信……”
话音一顿，炎临微末攒动过喉结，再开口时，声色似被炽烈的心意燃过般，有些暗哑：“要不等日后……我们试试？”
“试什么……”白止止一时没有听懂炎临微末的弦外之意，等天真地问完后才反应过来，脸上顿时飞染红霞，连心跳都慌乱得不成样子。
“你，你又胡说……”为遮掩乱糟糟的心绪，白止止抬手，不轻不重地推上炎临微末胸膛。
炎临微末听出白止止话里浅浅的笑意，正想再撩拨两句时，却见白止止视线掠过他肩头，整个人突然在他面前愣住了。
而此时夜色茫茫，一艘暗黑的铁皮船鸢正赫然映在白止止眼中。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我真的不常来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