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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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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业是新一任戍边将军,年仅二十二岁,但在军中威望甚高,甚至在天子眼中都是不可或缺的人才。
不过这些都不是因为他的父亲正是城中英雄雕像本人,也不是因为名门望族出身,只是因为他自己。
顾承业十岁,父亲就御敌战死沙场,留给他的只剩下城中雕像,迄今为止已经十二年。
他每天都会到到雕像前,一遍遍表明自己想成为父亲一般人的决心,苦学武艺。
在他十八岁,单枪匹马闯入军营,立下誓言,如若无法打败将军,将自刎而死。
凭着一股愣劲和狠决,身中数刀险胜,在军中扬威,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
只是今天……
最近边境敌国跃跃欲试,每天他都会带兵巡逻,最后来到雕像前收尾。
今天刚到,雕像前竟然有了远不属于这里的热闹,他抬眼就看到让他血压升高头皮发麻的一幕。
一个穿着破烂的女人,趴在雕像上,似是怕直接敲碎不够爽一般,竟先拿工具一点点剥裂,顾承业的脸跟雕像一样,一点点碎裂。
他骑马越过众人,故意在停下时纵马掀起满地泥沙,生扑到那女人脸上,最后咬牙切齿地将人拖走。
他急匆匆地想赶回去尽快审问,可是半路一伙人堵在他们面前。
“县尉让捉拿羞辱英雄雕像的罪人,”前面带头的人恭敬行了个礼,“还望将军见谅,将人给我们。”
顾承业睨了他一眼,跟后面两人使眼色,先行带走孟玥。
“你家县尉何时知晓此事,怎的非要在我们行动后,再前来讨要。”顾承业说。
“下午先后有数人来县衙禀报,所以派小人前来抓人”,那人抬起头不卑不亢,“只是不巧被将军抢先了。”
顾承业冷哼一声,质问道:“那既然有数人禀报,为何来的如此之晚,被我等抢先了呢。”
他语气盛满嘲弄,他对这位县尉早有耳闻,无利不起早,仗势欺人,今天居然惹到他头上来了。
“将军有所不知,县尉近日感染伤痛,仍兢兢业业,公务繁忙耽搁些许时间也是情有可原的。”那人说。
“那你的意思是替你主子承认他失职了。”顾承业轻松抓住他话里的把柄,挑眉静待他的回答。
“属下不敢,只是此事本该我们县衙公事怎敢劳烦将军,”那人抬眼并不接茬,只是一味引导,“莫不是将军关心则乱,全然不顾国法,妄图以权谋私。”
这些话过于上纲上线,让在场的各位都倒吸一口冷气,而且从来没有人在顾承业面前这么嚣张过。
顾承业轻笑一下,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他早就见过这种人,不过是想踩着他的名头,为自己和主子谋求点声望而已。
平时也就罢了,只是今天,他来的还真不是时候。
“此人诋毁本将军,有理由怀疑其居心叵测系敌国探子,抓回军中大牢,等本将军排查。”顾承业果决道。
他本来有更体面的方式,可是他现在没这个心情,况且又不是主子,一个参军都敢来他面前耀武扬威,扣帽子这种事谁不会,边境这种敏感地带,就算是诬陷,敌国探子的名头也够他进去喝一壶。
顾承业听着那人撕破脸后的惨叫,全然没了当初道貌岸然的样,不过他也只是冷冷斜了一眼。
那人被带走后,身后数人也奔走四散,他也不在意,赶到牢中。
在牢门口的地上捡到一张纸,路上好不容易平息一些的怒火,一下又烧起来。
这画的什么东西,除了颜色之外,跟实物没有半毛钱关系,头画的又扁又宽,更灾难的是整个身体像是五个长方形组装的,还是那种将正方形暴打成的长方形。
顾承业狠狠摁了摁突突跳的太阳穴,努力维持表情。
他走到牢门,看着下午还精神抖擞上窜下跳的孟玥,现在跟霜打的茄子一样,竟然没来由得有点爽,心理平衡了一点。
如果世界上所有人都能在做了这种错事之后,受到这样的惩罚,不敢想会是多么美好的事。
“解释一下,你的目的是什么?”顾承业狠狠捥了她一眼,倒是要看看她还能怎么狡辩。
“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只是看雕像有些损毁,想好好修复一下,哪成想被你们带到这里。”孟玥被羞辱后,面对顾承业也没那么打怵,直接了当道。
“修复?”顾承业不屑冷哼,“我明明看到你拿锤子,直直往雕像上敲,你告诉我是修复。”
孟玥一阵无语,她添补材的时候不见他来,等她拿铲子修细节,他来了,赶这么寸,要不是真的不认识这人,她真的怀疑跟他有什么恩怨。
“雕像狭缝里有常年累计的泥沙,我需要清理,”孟玥说,“况且,不把表层原有的去掉,粘合剂的效果会大大下降的。”
孟玥耐心地解释,跟面对她那群没有实践经验的研究生一样,甚至还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平和下来。
“少胡说八道!”顾承业撇了撇嘴,“还修复,我只看到你对雕像意图不轨,说!谁派你来的。”
孟玥嘴角又狠狠抽动了两下,谁会对雕像意图不轨,口味儿是有多重,面前这人看着挺机灵,却完全解释不清楚,他实际不会是个傻子吧。
“我解释的还不够明白吗,”孟玥摊手,表情一点点凝重起来,“我再说一遍,雕塑表面的颗粒状杂质……”
孟玥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喊。
“将军!将军!”
显然顾承业也没在乎她的话,利落地转身,沉声问道:“何事?”
孟玥又一脸黑线,她在外面一节课上万,甚至还找不到她人,自己现在这么认真给他讲,居然就这个态度。
“县尉的人又来了。”那人气都没有喘匀急忙回道。
顾承业皱眉,还真是阴魂不散,看了孟玥一眼,为什么非逮着这个人不放:“他本人来了没有。”
“没来。”那人摇摇头。
“那就叫过来。”顾承业说。
那人又一溜烟跑走了。
“你跟县尉认识?”顾承业狐疑地盯着她。
“啊?”孟玥一脸懵,她怎么会认识什么县尉,她一新来的,而且要是原主认识这种官的话,那店经营的也太憋屈了,“不认识。”
她老实回答。
县尉的人一进来就扑通一下跪到地上,倒是让他俩都吃了一惊。
“县尉让小的来赔罪,刚刚来的人对将军多有冒犯,希望将军大人不计小人过。”跪着的人低头拱手,深恶痛绝道。
顾承业眉头皱得更深了,在官籍上说起来县尉大可不必如此,那为什么…
“你起来吧,”顾承业说,“你去跟县尉禀报,我会派人把人放了。”
“感谢将军宽宏大量,”那人还是保持跪着的姿势,“只是…”
“只是什么?”顾承业问。
“县尉还是想提走今天那个女人。”那人说。
孟玥拿手指了指自己,一脸迷茫,接着就对上顾承业打量的眼神。
完了,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这个县尉为什么非要找她呢?为了她居然还得罪了明显前途无量的少年将军。
孟玥灵机一动,又遇见一个傻子,肯定地给机智的自己点个赞。
顾承业看着她五彩纷呈的表情,头更疼了。
他又看了一眼那人,突然朝孟玥凑近,孟玥看着他的嘴角轻微上扬了一点,接着如恶魔一般低语:“你试没试过打板子?”
顾承业朝后退了一步,挑衅地看着孟玥,还轻轻往自己手上拍了两下。
孟玥狠狠咽了口口水,对面前这个人的刻板印象又加深了。
虽然她如果被打死,可能就能能回去,可是是不是太不体面了。
万一后世给这人做传的时候提一笔她不值一提的死,如果因此牵出什么大案还好,没有,那她的死不就跟个逗号一样,繁多且无人同情。
孟玥的脑回路九转千回,神情复杂地看着顾承业。
“带回去你们怎么定罪。”顾承业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
“因为今天造成的影响恶劣,为给老将军一个交代,会先打三十板,剩下再等县尉审理定夺,”那人说,“大概打进大牢,或者逐出城去。”
孟玥隐隐有些担心自己的屁股,真被拖去打三十板,那她这一天也太丰富了,从生到死,也不过几个时辰。
“你先出去,晚些我会亲自给县尉送去。”顾承业说。
“可是…”那人有些难做地开口。
“可是什么?”顾承业声音压低了些,多了些让人无法抗拒的味道。
“没事,”那人踉跄着站起身,“在下告退。”
人走远了,顾承业才又重新开口:“听到了吗?如果你老实交代,我可以网开一面,让你免受皮肉之苦。”
“我跟你说了,我在修复雕像,我真的在修复雕像。”孟玥哭笑不得,她明明已经交代完了,这个死心眼怎么就是不信呢,“我说的就是真的,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哦?”顾承业提起些兴趣,“你除去会修复雕像之外还会什么,又打算怎么证明?”
“书画,瓷器,金银祭器,石壁还有其他,只要有工具,我都能修复。”孟玥说。
虽然说出来有些吹牛的感觉,但是她说的确实是实话,她真的有些感谢曾经那个努力的自己。
顾承业点点头,走出去拿了一个陶碗,狠劲砸在地上,把孟玥吓了一跳。
“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你若修复好它,我便信了你。”顾承业说。
一天而已,他有这个时间陪她玩。
“不过要是你没有修复好,我会以玷污英雄,勾结境外势力的名义,”顾承业顿了顿,轻吐出最可怕的几个字,“让你五马分尸。”
孟玥看着散落一地,满是碎渣的陶碗,无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