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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小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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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新年,街上年味愈发浓厚,店铺开始张灯结彩,路灯上也挂着红灯笼,就连道路两旁的绿植也挂上红条,无不彰显着大家对新年到来的万分期待。
打工人的宋濯一身素黑西装站在一家看上去像诊所前面,这便是寻意心理咨询所了。
它占据这条街道最为繁华的中心地带,但是却与周边的吃食小店大相径庭,显得格格不入。
寻意是宋濯在柏林读研二,也就是宋濯24岁时与同学兼好兄弟的林飞贺一手创办的,寻意拥有全球最为专业的团队和最为细致的服务。
而在心理诊疗业内,寻意也是领头羊的存在,所以当寻意有消息称要进军国内心理方面研究时,便有很多患有心理疾病的患者慕名前来。
有的时候,就会经常出现一忙就停不下来的情况,偏偏宋濯不嫌累,往往都会进行加号。
他想要更多在这方面困扰致使无法正常生活的人得到暖心的帮助,这也是宋濯选择心理专业的原因之一。
宋濯深呼吸一口气,抬脚走进寻意里头,一进去便有人向他问好,宋濯都一一微笑回应。
刚打开自己办公室的大门,他的助手尤笑溪美女同志便带着病历找上他。
尤笑溪是小宋濯一届的师妹,亦是一位十分优秀的心理诊断师。
但她不爱穿裙子,每每上班都只会看到她一身休闲运动穿搭,将自己的优势全部遮盖住了。
尤笑溪神色平淡,一边将手中一堆病历递给宋濯,一边说道:“宋哥,这位是你今天需要诊疗的患者资料”
身为创办人之一的宋濯,平日里也会坐诊,毕竟这方面的有能力医生还很少,一身所学如果不能发挥所能,那么宋濯也不会甘愿辛苦了,更何况林飞贺作为律师平日里忙得很,咨询所大大小小的事情宋濯都得亲力亲为。
宋濯接过尤笑溪递来的资料,他一页一页翻阅资料。
是一位患有抑郁症伴随自杀倾向的男孩,但只有十二岁,才六年级。
本应该是快乐开心玩耍的年纪,可却深受病痛源源不断的折磨。
更加让宋濯为之惊讶的是,男孩十二岁的年华,病历资料却有足足的八页,并且每一页的诊断结果上,加粗的黑体字十分醒目:病情逐步加深。
宋濯看完之后将资料放在一旁,端倪挂在墙上的钟表。
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离预约时间都过去半个小时之久。
宋濯于是看向旁边正在码字的尤笑溪:“那么,人呢?”
一旁低头整理患者病历的尤笑溪无奈的说:“患者家属说,要等孩子放学才能来。”
闻言,宋濯不知作何感想。
从这位男孩先前的治疗记录来看,患病三年,每次的测试等级都在逐步加深。
其中有过药物治疗,但情况都不理想,如今已经达到重度了,而且伴有很严重的自杀倾向。
病情一步步恶化,但家长似乎并没有对此引起重视。
约莫又过了半个小时,诊室沉寂已久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而后走进一个女人。
看起来条件还是很好的,那个女人身上都是Karellian Blue Essence上季度的限量,脸上笑嘻嘻的。
而躲在门外的男孩却十分胆怯并且一直低着头,手指不断交叉摩擦。
宋濯站起身来,露出淡淡笑容,指着面前凳子看向那个男孩:“小洋坐到哥哥这里来。”
小洋就是这次需要诊看的患者。
但是小洋对宋濯的呼唤没有反应,仿佛置身事外,对任何事物没有最基本的回应。
并且小洋反应力很迟钝,他被叫到名字后约过了五秒钟小洋才回应宋濯,但小洋不愿意走到凳子那里。
反观小洋母亲似乎对小洋这样子的做法很不满意,她将躲在门外的孩子拉进来,笑盈盈的说:“啊不好意思了宋医生,这孩子打从犯病以来就变得这般胆怯。”
小洋母亲见自家孩子不为所动,下意识的想要掐小洋的胳膊,但似乎想到还有外人在场,便换成推了推小洋身体:“小洋,哥哥叫你呢,快去。”
小洋这才反应过来,动作很轻,小心翼翼的走到凳子前坐下来,他全程都没有抬起头来,沉浸在属于自己的安全世界里。
“小洋妈妈您贵姓呢?”
待到小洋坐下后,宋濯递给了二人两杯水,宋濯将小洋母亲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他心中也有了第一个判定。
“哦我姓徐。”
“那么徐女士,在诊疗期间,需要请您先到外头等候。”
徐女士轻车熟路的走出门外,顺便还将门给关上了。
门被关的那一刹那,小洋肉眼可见的状态有所放松,他主动的从边边角落坐在宋濯对面,这让宋濯感到有些意外。
宋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东西放在桌面上:“小洋你看这是什么?”
玻璃珠顺着桌面缓缓滑向小洋那边,在即将摔到地面上时,小洋稳稳接着玻璃珠。
小洋将手中的玻璃珠拿起,看了又看,瞧了又瞧,爱不释手般。
刚好此时窗外阳光照射进来,玻璃珠散发着彩光,映在小洋脸庞上,小洋笑了起来。
那是不掺杂任何其他东西的笑,很纯真,很质朴。
宋濯见状,拉近了与小洋的距离,但是原本还笑脸盈盈的小洋瞬间如临大敌般瞬间警惕起来。
宋濯便停下动作,放低姿态伸出手来,一颗糖静静地放在他的手掌上,而小洋在看见那颗糖后,神情放松,见宋濯对他没有危险性,于是小洋便拿过糖。
糖纸是七彩的。
小洋没有吃糖,而是将糖纸剥开,放在一旁窗户边,透过糖纸看向窗外那几棵榆树。
此时两只鸟儿屹立在树枝上,它们彼此相依,建造属于自己的小家。
这孩子眼中的世界全然一片都是灰色的,透过糖纸看到了世界才会是有色彩的。
想到这里,宋濯心中感到悲痛。
到底是经过多大的伤害,才会对这个世界失去希望,将自己封锁,避免伤害。
一个小时后,宋濯让尤笑溪将坐在门外陪诊椅上面的徐女士叫进来,又让尤笑溪将小洋带了出去。
“小洋我们去外面好不好呀,姐姐给你好多好多的糖纸”
尤笑溪边说话边小心翼翼的拉上小洋的手。
让人意外的是,小洋没有抗拒,但也没有回应,他呆滞的眼神,望向尤笑溪时毫无生机。
待小洋离开后,徐女士坐到宋濯面前,急迫的说道:“宋医生,小洋他的症状有没有减轻啊!”
宋濯看着这位表面担心孩子状况的妇人,心底着实心疼小洋身处这样子的家庭。
随即他转念一想,自己也没有什么身份去指责别人的不是。
宋濯神情严肃,将眼镜摘下后道:“是这样子的,我初步判断小洋状况有所减轻,但是他的自杀倾向还是十分严重。”
“减轻了就好!”
徐女士斩钉截铁,眼底的笑毫不遮掩,也无需遮掩,可能在她的想法里,只要小洋有所减轻便会有变回正常人的希望。
宋濯忍住冲动,他将桌子上的摆球晃动,互相碰撞。
寻常人或许受不了这种反反复复不间断的声音,但这能让宋濯冷静下来,这是他一种很奇怪的习惯。
“徐女士您还不明白吗?小洋并不快乐,从刚才的谈话来讲,小洋很排斥您所安排的一切,这就是问题的根本所在”
“唉你这是什么话,现在社会就业压力怎么大,我怎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洋将来能够幸福生活!”
宋濯沉默几秒后,将放在一旁的绘画图摊开在徐女士眼前,说道:“徐女士您看看这幅图,这是小洋的房树人测试”
画纸上,房子小小一个,门紧闭着,只有一个窗户但也是关上的,那窗户还有一道人影,房子外边,矗立着一棵大树,树枝滋生,纵横交错,掩盖着房顶。
“徐女士,你能看出什么来吗?”
徐女士怔怔的,她将画纸拿起仔细瞧瞧,只觉得十分阴森恐怖:“我不是专业的,我看不出来小洋他想要表达什么。”
“小洋这幅图是很典型的,他画的这棵树证明他十分缺乏安全感……”
宋濯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这个人影,说明他的生活随时看见监视,而这个房子光照的来源和出入口都是关闭着的,说明他的内心已经到达临界点,随时可能崩塌。”
宋濯说完后,短暂沉默一两分钟,徐女士没有说什么便开门出去了。
尤笑溪在外头跟小洋说话,小洋手中拿着很多的有色彩的糖纸,他低头摆弄。
但明明很舒适的环境,就在徐女士出来的一刹那变得十分压抑。
徐女士瞅见小洋手中的糖纸,她一把抓住糖纸,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小洋呆滞在原地,他看向糖纸消失的方向,不知道在思绪着什么。
但徐女士可不管这些,她拉着小洋就要拉着走。
徐女士触碰到小洋时,他的神情瞬间变得很恐惧,仿佛抓在他手臂上是什么致命的东西。
尤笑溪看着母子二人离去的方向,深叹一口气,随即又转身回到诊室里。
此时里头的宋濯看着桌上的摆球,陷入沉思,门被推开后,宋濯回过神来,见是尤笑溪开口说道:“笑溪你继续跟访一下。”
“好的”
夜晚降临,气温骤降,微风吹拂,冷不丁的打在宋濯脸上。
真冷啊!
周驰坐在宋濯旁边,想要拿宋濯旁边的纸巾却够不着。
周驰便喊宋濯,但是宋濯没有回应,他的眼神呆滞,一看就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宋濯,你在想什么呢喊你半天都不应。”
“哦……你喊我,怎么了?”
“拿个纸巾给我呗”
宋濯回头看去,是有包纸巾在桌上,他没转头看周驰,递给他。
“所以宋濯,你怎么了,从咨询所回来就心不在焉的”
宋濯回头看周驰,他想了想,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简单的给周驰说了。
“你怎么看呢?”
宋濯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与小洋谈话时,很顺利,也很流畅,小洋看上去并不是那种会抑郁的孩子。
虽然宋濯问什么,小洋就回答什么,但宋濯仍然觉得小洋内心深处隐瞒着什么。
宋濯没有直接表明,因为他怕刺激到小洋,加剧病情恶化,可这样子,宋濯就不能对症下药了。
“其实听你这么说,小洋之所以抑郁,根本所在就是他的母亲并不真正关心小洋想要什么,他的想法是什么。”
“如果他的母亲或者说他的家庭不做改变,那么小洋就不会好。”
宋濯听着,陷入沉思。
徐女士明面上很支持小洋的治疗,但实际看上去,小洋母亲也很抗拒自己的孩子相比其他人是不正常的存在。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言罢,周驰拿上放在身旁的外套,也不管此时宋濯是什么情况,走到大门,开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