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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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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青不知道岑逐云会不会因此害怕自己,紧张地抓起膝盖上的裙子,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色。
这条新裙子是岑逐云买的,她说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应该穿得漂亮些,哪能天天跟着燕一枝穿破烂补丁的衣裳。
她还会给连青买糖葫芦、桂花糕和糖人,教她她认字,帮她扎辫子,给她讲各种有趣的故事。
连青很喜欢岑逐云,不想被她讨厌。
岑逐云发现了,心头不住地发酸,毕竟才只有十岁的小姑娘,身体却早已被浓郁的祟气侵蚀得千疮百孔,也不知道过去究竟经历了怎样残忍的事才会变成这样。
岑逐云摸摸她扎着漂亮辫子的脑袋,温声安抚:“连青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反正小云姐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病。”
连青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重重点头:“嗯!”
门外,燕一枝微微侧首,琥珀色眼底萦绕的离火之力缓缓熄灭,若无其事地继续翻动着簸箕上的药材。
“小云姐,真的有办法治好我的病吗?”连青有点担心,“燕一枝说我体内祟气太多,灵台也被腐蚀了,以后没办法修炼。”
“他说得有一定的道理,但毕竟我才是神医,不然他也不会带你来找我了呀。”岑逐云沉思,“不过我之前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需要时间研究一下。”
之后的三个月,岑逐云翻遍医书,燕一枝则山南海北地跑,寻找新的医书和连青能用上的灵药。
连青自然也没闲着,两人给她做了好几本书,她每天都在努力读书认字,偶尔会有只头顶顶着一簇红毛的白色小鸟落在她读书的窗前,对着她口吐人言:“前辈,你快醒醒,这些都是假的,死行秘境你知道吧?你必须勘破这个秘境才能清醒过来!”
连青觉得自己一定是读书读傻了,才会听见小鸟说人话,通常这个时候平安就会跳出来把那只小鸟赶走。
春去秋来,枫叶红了整个山头,岑逐云也顺利步入太阴境。
这天,连青看完书去院子里做了一套健康操,又将药材翻晒了一遍,看天色还亮着,便提了水把两块菜地浇完,最后蹲在鸡笼前“咯咯咯”喂小鸡。
直到天黑,下山还书的岑逐云还没回来,连青渐渐意识到不对。
燕一枝半个月前去南洲打听消息,估计最早还要半个月才能回来,临走之前和岑逐云一起在小院周围布了屏障。
太阴境和太阳境的修士布下的屏障自然威力巨大,只要不出这个屏障,修为低于他们的人根本进不来。
连青迟迟不见岑逐云回来,心中有些着急,坐立不安地又等了两炷香,天边乍起闷雷,闪电猛然划过天际,焦灼的平安突然炸开毛,一下子蹦到她怀里,喵喵个不停。
连青终于坐不住了,拿起伞,抱着平安就往外走:“平安,我们去找小云姐,你能感应到她在哪里吗?”
平安和岑逐云结过契,它闭起眼睛认真感应了一会儿,尾巴指了个方向。
连青皱眉,这不是去望月城的方向。
……
岑逐云下午去望月城的医馆还书,返回的路上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当即意识到情况不妙,不动声色地调转方向,将人往城外引。
出了城,她使用木之力做掩护,一路疾行试图甩掉身后的尾巴,等到天快黑了才开始往回赶。
但她没想到的是,跟踪她的竟然不止一波人,她甩开了第一波,还有第二波人留在城外守株待兔。
“叛徒!把你盗走的宗门至宝交出来,今日可以留你全尸!”
八名白衣修士将她包围,四男四女,两个太阴境,两个太阳境,还有四个少阴境和少阳境。
硬拼肯定是拼不过的。
岑逐云心下算计着,面上冷笑:“贵宗可从未将我这个傻子当做宗门子弟,又何来叛徒一说?”
“不管你如何狡辩,若不交出至宝,今日休想离开此地。”
“为了抓我,贵宗可真是殚精竭力,居然派出四名高等修士来围剿,为城中百姓诛杀邪祟时可都没这么大阵仗。”岑逐云讽刺,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的弯月石,像是太极的阴石,“不就一块破石头,想要就给你们咯。”
她将石头随便朝一个方向扔去,八名白衣修士全追着那块石头而去,岑逐云则抓住这个时机朝深林中跑。
“是假的!”不知谁发现了,立即调转方向。
深林是岑逐云的战场,木之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对方八人中也有一名木行灵根,甚至还有两名火行灵根,非常克她。
不能去山上,否则会连累连青,也不能去城里,否则之后就会变成瓮中捉鳖。
岑逐云脑中闪过无数想法,穿梭在林中的绿色身影如夜间的鬼魅,无数狂舞的藤蔓与枝叶扰乱人的视线。
下雨了。
水克火,火行灵根的修士在这个环境下无法发挥出最大的灵力。
被迫躲藏的岑逐云深吸一口气,她的手臂已经出现数道伤痕,伤口裹着淡淡的木之力,血一旦掉在地上就会被发现。
躲藏不是长久之计。
得反杀。
深林范围太大,八名修士分头行动,彼此离得不是太远,岑逐云收敛气息,静静等待即将走到她眼前的一名男修。
闪电划过,雷声突至。
“噗呲”
长蛇般的藤蔓贯穿男修的脖子,鲜血喷涌而出,被雨水扫净,有人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边的动静,纷纷围过来。
岑逐云已经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半柱香的时间,她借助雷声与暴雨的掩护杀了三个人,一个太阴境的女修,两个少阳境的男修。
还剩五个人。
雨声掩盖了她剧烈的喘息声,灵气已耗大半,她不可能把他们全杀了,必须想别的办法。
就在她给自己疗伤时,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细微的动静,像小动物在拨弄草丛,登时停止一切动作,屏息凝神。
“什么人?”一名男修警惕道。
小女孩害怕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哥哥,对、对不起,我、我迷路了……”
岑逐云瞳孔紧缩,竟然是连青。
她正要出去,手指却被什么东西卷住,制止了她的动作。
平安的尾巴卷在她小指上,金色的瞳孔直勾勾盯着她,带她往另一个地方走。
“连青还在那。”她用气音说。
平安用尾巴用力拍拍她手背,意思是不要担心,连青是故意暴露的,她有办法脱身。
……
“这种地方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小孩?”五大三粗的男人不耐烦地掏出剑,“肯定有鬼,杀了她以绝后患。”
岑渊拦在撑伞的连青身前:“没听她说只是迷路吗?她一看就是个普通人,能有什么鬼?岑意,你已经废物到连一个小孩都害怕?”
岑意被羞辱得脖子通红,看起来很想当场内讧,被另外三人拦住:“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岑渊朝他翻了个白眼,然后蹲在连青面前,道:“小朋友,你别害怕,告诉哥哥你家住在哪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哥哥让人送你回家。”
连青看了看刚才那个要杀他的男人,瑟缩着脖子往岑渊身前躲,尽量拖延时间,小声回答:“我家住在那边的山上,我养了一只猫猫,但是它一直没有回家,我就下山来找它,可是我找不到它,我……呜哇我迷路了,我好害怕,我娘说山里有邪祟,我一定会被邪祟吃掉的呜哇……”
她扯着嗓子哭嚎,像一个任性的小姑娘,惹得岑渊手足无措。
“别哭啊你,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哥哥现在就送你回家。”
“岑渊,你能不能分清楚轻重缓急?现在是离开的时候吗?好不容易找到那叛徒,你又想放了她?”
“什么叫又?你说话最好注意点。”
“八年前要不是你被那傻子蒙骗,看她可怜放她下山,我们何至于找她八年?!”
“那我是故意的吗?她本来就傻,谁知道那天突然不傻了!”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拉架的三人见状也不劝了,一人拽住一个直接将人拉走。
岑渊回头看了看可怜巴巴站在原地的连青,对同门道:“我还是想先送这孩子回家,夜晚的深林本就不安全,还下着雨,万一遇到邪祟就坏了,我妹妹和她差不多大……那傻子修为不高,你们还有四个人,对付她肯定没问题。”
待那四人疾行远去后,岑渊收起脸上的同情之色,一把按住面前这个小姑娘的肩膀,音色冰冷道:“说吧,你和那个傻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
岑逐云使用障眼法将那三人引到另一个方向后便原路返回,她还是不放心,果不其然,很快就看见被岑渊控制住行动的连青。
木之力破土而出,岑渊抓着连青向后一跃,接连避开数道木之力,隔着雨幕看向岑逐云:“你们果然认识,傻子,这小姑娘究竟是你什么人,你居然愿意为了她主动露面。”
岑逐云明显也认识他,同样讽刺道:“你什么时候也沦落到和那群渣滓勾肩搭背了?”
“都是同门师弟妹,怎么能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岑渊松开手,任由连青回到岑逐云身边,双手抱胸道,“你真不回倚风宗?只要你把阴石交出来,宗主愿意不计前嫌,你还可以继续做倚风宗的弟子。”
岑逐云嗤之以鼻:“这种话,你也信?”
“当然不信,不过例行一问罢了。”岑渊耸耸肩。
岑逐云不再搭理他,拉过连青就要离开,却被凭空出现的水墙挡住步伐,不由回头。
岑渊无奈一笑:“我若再放你一次,回去就真的不好交代了,毕竟你也知道,我妹妹还在他们手里。”
“这次就交给天意吧,岑逐云。”他说着,周遭数十道水箭齐发。
木之力与水之力发生剧烈的碰撞,本就是雨天,对岑渊而言简直如虎添翼,岑逐云不想拖延时间,带上连青换着法地逃跑。
岑渊有意放她,追得自然也不太走心。
可两人万万没想到,被引走的那四人居然折返回来了。
岑意得意道:“我就知道你有问题,早早在你身上留下寻音法器,果然如我所料,你早猜到这小孩和那傻子是一伙的。”
岑渊闻言,真的从发梢末尾撕下一枚纸片,眉眼沉凝地盯着岑意,半晌,才冷笑道:“既然如此,待会儿我也不必再动手了,省得你们觉得我手下留情。”
“再好不过。”岑意警告,“你若敢帮那傻子,等回去,宗主定饶不了你和你妹妹!”
岑渊垂眸,掩去眸底一闪而逝的杀意。
岑逐云将连青掩在身后,看着眼前的几人,心里发沉,趁着他们说话时低声叮嘱连青:“我若出事,你就往刚才那个大哥哥身边跑,你是无辜的,他定会想办法护你一命。”
连青紧紧抓住她的手,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乌黑的眼底弥漫着浓郁的黑色祟气。
四人一起围攻已经受伤的岑逐云,战场几乎可以说是一面倒,被撕裂的绿色木之力颓然倒在泥泞中,岑逐云支撑不住半跪下来,雨水顺着潮湿的长发流下。
岑渊偏过头,难以忍受地闭了闭眼。
岑意一剑刺穿岑逐云的肩膀,居高临下道:“死到临头,还不交出阴石?”
岑逐云咳出几口血,推开连青扶她的手,费力地抬起头,雨水流进眼里,她微微眯着眼,嗓音沙哑道:“阴石可以给你们,但必须放了我旁边这个小孩,她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小小年纪就会骗人,如此阴险狡诈,留着也是祸患无穷。”岑意拔出剑,正欲一剑斩杀了连青,被一把不知从哪飞来的扇子打歪了,目眦欲裂道,“岑渊,又是你!你就真的不怕宗主怪罪?!”
岑渊攥着飞回来的折扇,上前将连青拉开,冷冷道:“她只是个孩子。”
连青垂着头,没有说话,夜色中,谁也看不清她的神色。
另外三人这次选择站在岑意这边:“她定然不是个普通的孩子,而且,若是她将今晚发生的事说出去,你知道的,倚风宗一定会有大麻烦,必须灭口以绝后患。”
岑渊沉默不语。
“那你们就永远别想取回阴石。”岑逐云见状扯了扯嘴角,绿裙被血染透,她反而放声大笑,“没有阴石,阳石不过就是一块废物石头!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她的命重要,还是阴石重要。”
她的笑声一瞬止息,褪去平日的温柔色,琉璃色的眼底渐渐流露出令人恐惧的疯狂,轻声而又戏谑道:“现在轮到你们选了,要阴石,还是要我们两个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