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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告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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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边喝边玩,舟星逸的酒量一般,不一会就有点醉了,他歪倒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听着另外三人闲聊。
起初他们只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可慢慢地,话题就又转到了未来上。邵扬毕竟比他们要大一届,在学业上的经验自然也要更多一些,老大和倩倩轮番问了不少的问题,舟星逸忽然庆幸自己醉了,不然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内耗情绪又要翻涌上来。
听着那几人的谈话声,舟星逸渐渐睡熟了,耳边的声音越发遥远,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到有人抄起他的胳膊,把他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
“嗯......”他迷糊地呢喃两声,勉强睁开眼,“邵哥。”
邵扬应了一声,把他抱进卧室,轻手轻脚地放到床上:“睡会吧,会舒服点。”
“几点了?”舟星逸缠着他的脖子不让走。
“快六点了。”
舟星逸重重叹了口气:“一天又过完了,好快。”
分离的日子一步步靠近,越是消磨时间,舟星逸就越是焦虑,他无比希望时间在此刻停驻,或者,能过得慢点。
“邵哥,你手机里怎么有那么多我的照片呀?”舟星逸仰面躺在床上,眼神还有些迷离。
邵扬也顺势躺到他身边:“我觉得人的记忆有限,有很多画面不是我想记就能记得下来的,还是定格下来更好。而且你不是说过吗?趁着现在年轻就该多拍一点,等以后老了这都是回忆,我觉得也挺有道理的,人就活一辈子,还是多存点照片的好。”
“那你要把它们都洗出来吗?”
邵扬点点头:“当然,我打算像你一样,一年洗一次。到时候再买个相册,争取一年一本。”
舟星逸笑起来,在感到甜蜜的同时,却也有一些怅然——一年一本,说来简单。分别在即,他和邵扬究竟可以走过多少个“一年”呢?没人知道,也没人能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
舟星逸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能让他选择一样超能力的话,那他一定会选择知晓未来。因为他实在是太好奇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样的了,他最后会过着怎样的生活?会跟谁在一起?是幸福还是凄惨?舟星逸都想知道。
他讨厌人生的动荡和选择,不管是看电视剧还是小说,他都喜欢事先查好各个角色的结局,他的人生也是如此,舟星逸比任何人都想提前知道谜底。
可现实却偏偏不如他愿,即使是算命,不走到最后一刻也是不知道结局的。说来也是枉然。
在和邵扬在一起的最后这段时间里,舟星逸的情绪就一直消沉着,尤其是在最后一晚,舟星逸看着忙碌收拾行李的邵扬竟然掉了眼泪。
原本邵扬是没有注意到舟星逸的异样的,他只顾着埋头整理东西,生怕落下什么,对照着清单一样样合计着,舟星逸盘腿坐在床上吃着薯片,指了指插座上的充电器。
邵扬点点头:“那个我明天出发前装就行了。”
“哦。”
舟星逸应了一声,没再说别的。等邵扬把东西都收拾完并且打包好后,一抬眼,他才发现舟星逸竟然已经默默地流了满脸的泪。他的双眼通红,点点泪珠挂在弯翘的睫毛上,一副可怜样。他瘪着嘴巴,努力压抑着哭声。
直到被邵扬发现,舟星逸才终于漏出一声啜泣。看着他这样,邵扬只觉得心脏都被狠狠挖去一块,他赶紧坐到舟星逸身边紧紧抱住他:“怎么了啊,怎么哭成这样了?”
舟星逸靠在他怀里,哽咽着:“你明天就走了,怎么这么快。”
是啊,怎么这么快,明明上课的时候觉得一周的时间长得要死,怎么一到分离前夕,时间就像是开了二倍速呢?它一定是趁人们不注意的时候加速偷跑了几步。
邵扬搂着舟星逸安慰着:“下周我会回来的,你乖乖等我,好不好?”
舟星逸摇摇头,他从床头扯过一张纸巾胡乱擦了把脸,声音还有些发闷:“下周我去找你。你先过去熟悉一周,然后带我玩。”
看着舟星逸哭花了的小脸,邵扬又心疼又可怜,他用指腹轻轻蹭去舟星逸脸上的泪痕:“好,我都听你的。那到时候我们就当旅游了,我带你好好玩。”
舟星逸点了点头。
这一晚,两个人谁都没有睡好,他们几乎是数着分离的时间一点点挨过,可又怕对方担心,所以都装出了熟睡的样子。
其实不光是舟星逸难过,邵扬心里也没有比他好受多少,从前邵扬总觉得自己孑然一身,去哪里都无所谓,别说是去N市实习了,等他真做了前线记者,哪怕是被派去国外他也愿意,因为他无牵无挂,来去自如。
可自从和舟星逸在一起之后,邵扬突然就不再渴望远方,而是更想留在舟星逸的身边,哪怕是稍近一些也心满意足。
没谈恋爱的时候,邵扬很看不起那些为了爱情放弃一切的人,他觉得这些人都是没长脑子的傻瓜,蠢得可怜。可只有当自己亲身谈起恋爱之后他才知道,爱意最浓的时候两个人如胶似漆,真的会不愿意分开。
在看到舟星逸眼泪的那一刹那,邵扬确实起了“要不就不去了”的念头,可最终,他还是没有付诸实践。
二十一岁的年纪,邵扬想要爱情,却也不想放弃就摆在眼前的机会,即使面对分离他会觉得难过,可心中却隐隐也有一种迎接新生活的期待。人们常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可少年人偏要两者都要。邵扬自信地认为自己有能力平衡这两件事。
也是在这一刻,他觉得追求恋爱至上的那些人其实都很勇敢,用前程甚至是其他更重要的东西去赌一个人的真心,大概只有拥有世上最纯粹的爱才能做到如此。
所以邵扬又觉得,这些人蠢得可爱。为爱情不顾一切,不撞南墙不回头。
因为到N市还要去找中介看房、收拾东西,邵扬的车票买得很早,舟星逸把邵扬送到高铁站,却并没有选择陪他一同前往N市——一个,是他知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与其到那里再牵肠挂肚、万般不舍,还不如提早适应;另一个,是邵扬也不舍得他独自回程,去时两个人还紧紧依偎在一起,回来身边就换了陌生人,那种心理上的落差太大,邵扬怕舟星逸又会难过。
所以他们便在高铁站告别,两个人约好,一周后再见。
送走邵扬,舟星逸也打算回家,想着大概一个暑假都不会再去出租屋,舟星逸就准备回去仔细收拾一下卫生。
一推开房门,舟星逸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就又紧跟着低落下来,邵扬留下的痕迹都在,明明几个小时以前他们还紧紧地在床上依偎,可现在,房间里却只剩了他自己。
舟星逸一直就没怎么体会过分离,从小到大,他就没有离开过B市,哪怕现在上了大学也是说回家就能回家,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那被人形容成“酸涩”的思念。可现在,他突然懂了,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他的心口竟然真的会止不住的泛酸,连带着眼眶、鼻腔,又酸又疼,抓心挠肝。而更让他觉得崩溃的,是这种感情完全没办法纾解,他只能慢慢地适应、接纳,直到邵扬再来再走,他也会跟着继续开始下一轮的考验,直到他习惯,或者是两个人再不分离为止。
-我有点想你了。
舟星逸抓过手机,给邵扬发去一条信息。很快,手机震动了一声:
-我也是,你回家了吗?
舟星逸点开相机,把他收拾到一半的家拍给邵扬看了看:
-在收拾屋子,一会回宿舍再去拿点衣服就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
-好。
正弯腰叠着被子,舟星逸忽然瞥到柜脚放着的一盒积木——这是他过生日的时候邵扬送给他的礼物。因为他很懒,从拿到手后到现在他连一个房顶都没有搭完,为了督促自己尽快完成,他还特意把积木搬到了邵扬这里,然而拿回来只开了一次,它就又被遗落在角落。
舟星逸并非是不喜欢这个礼物,真的就是纯懒而已。也不知道邵扬会不会介意。
舟星逸将积木搬到床上,轻轻拭去了上面的浮土,正准备搭一会改善改善心情,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屏幕,是妈妈打来的:“喂?”
“喂?星星啊,我记得你之前说是今天回来的吧?”
舟星逸应了一声,把积木倒了出来:“怎么了?”
“我跟你爸没事干,我们一会过去接你啊,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吧?”舟妈妈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哎呀,折腾你们干啥呀,我自己坐车回去就行。”
“几十公里路有啥折腾的呀?行了,你就等着吧,我们现在出发,大概一个小时就到了,一会我给你打电话你就去校门口等我啊。”
挂了电话,舟星逸看着眼前这一片刚被倒出来的积木无奈地一耸肩,又把它们一股脑地收拾了回去。他整理好屋子,关掉水电后就离开了出租房,在关门之前他又朝着屋子里深深看了一眼,希望下次再回来时,邵扬就陪在他身边。
一接到舟星逸,舟爸舟妈就提议要带他去旅个游,他们目前定好的行程是去泰国玩一圈,连攻略都是现成的,毕竟他们去年十月份的时候刚去过一次。
舟星逸不解:“你们不是都去过了吗?为啥还要去。”
舟妈妈说道:“就是因为去过了觉得好玩才想带你也去玩玩呀,上次不是我俩先享受了嘛。现在这天气太热了,我跟你爸觉得泰国的温度还算舒服的,再加上地方也熟悉了,能让你玩得更好些。”
舟星逸低头摆弄着手机:“换个时间去旅游也行啊,为啥非得赶暑假呀。”
“我跟你爸想着,这说不定就是你人生中最后一个暑假了,当然要过得特殊点。”舟妈妈回头看了舟星逸一眼,“明年升了大三,说不定你就跟邵扬一样也提前去实习了,还是早准备得好。”
舟星逸的手指微微一顿,好半天才问道:“妈,你跟我爸希望我将来干什么工作?”
舟妈妈看了正在开车的舟爸一眼:“我们倒是没有什么期望,稳定点就行,现在这社会更新迭代得太快,只要能在一个地方安稳下来,按月拿钱、交保险,我跟你爸就知足了。”
舟星逸低声说道:“可这样的工作不会很无聊吗?一眼望到尽头,连个起伏都没有。”
舟爸爸从后视镜里看了儿子一眼:“这样的工作不好吗?我们那年代,谁不是扎在一个地方一干干一辈子?我跟你妈没什么挣大钱的能力,这么多年就图一个稳定,你看看,现在这日子过得不是也不错吗?你别总想着它无聊,我就告诉你一句实话,工作做久了都一样,熬得就是个年头,待得越久越稳定,到那时候多牛的公司都不敢轻易裁你,要么赔偿款就得好几十万。”
舟星逸沉默地听着,无声地点了点头。
察觉到舟星逸的不认同,舟妈妈又问道:“星星,那你有没有想做的工作呀?”
舟星逸垂下脑袋:“......没有。”
“怎么会呢,我记得你小时候想做得很多啊,什么老师、大明星,还有......哦,还说要开个蛋糕店,你不是有很多想做的事儿的吗?”
没等舟星逸回答,舟爸爸笑着说道:“什么啊,除了一个老师,剩下的都不切实际,现在想自己开个店多难啊。我一直就觉得,他这专业选得也不好,你想想,每年这么多播音主持的学生毕业,实际能站在电视机前的又有几个?要我说,大学玩几年,到时候找个国企一进就得了,哎,我记得你大伯的儿子是不是在国企是个官儿啊,等儿子毕业了,咱们去问问他......”
听着父母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自己的未来,舟星逸只觉得脑袋一阵发闷。他不喜欢自己的未来被规定好、被写在计划簿上,虽然他喜欢人生被剧透,但单单在工作这一方面,他不想一眼看到尽头。
他想要激情,想要挑战。舟星逸觉得他一定是疯了。
到家休息了一会,舟星逸就给邵扬打了个电话。
邵扬似乎在外面看房,声音有点疲惫:“你是不知道这边的天气有多闷,我一出地铁站就跟进了个蒸笼似的,脑门上的汗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舟星逸关心了两句,问起重点:“看房看得怎么样了?”
一提起这事儿,邵扬紧跟着烦躁起来:“看了两家了,比他报给我的价多了小五百。真操了,一问就说挂着的租价忘了改了,我又让他带我看了个相同价位的房子,简直烂得没法说。”
舟星逸跟着皱了皱眉:“那怎么办?你明天就入职了呀。”
“我刚换了一家中介,让他再带着我看几间,要是实在不行的话就先住酒店吧,找房的事等歇班再说。”
“......那样是不是开销很高?”
邵扬沉闷地应了一声,但随即又道:“没事,充其量也就一周,肯定能找到房的。我先不跟你说了啊,等晚上再给你打。”
舟星逸知道邵扬的时间紧凑,也不敢再耽误时间。挂掉电话,他也开始在网上浏览起出租信息,想着能帮上什么忙。一直到天色渐黑,舟星逸已经给邵扬推去了四五个中介的微信,还有不少是他把邵扬的联系方式留了过去,让对方和邵扬联络,可几个小时下来,邵扬那边却没有一条回复。
舟星逸揉了揉酸胀的脖子,心里隐隐有些担心,他正想给邵扬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如何,邵扬的消息倒及时蹦了出来。
-吃饭了吗?
舟星逸很高兴,连忙双手捧过手机回道:
-吃了,你那边怎么样了?
好半晌,邵扬才又回复过来:
-我刚到酒店。
舟星逸一愣:你没找到房吗?我推给你那些中介没联系你吗?
对方又沉默下来,这次足足有半个小时都没有回复。舟星逸耐着性子等着,手机终于又震动了两声:
-星逸,你先别帮我找了,也别把我的手机号再给其他人了。有点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