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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多重角色·其二 ...


  •   皇宫。

      御书房四面的窗户全都紧闭着。昏暗中,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陛下。”老太监跪倒,朝着黑暗唤道。

      一个人影自浓重的墨色之中踏出,却没有带出丝毫响动。从两边厅柱打下的仅有的光亮,打在他的脸庞。

      那人的眼窝深陷,瞳孔深埋在阴影中。只有额头与颧骨,反射着暗黄的烛光。

      龙相尽显。

      “许大人已经出海,前往蓬莱仙岛寻长生不老之药了。”

      “嗯。”

      “天机阁消息。传国玉玺已确认在北方剑首白诘手中,半月后他将与南方剑首在龙亭相会。”

      “天机阁消息。金大人前日已经动身前往武陵城,与丐帮密会。”

      永清大帝退回到黑暗之中,一只蜡烛亮起照明了桌案。

      老太监的额头紧贴着地面,他听见了毛笔在纸上书写的声音。

      “把‘天枢’带来,朕要传令于第一女官。”

      威严的声音,震得老太监发颤。

      *

      文曲城,东郊。

      “我知道你。”裴姜熙看着地上口吐鲜血的王伯玉,“剑骨韩艺祉的徒弟。”

      本来只想把他们甩掉了事,没想到这个家伙却穷追不舍。

      有这样的毅力,做什么不好呢。裴姜熙看着发丝上滴下的水珠,静静地想道。

      “永清十六年,亲手把养育自己的师伯送入了天牢。

      “永清十八年,灭了自己的小师弟一家满门。

      “今年八月,废了自己师姐的武功,将其送到逸剑山的思过崖。”

      裴姜熙顿了顿:“你对自己的同门还真是一点情面不讲。”

      “他们德行有亏。我但行正道,问心无愧。”

      “言不由衷。”裴姜熙鄙薄道:“你不过就想给正派人士纳个投名状,好让他们全了你们师徒之情。”

      王伯玉羞愤,脸庞涨的通红。

      “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他们在意的就是你们这段关系。那些人自诩清高,无论如何都不会接纳你们的。”

      “你究竟想说什么?”

      “那些人对你师父呼来喝去,你也都看在眼里。”裴姜熙循循善诱:“那些人一日身居高位,你们师徒就一日不能翻身。”

      王伯玉低下了头。

      “干嘛垂头丧气的,”裴姜熙指摘道:“你师父及笄之年便得‘剑骨’之美名,如今为了你屈居人下。你有什么资格放弃?”

      王伯玉抬起头看向逆着光的裴姜熙。

      “你没有想过做自己的主人吗?”

      “自己的主人?”

      “没错,你来跟我做。我有办法帮助你。”裴姜熙伸出手,“我不是让你们做我的附庸,是要你们做自己的主人。”

      王伯玉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几次喘息之后,他还是咬牙偏过头说:“我不和妖女为伍。”

      “嘿,你个倔小子,”裴姜熙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了过来:“我可不是什么妖女,姑娘我是受命于天。”

      裴姜熙放开了他,站直了身子从衣襟中取出一块金色的腰牌。腰牌之上端端正正地写着“天机阁”三个大字。

      “小子,你可识得此牌。”

      “是皇家的天机阁?”

      “如今天下初定。武林中人非但不感念陛下既往不咎的圣恩,还与文臣勋贵私结朋党,意图复辟。”裴姜熙娓娓道来,“我是奉了皇上的密令,要将这些乱臣贼子一网打尽。不过在飘渺山出了一些意外。”

      裴姜熙收起腰牌,言语中多了几分冷峻:“我现在以第一女官的名义要求你协助我。如若拒绝,为了保密我只好将你就地正法。”

      *

      韩艺祉远远地就瞧见竹林中交错的剑影。

      她催动体内的剑意。顷刻间,寒风从天而降,所有的绿叶覆上了一层冰霜。

      韩艺祉乘风而至,凌厉的剑意将战场中心的两人分隔开来。

      “沧海剑庄的诸位剑侠也在路上,这次你逃不掉了。”韩艺祉将王伯玉护在身后,恐吓般的说道。

      韩艺祉并不想和裴姜熙起冲突。

      她明白师徒二人的情感终不为正道所容。一旦世间邪祟尽除,正道下一个清算的就是她们师徒。

      出工不出力才是她最好的选择,就算放走一些邪魔外道,也并非不可为。

      “我中了这妖女剑上的毒,师父小心。”王伯玉忽然说。

      “我无意损伤贵徒的性命,只是想请二位帮帮忙。”裴姜熙气定神闲地说。

      “你想要什么?”韩艺祉紧咬银牙,愤恨地问道。

      “这是我琉璃宫的独门秘药,需以我的真气渡化。”裴姜熙将长剑收回剑鞘之中:“七日一次,三个月后毒自消解。”

      “想让我们师徒做魔教鹰犬?”

      “是做我的伙伴。”

      “以毒相要挟的伙伴吗?”

      裴姜熙笑了笑,说:“是对你们没有偏见的伙伴。”

      冰霜包裹的灰白竹林之中,沧海剑庄的侠士们一个接一个地飞将出来。四面八方形成合围之势,将裴姜熙困于中央。

      “剑骨,怎么磨蹭了这么久。”李潜手持一柄崭新的七星宝剑,一脸不悦地看向韩艺祉,颐指气使地催促道:“还不快把这个妖女拿下。”

      王伯玉正欲出言呵斥,被韩艺祉一把拦下。

      韩艺祉客客气气地回答说:“是,还请诸位少侠相助与我。”

      韩艺祉脚尖稍一点地便飞身上前,沧海剑庄的一众才俊紧随其后。

      在离裴姜熙不足五步之处,韩艺祉陡然停住身形,挥舞长剑。

      剑庄众人停步不及,一下子冲到了韩艺祉前方。

      一层紫色剑意,由内而外扩张。一层灰白剑意,由外而内收缩。

      李潜一行人被锁在了两层杀意中央。

      *

      裴姜熙抬头看着天空。从韩艺祉来之前,她就听见了雄鹰的尖啸。

      果不其然,战斗刚刚结束,雄鹰就穿过了竹林,落在她的肩头。

      这是大帝御用的天使——天枢。

      裴姜熙从天枢的脚上取出密信。在师徒二人的注目下,迅速看完了来自京师的指示。

      “你没下死手?”韩艺祉蹲在地上探查李潜的鼻息,她扭过头看着裴姜熙。

      “他不能死。”裴姜熙把密信握做齑粉,微笑着回应说:“虽然我们是伙伴,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听我建议的。”

      “我们接下来去哪?”王伯玉握住了自己整个下巴,眉头紧锁。

      裴姜熙看了看手中的长剑,剑身已经满是豁口。

      “是场硬仗啊,”裴姜熙长出一口气,又欣慰地看向韩艺祉师徒:“没你们还真不行。”

      师徒两人被她说得云里雾里,面面相觑。

      裴姜熙把剑首上陈长吉的剑穗卸下,塞到腰带中。她把残破的长剑扔掉,说:“先寻一柄剑吧。”

      *

      华山试剑在即,在从贺家到华山的路上,不声不响地建起了一间客栈。

      名曰,乐来酒家。

      酒家大堂,戏台中央的地板被拉开,周建安从戏台下爬了上来,他看了看大堂坐着的众人,清一色的黑色服装,腰间别着样式统一的佩剑。

      周建安俯下身将还在戏台下的裴姜熙拉了上来,说:“姑娘,这戏台的暗格你也看了,怎么样?还有什么需要我老周地方的你尽管说。”

      裴姜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头问道:“二楼能看见吗?”

      “没问题,这边看不到上身。”二楼传来回答的声音。

      裴姜熙满意地点了点头。

      周建安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裴姜熙说:“那我就把这钥匙交给您了。照您的吩咐,留好了备用钥匙。”

      “有劳了。”裴姜熙接过钥匙。

      周建安摸了摸鼻子,惬心地笑着说:“这铸剑城除了我姓周的,还真找不出第二个能半月搭出这间客栈的人了。”

      裴姜熙看着眼前这个长得敦实,略微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说:

      “铸剑城的建设还要依仗周老板,不必对乐来酒家过多操心。有什么问题,我自会差人过去找您。”

      “周某明白。”

      裴姜熙看了一眼坐在前庭的劳工,从手绢里拿出两锭元宝,说:“这是请大伙吃酒的钱。”

      “多谢姑娘。”周建安抱拳,满目欢喜地说道:“请姑娘放心,过来的都是信得过的自家兄弟,周某一定招呼好。”

      顿了一顿,周建安又说:“陈公子那边,还望裴小姐能替我美言几句。”

      “放心吧。”

      周建安快步穿过大堂中的众人,离开乐来酒家而去。

      “大人,不用处理掉他们吗?”一个怀抱着琵琶的男人问道。

      裴姜熙狠了他一眼,说:“在外面别叫我大人。”

      “都好好排练。”裴姜熙拍了拍手,“这几天你们就不再是天机阁的人,别把事情搞砸了。”

      *

      正值当午,阳光炽烈,行客纷纷避之不及。即便是官道之上,过往的行人也是寥寥无几。

      话虽如此,前往华山的大道边上却有一人显得格外怪异。这人穿着一身新做不久的衣裳,腰间别了一柄老派但考究的佩剑,身后背负着陈旧的梧桐色剑匣。

      苏义山一人一马,完全曝露在太阳之下。马儿疲惫地躺卧在大道一侧,苏义山蹲在一旁轻轻地来回抚摸着马背。

      一滴一滴的汗水,如同泪珠一般沿着下颌线汇聚,滴落到地面的石子上留下明显的印记。

      一辆马车在苏义山跟前停了下来。

      苏义山抬头,审视着面前的马匹与车饰,一眼认出了这是官家小姐的马车。

      能顶着这个天气出行的大小姐实在是少见,不知马车停下是何意。被太阳炙烤得昏昏沉沉的苏义山如是想道。

      撩开了车帘,裴姜熙从马车中探出脸来,热切地唤道:“义山哥,是你吗?”

      过往故事的画面一幕紧接着一幕、不断在苏义山的脑海中闪回。官家的女眷,并且这样亲切呼唤自己的人,此时他的脑海中的确出现了一个。尽管尘封已久,他兀自想起了一个姑娘,不过却有种莫名的错位感。

      “远远的看着我就觉得很像,”裴姜熙欢欣地说,“没想到真的是你。”

      苏义山脑中的画面渐渐与面前的这个姑娘重合,眼神也明亮起来。

      “是我啊,世熙。”裴姜熙摘下面纱拚娇道:“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当然记得。”苏义山连连答道。

      苏义山望着撒娇的姑娘,笑着说:“你变样了啊。”

      “你倒是没变,”裴姜熙做了鬼脸说:“除了武功以外,对什么都不不关心,对我也。”

      裴姜熙说着下了车,拍打苏义山的手臂,责怪道:“说实话,你刚才完全想不起来我是谁了吧。”

      不等苏义山辩解,裴姜熙接着说:“你与子安离开京城多年了,不回来看我,书信也没有一封。”

      “我们也时常想起你。”

      裴姜熙指了指苏义山,得意洋洋地笑着说:“好吧,原谅你们了。”

      “这是怎么了。”裴姜熙看着卧在官道边上的马儿问道。

      “今天不知怎么了,没什么精神。”

      *

      王伯玉正俯身查看马儿的状况,裴姜熙撑着伞与苏义山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

      “这是伯玉,”裴姜熙向苏义山介绍说:“他师父可是是大名鼎鼎的剑骨女侠。这次出行,父亲特地请了他来保护我。”

      裴姜熙一身官家大小姐的装束,王伯玉则俨然是一副江湖侠客之姿。

      少顷,王伯玉站直了身子说:“这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严重吗?”裴姜熙关心地问道。

      王伯玉看见她这关切的模样,不禁在心里吐槽道,你给我的药,严不严重你不比我清楚吗。

      王伯玉看了眼裴姜熙,咳嗽了两声,爽朗地宽慰说:“没什么大问题,只需几味寻常的草药,吃下去,歇息一晚便好。”

      “那是最好,”裴姜熙长舒一口气。

      “只是这草药,现下不知去哪里寻得。”苏义山摸了摸胡须说。

      “这前方不远处便是乐来酒家,”裴姜熙款款说道:“义山哥不如与我们一同前往,这官道上人来人往,这些寻常草药店家想必会备有一些的。”

      *

      马车在焦黄的大道上飞驰,扬起阵阵尘土。

      “如此说来,义山哥此番是要前往华山给子安送佩剑。”裴姜熙左手掌着包袱,右手若即若离地放到嘴唇上,流露出惊讶的神色,转而又高兴地说:

      “真是无巧不成书,我和伯玉也是往华山送剑去。”

      说着,裴姜熙便从座椅之下拉出一个精致的剑匣。

      裴姜熙正要打开剑匣,苏义山一把按住了剑匣盒盖。

      “世熙,这剑还是不要展示给我看为好。”苏义山看出裴姜熙的不解,继续解释说:

      “你不是江湖中人可能不清楚,武器的外形、磨损、重量能够侧面反应出一个人的武功路数。轻易不可出鞘示人。”

      “横竖义山哥你也不参加比试,看看也无妨。”

      “我虽然不是直接参加比试之人,但如果在这里偷看了这位大侠的剑也属不义之举。”

      话说到这,裴姜熙只得悻悻作罢。

      “不知这柄剑的主人,与世熙是什么关系?”

      裴姜熙托腮思索着说:“夫君吗?”

      “也不是,”裴姜熙即刻又否定到,“打我俩在娘胎里,家里就定了娃娃亲。不过我也还没过门。”

      裴姜熙眼神闪动着,羞赧地微笑着说:“他说这次拔得头筹回去就与我成亲哩。”

      拔得头筹谈何容易。在心中感叹之余,苏义山不知怎么的也轻松了些许。

      “不说这个,”裴姜熙神秘兮兮地拍了拍手边的包袱,说:“给你看这个。”

      解开了包袱,里面赫然是一尊金佛。

      “这尊金佛便是此行的仰仗,”裴姜熙低声说:“父亲让我到时将这尊金佛托付与无心大师,请他指点一二,我这桩婚事也能事半功倍。”

      “世熙说的可是这次试剑大会的见证者,心源寺的无心大师?”

      “正是,听说这位大师是剑法的个中好手,能够得到他的指点想必会有所开悟吧。”裴姜熙频频点头。

      “可我听说这位大师乃是位清心寡欲的前辈,这尊金佛恐怕也没有办法请得动他老人家那尊大佛。”

      裴姜熙将金佛再次包裹住,笃定地说:“这义山哥你就放心好了,家里也不是第一次找上心源寺的高僧帮忙了。只是委屈了子安。”

      “你想嫁过去吗?”

      裴姜熙的脸刷的羞红,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熙怎么敢违背。”

      “不过还好义山哥你不参加这一次的大会,不然我还真的担心那家的公子胜不过你。”裴姜熙拍了拍胸脯,舒了一口气。

      裴姜熙又回忆说:“小时候一块习武,子安向来是心不在焉,我们三人中一直是你更专心,练得也更好。”

      苏义山无奈地笑了笑。其实他不是不参加,而是碍于自己剑童的身份,没有办法参加。

      号称群贤毕至的试剑大会,青年一代也不过只邀请名门世家的公子、小姐。名门望族的剑童尚且得不到邀请,更不用说已然落魄的贺家剑童。

      “子安也改变了不少了。”苏义山说。

      “你们能赢也好。”裴姜熙不暇思索地回答道。

      两人相视一笑。

      王伯玉在这时拨开了门帘,说:“小姐,我们到了。”

      明亮的红色外墙将乐来酒家与外面苍凉的景色隔了开来,庭院正中间的桂花树在太阳的炙晒之下散发出比往日更多的芬芳。

      与路上的寂寥不同,刚一下马车,裴姜熙与苏义山就听见了酒家中传来雷动的掌声。

      两个小铁匠从大堂中被挤了出来,跌跌撞撞地退到前院,脸上涨得通红。身上还穿着铸剑城独有的制式服装。

      裴姜熙见到李乐天也是一惊,没想到短短几天,消息都已经传到铸剑城。

      “这官道上竟也有如此热闹的酒家。”苏义山看着被挤出来的两人感叹道。

      裴姜熙赶紧领着他向前,说:“义山哥,传言乐来酒家有一位韩仙子,精通音律之道。”

      苏义山看向大堂内满面红光的众人,又顺着众人的目光朝着戏台之上看去,只见得一把琵琶孤零零地立在戏台之上。

      “啊,看来今天我们来晚了,”裴姜熙失望地说道。

      几人快步跨入大堂。

      忽然,裴姜熙又拉了拉苏义山的衣裳,兴奋地说:“义山哥,你看那。”

      苏义山看向裴姜熙所指之处,一个清瘦高挑的背影映入眼帘。

      白衣女子行走腰身挺得笔直,带着一阵风来去,神采英拔,裙裾翩翩。

      *

      不管怎么说,按照裴姜熙的设定:“李世熙”是未出阁的小姐,不便在人过的地方逗留。裴姜熙与苏义山两人打过招呼,独自去往客房。

      她有意地压下自己的步幅,迈着小碎步。提着裙子迈上有些老旧的楼梯,还格外主意轻轻踩踏以免发出过大的声响。

      苏义山与王伯玉一同医治了马儿,直至酉时两人才得空安安稳稳地坐下来歇息。

      两人面对面坐下,苏义山仍旧背着沉甸甸的剑匣,勒得他身姿微微地向后倾斜着。

      王伯玉则是将剑匣随意地斜靠着桌子摆放,也没发现剑匣已经打开了一条缝隙。只顾着狼吞虎咽地呼噜碗里的面条,就着生尖椒大快朵颐桌上切块的熟牛肉。

      “小二,再来半斤熟牛肉。”王伯玉忽地高举拿着尖椒的手,高声喊道。

      又吃了两块,小二端上来一碗素面,这是给裴姜熙的。

      王伯玉双手擦了擦额头上密布的汗珠,又在裤子上蹭了蹭。

      起身挑了两块大一些的牛肉,夹到裴姜熙的碗里。动作间还不忘笑呵呵地招呼苏义山,说道:“苏大侠,你也多吃些肉。这牛肉炖的烂,很不错的。”

      端起碗,王伯玉四平八稳地往楼上裴姜熙的房间走去。

      目送王伯玉的背影从楼梯上消失,苏义山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瞥向桌边斜放着的剑匣。

      或许是角度和光线的缘故,那条打开得不多的缝隙里只看见黑黢黢的一片。

      苏义山卸下了剑匣,坐直了身子。

      沉重的脚步声从二层传来,片晌功夫,一个瘦小的和尚怀抱着打了补丁的布包摇摇晃晃地走了下来。

      小和尚穿着并不合体的僧袍,一眼看去就知道是用成年人僧袍改的。上面东一块西一块的,打了很多颜色深浅各异的补丁。

      “我来帮你吧,小师父。”

      苏义山起身想要帮忙,手刚搭上布包,小和尚便机警地把包袱扭向一边。布包的一角荡起,苏义山隐约看见了里面金黄色的螺髻。

      “多谢施主,小和尚拿得动。”小和尚笑着,快速向着店外走去了。

      “苏大侠不必担忧,安心在这住上一晚。我估计明儿一早,马儿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王伯玉也踩着点回来,他知道苏义山已经发现小和尚带走了金佛。他期待着苏义山会说些什么。

      苏义山与他对视了一会,只是点了点头。

      “苏大侠,我都打听好了。”王伯玉伸手拿过一旁的茶壶,将茶水径直倒入碗中,用木筷打散坨作一团的面。

      王伯玉手上的动作不停顿,一边搅弄一边继续说:“这位韩仙子巳时出来演奏,明日我占好了坐,你只管下来,咱们一道看看这位天仙美人。”

      苏义山看向沁着头吃茶水面的王伯玉,不知思忖着什么,终究是没有开口。

      *

      第二天一早,大厅里就热闹了起来,苏义山在二层的房间里也听得见一些声音,似乎都是来看琵琶表演的。不过演奏在巳时才会开始,闻名而来的人只好点些吃食坐着耗时间。

      窗外越来越亮,大厅的人声也越来越杂。

      忽然,人群一阵欢腾。苏义山大概猜到是那位韩仙子出来了。

      苏义山走出房间,扶着栏杆朝下方的大堂看去。

      戏台上的女子坐得靠里,从楼上刚好看不到上身,只看见一双脚一动不动地并排放着,雪白的脚背在裙摆的薄纱下若隐若现。

      人群自发地安静了下来。阵阵琵琶声也越过人群,攀升、飘入了苏义山耳中。

      时而如暴风骤雨,时而如美人耳语,时而宛转流畅,时而艰涩低沉。

      那对脚依旧安静、闲适地待着,好似一切的激昂与转折都从未发生,只有裙摆随着女子的动作而摇荡着。

      苏义山被这节律撩拨得心潮澎湃,在人群中寻找王伯玉的身影,这时王伯玉也恍如感应到了那般看向苏义山,在人群中向着苏义山挥舞着自己的手臂。

      裴姜熙挺直了背坐在床上,用心地听着。

      在这千变万化的音乐声中,出现了一个急切的关门声。

      裴姜熙终于也露出了与一层的观众同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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