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伊甸区记事4 ...
-
片刻，Maria收回放在Evangel额上的手，阖眸，运转进化力，感受了一下精神烙印的深度，略带满意的点点头，金光和吟唱声没入空气。
一旁，Iscariot轻抬眉眼，视线有些闪烁的落在Maria的指尖，攥在袖口的手强行松开，敛去手足无措的情绪，轻轻往前走了一步，欲言又止，又被Adri的眼刀钉在了原地。
“可以了。”Maria半闭着眼，冷淡开口，萦绕在周身的气势收敛入体，整个地下实验区底层都因为她状态的变化而迅速改变，氛围轻松了不少。
掌心向内做了个‘驱赶’的手势，复又双手抱胸，微扬下颌示意手术室的方向，Maria高傲而冷血的下令：“推进去，开始记忆移植手术。”
Iscariot深吸一口气，尝试着犹豫的开口：“教皇大人，我是精神类毁灭者，”似乎有些担心Maria等人会再次打断他的发言，于是他微微加快语速，语气越发诚恳，“A+级，进化力上限18510，对精神力的控制和精神海的安抚有些心得。”
他转向手术室的方向，科研员们正推着手术床朝那边走去，“实验体刚刚经历脑部手术，加之您……又通过进化力影响了实验体的灵魂状况，间接造成了对精神海的影响……”注意到Maria略显不悦的神色，Iscariot立即收声，控制着自己的视线对上教皇利刃一般的目光，浅灰色的眼底，真诚的情绪一览无遗。
“再次进行记忆移植手术，可能会出现因连续刺激，导致实验体脑部崩溃，”他的声音带上恳请的意味，忙不迭补充完整自己的话，“所以，请允许我参与这起手术，以精神力稳定实验体的大脑实体和精神海的状态，以达到最完美的结果。”语毕，他立刻低头，收束自己的目光，不敢再直视Maria，手指不自觉的扯住袖口搓了搓。
Maria眼中划过一丝诧异，抬了抬左手，食指竖起，放松而自然的一个手势，整个实验基地顿时鸦雀无声，原本要冲上来的Adri也停在了原地，警惕的上下打量着Iscariot。
“A+级精神类毁灭者？”Maria摸了摸小巧的下巴，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视线落在Iscariot不安的手上，“没想到……”一声微不可察的呢喃顺着唇畔滚落，无人听清。
“可以，”她的指尖从下巴离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燃起的白金色光芒，隔空点了一下Iscariot，猝不及防，那光芒打入了Iscariot的身体，“去吧。”
Iscariot浑身一僵，感受到自己的灵魂被一股强势霸道的神圣感入侵，空灵的唱诗声蓦然在精神海中响彻，每一声，都在加深他对她发自本能的信仰。
他深吸一口气，颔首示意，松开紧张到有些痉挛的指尖，低着头，把攥出来的褶皱顺服帖，转身，走向手术室。
手术室内，Henry和其他科研员已经做好了术前准备，再次加固束缚带，死死地固定住毫无反应的Evangel，动作强硬且粗鲁。仿佛是潜意识里在害怕什么，要通过强势的表现掩盖自己的外强中干。
随着束缚带不断地收紧，Evangel的骨骼发出抗议般“咯吱咯吱”的响声。
以Maria为首，一黑二红三道身影站在手术室外，视线在Iscariot和Evangel之间打转。
Maria站在最靠近手术室的位置，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一副娴静淑女的模样；Adri和Bernard一左一右，落后半步，前者右臂抱胸，左臂弯曲举起，漫不经心的打量着自己的黑色美甲，后者则背着手，没什么表情的看着手术室内的情形，不带感情的视线时不时落在站在手术床边的Iscariot身上。
手术室内，Iscariot稳住心神，再次释放自己的精神力。
柔和的能量波冲刷过手术室，紧张而疲惫的气氛被洗涤殆尽，几名科研员的状态肉眼可见的恢复了不少。
新的手术布被拉起，直至Evangel的喉结处，新长出的发茬再次被剃掉。
Iscariot控制着自己的精神力凝成针状，小心翼翼探入Evangel的精神海，确保接下来的手术中不会因为实验体的精神状态崩溃，进而导致手术的失败。
——————
Adri的心里始终有一个疑问。
为什么，教皇大人要把‘造神计划’的产物设计成人类的形态？甚至不惜为实验体增加了无用的东西人造器官和血液。
更让她感到荒谬的是，现在，教皇竟然要给实验体人为的引入人类的记忆——原子以一定顺序排列，能够构成人类的物质性，而一个人要达成‘存在’这个结果，物质性只是原因之一，究其根本，则是特异性的记忆片段，构成了特异性人格，使得一个人类能够完全满足‘作为人类而存在’这个命题。
但，作为一把‘武器’，或者说一件‘成品’，具备物质性和实用意义即可，为何要多此一举，为Evangel创造人格？
偷偷打量着Maria的背影，察觉到教皇此刻情绪的稳定，于是，Adri轻轻开口，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所追求的完美，不仅限于成品的物理属性，”Maria平静开口，“完美的人格，高水平的道德标准，会让他在潜意识中抗拒出格的行为，节省我的后续管理投入，”Maria微微回眸，视线划过Adri的面容，不带任何情绪，冷漠而毋庸置疑，“最重要的是，他的意识完全由我捏造，他的灵魂完全由我塑形，他的记忆完全由我编织，那么，他永远，且只会，臣服于我一人，无论他发现自己的能力有多么恐怖，”她的视线回到手术室的方向，“幼年的大象拼尽全力无法挣脱绳索，成年后，永远不会产生挣脱绳索的念头。”
Adri恍然大悟，15°鞠躬颔首，散漫的语气难得正经，垂下的眼眸中饱含信服：“教皇大人高瞻远瞩。”
直起身，她正了正神色，收回运转的思维，不再言语，目光跟随Maria一并，投向准备开始手术的手术室。
——————
手术室里，Henry站在手术床边，Evangel头顶的位置。
他向左侧身，操作手术台中控系统的面板，手指在界面上快速飞舞，选择着即将编入Evangel大脑的记忆。
“为了更接近人类的记忆，应该选择性的模糊掉一部分所谓‘童年’的记忆……”Henry一边操作一遍自言自语，眉目间，俱是长期从事人体实验的科研人员独有的冷漠和残忍。
数条机械手臂自头顶的操作仓下降，有序的进行操作，尖锐的电极被埋入太阳穴下的皮质层内，银白色的金属保护罩包裹住Evangel的头部，Henry按下“确认”键，保护罩内部亮起令人头晕目眩的光。
莹蓝色信息流在中控台上的操作面板，一份完美无瑕的，以Maria为核心的生平记忆从文字形式开始变化，被处理成能够与Evangel脑电波同频震动的波段，通过皮下电极编写入Evangel的大脑皮层。
皮下电极的电流不经意激活了大脑皮层感觉区的生物电，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
Evangel修剪整齐的指甲硬生生抠烂了特制的床单，嵌入身下的床垫里，身体挣扎的像一尾离岸的鱼，皮肉拍打在身下的手术床上，发出高频的、沉闷的碰撞声，顺着指尖蜿蜒而下的鲜血染红了床沿，落在地上。
一股寻常进化者捕捉不到的能量以落下的血迹为圆心，极为缥缈的百合花香一闪而过，不动声色的散开，无迹可寻。
手术室外，以Maria为首的三人并未察觉到任何的不对，毕竟，Evangel作为人造天使，他的血液本身就具有强大的生命力，所以产生一定的能量波动完全是在可接受的范围内的。
手术室里，记忆移植手术有条不紊的进行。
埋在Evangel头皮以下的电极不断的释放生物电流，通过调整波频，把完全人为的记忆编入Evangel空白的大脑，刺目的白光闪烁不断。
“Warning——Warning——S-level alert——”刺耳警报响起时，记忆移植手术的进度条堪堪过了65%。
整个实验区瞬间沸腾，此起彼伏的警报交织成网，刺目红灯不断发出警示。
正处在其他研究区域的科研员们顿时惊慌失措，视线瞬间集中，看向中央手术室前的几道身影。
Maria眉心瞬间拧紧，脸色骤沉，“S级警报？”她快速调整腕间的外脑，“怎么回事？”她点开God's Eden的管理层通讯群，语气平稳的发了条消息询问情况。
可她话音未落，脚下的地面就开始开始高频震动。
经过特殊设计的地下实验区防御力何等恐怖，甚至能够扛得住千万吨当量核武器的全力一击，可现在，居然会发生如此大幅的震动，建筑材料发出“咔咔”的破裂声。
Maria维持着面上的沉稳，内心却微微一沉，暗自咒骂。该死的，这种规模，肯定不是自然灾害，绝对是袭击，但什么规模的袭击能让位于伊甸城核心的实验区都跟着震起来？！
来不及细想，Maria开口快速安排：“Adri，立刻跟我上浮岛。Bernard留在这里监视Evangel的记忆移植手术——不到100%，不许撤退。”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和和晃动中，Maria旋身，黑色教皇法袍边缘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金色弧线，大步流星走向升降机，“Iscariot，继续释放精神力稳定手术室情况，通知Nicolas回到地下实验区底层核心区，与Bernard一起守好这里，直到手术完成。”
几人领命，迅速行动起来。
Bernard深色凝重的释放出无数粗壮的、悬着一串串淡紫色花朵的翠绿色藤蔓——北美紫藤，他的同化物种之一。
坚韧的藤蔓以他为中心，爆炸式蔓延开来，顺着实验区的承重墙爬上屋顶，编制成网，形成一套庞大的空间支撑系统。
这可不是小工程，Bernard的脸色迅速暗淡下去，随着震动逐渐加剧，他不得不逐步分出大量进化力来维持支撑，“快点，通知，Nicolas。”他看向手术室里的Iscariot，本就嘶哑的声音此时像生了锈，凝眉抿唇，血色尽失。
在Bernard话音尚未落下之时，Iscariot就抬起手腕，点开自己的外脑，下一瞬浑身一僵，仓皇的抬头看向Bernard，“糟了，没信号了。”
“不可能，没信号，”正在勉力支撑的Bernard眼神瞬间锐利，进化力波动骤然拔高，数串紫藤花不受控制的爆炸，花瓣散落一地，两滴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下来，没入衣领，“巴别塔城的科技，与曙光区长安市的科技水平基本一致，都是目前人类最顶级的科技，产出的外脑，就连面对五星危度的禁区，都能保持基本的定位信号……”
Iscariot深吸一口气，维持着精神力的释放，发力扩大抚慰范围，将面色不佳的Bernard也包含在内，随后快步走出手术室，抬手，给Bernard看了看手腕上的外脑的界面——无信号。
Bernard完全没有多余的精力检查自己的外脑，在看到Iscariot的外脑界面显示‘无信号’后，他眼前一黑，在更加剧烈的震荡中，膝盖一软，左膝支撑不住的弯曲，重重的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闷哼被压在喉咙深处，他双手撑着右膝，咬牙挺直脊梁。
实验区底层几乎囊括了God's Eden近三十年来最前沿的研发项目，一旦塌陷……想到这里，尽管已经感到虚弱，Bernard仍毫不犹豫，加大了进化力的输出，紫藤缠绕了一层又一层，巨大的实验区被绿色和紫色密封起来。
Iscariot立刻加大精神力输出，为Bernard摇摇欲坠的精神海提供支撑，以防他进化力透支而陷入昏迷。
与此同时，地下实验区的状况越发岌岌可危，无数细小碎石通过藤蔓的缝隙掉下来，砸在一个个装满淡蓝色培养液的培养基里，蛛网般的裂纹密密麻麻的蔓延开来，培养液缓慢地溢出，科研人员们一边躲闪，一边惊慌失措的抢救，场面一片混乱。
“上面到底怎么了……”走到与手术室和Bernard两方距离差不多的位置，Iscariot站定，稳稳地释放精神力，稳定着两边的状态，俊秀的眉心拧起一个疙瘩，一只手撑着手术室的门框，在不断加剧的震动中勉强保持着平衡。
——————
升降机在剧烈的振动中快速上行，到达地表。
Maria和Adri看着远处，伊甸城与古墨西哥湾分界处，脸色霎时间黑如锅底，保护罩那边——是异种潮！
“Adri，召集全伊甸区教父及以上职级的进化者，速去海-城屏障。”Maria一边吩咐，一边向Adri伸出手。
Adri心领神会，一边通过外脑火速联系其他进化者，一边催动进化力，释放出一对燃烧着邪恶黑焰的巨大羽翼，翼展超过五米，混沌的恶意缠绕在羽毛的缝隙中，轻易便勾起靠近者心底最深处的黑暗欲念，扭曲的狰狞感化作流动的纹路，流淌在翼面上——堕天使，路西法之翼。
她握紧Maria的手，将她往怀里一带，拦腰抱紧，羽翼一拍，拔地而起，直奔海-城屏障。
原本灰黄色的海水被难以名状的恐怖存在搅动，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屏障处传来，一眼望去，难以计数的、长相恶心恐怖的海洋异种狠狠地撞击着人类的防线。
为首的一只章鱼——如果它还能算作章鱼的话——荧光紫色的皮肤上遍布人头大小的肉瘤，以八条主足为基础，在每条主足上，又进行了几次分裂，像无规则生长的树杈。仅仅一个吸盘，就与两个成年男性一般高，死死地吸附在屏障上。
它不断地用恐怖的足部抽打屏障，触足中心，狰狞的巨嘴紧贴屏障，隐约可见呈螺旋状密布的黑黄色巨型锯齿，口腔内壁蠕动着紫黑色的肉浪，这幅尊容，连见多识广的Maria都忍不住闭了闭眼，胃部翻涌。
“这是什么东西……”她被Adri从背后拦腰抱着，悬停在半空中，距离海-城屏障约两公里，眯起眼，看着吸附在屏障上的，少说几百米长的巨型异种章鱼，强忍呕意，语气冰冷“莫名其妙的S级异种潮，以甲级异种为首，毫无原因，毫无征兆……”
Adri手臂有力的环着Maria的腰，呼吸落在少女发顶，两人的教袍被高空的风吹得猎猎作响，交叠在一起，语气是和怀中人一般无二的冰冷——面对这样的情况，她终于卸下了伪装：“不可能没有原因，上次S级异种潮爆发，还是65年前，曙光区开拓两海市的时候彻底惊扰的古渤海湾内的异种。”
她们悬在半空交谈，观察着情况，在她们身后，远处，一道道流光飞驰而来。
被响彻城市的S级警报和Adri夺命连环催的进化者们各展神通，风驰电掣，向Maria的方向汇聚。
不消片刻，一众God's Eden的管理层基本到齐，只余几人留在三个城区内维持城内因警报而混乱不堪的秩序。
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集中在不远处，伊甸城与海水交界处的屏障，那占据整个视线的恐怖异种身上，倒吸一口凉气。
忽然，一只目测足足百米高的眼睛贴着屏障睁开，擦过章鱼的触须，一望无际的庞大鱼体撞了上来。
“轰——”
狰狞恐怖的巨大瞳孔中，恶意满溢，直直的看向屏障内，那浮在空中的一群人类蝼蚁——这是一条异种皇带鱼，目测甲级，体长未知。
“该死——”Maria第一次如此失态的骂出声，下一秒，她的世界忽然被压下了静音键，不，不是她失聪了，而是撞击的轰鸣声再次响起，摧枯拉朽的音浪超出了一位A+级通灵者的承受范围，她的听觉功能被动关闭，鲜血顺着耳道滑落。
A+级进化者尚且狼狈，更不要说其他进化力逊色于她的进化者们，B+级以下，全军覆没，一大半飞在空中的身影从空中无力跌落，溅起一朵朵象征着重伤，甚至凋零的血花。
Adri的身形宛如风中烛火般摇曳一下，勉力稳定，不自觉的收紧手臂，羽翼微微内扣，护住怀中的少女。
事态紧急，Maria却保持着一贯的淡定，待Adri稳住，立即双手结印，准备释放通灵力，驱逐这些可怖的存在。
千钧一发之际，她的外脑猛然振响。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伊甸区记事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