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8、第四十八章 ...
-
踏出医院大门外,姚又言把止血棉球扔进垃圾桶。
等到他想起来要坐公交的时候,发现前面没有站台,回头一看,站牌已经在离两人好长一段距离的地方了。
“都走过头了,你怎么不提醒我?”
“你一直没说话,我不想打搅你。”
快十二点了,要是天气好,姚又言倒是愿意和梁亭一起散步回去,但温度渐渐上来,从这里去南师,大概八公里,走回去不现实。
姚又言认真看了看地图,医院背后有一个家属新村,可以从那里穿过去,人少些。他带着梁亭绕进家属新村的巷子里。
“对不起,明明今天你应该在学校安心上课,午睡,然后下午去值班,很平静的一天,现在却跟我过来这里,还受气。”
“没受气,跟他争那两句,我还觉得出气呢,要不是在医院,我不介意跟他吵一架。”
梁亭踩到路上的碎石子,有一颗卡在鞋底的纹路里,蹭了两下蹭不掉,他坐在花坛里,捡起路上断掉的短树枝,把石子刮下来。
姚又言坐在他旁边,太阳还没西晒,前面的楼挡住这边,整条巷子都是阴凉的。
“为我撑腰吗?”
梁亭点点头,“对。可是他最后说到钱,还有……你妈妈,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能帮你撑腰。”
“我来这一趟,就想到了这样的结果,这还比我想得最坏结果好一点。这桩事算是差不多了了,至于他说的钱啊、我妈啊,都是威逼利诱的说辞,我没放在心上,你也别放在心上。”
梁亭侧头问他,“那为什么刚刚一直不说话,我该怎么安慰你比较有效?”
姚又言很想做一点不该在这做的事,可惜天光太亮,人脸皮太薄。
“不说话只是有点震惊,对那个人的态度,”姚又言这一次停顿里,明显有难过,“另一方面,我忽然想通,他是真心诚意爱他现在这个家,我妈也是苦心孤诣维护她那个家,他们各自有了各自的孩子,双方深思熟虑的结果都是抛下我,他是这样,我妈也是这样,只是有先有后。我不会再对父母的感情抱有一丝侥幸心理了,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一下。”
“对不起我让你搅进这些事。”
“不要说对不起,”梁亭拉他起来,“我们去吃饭吧,饿了。”
他们在家属新村里找到一家本地菜馆,填饱肚子后,没有回学校,而是搭地铁去了开学前去过的月宫岛。
还没到最热闹的时候,摊贩都还没聚齐。
姚又言在进岛的小路口买了两瓶水,还有半斤三华李,找了一片草地,跟梁亭一起躺在树荫下。
露水都被晒干了,草叶干燥柔软,就是密密的毯子。
梁亭摸了摸他胳膊上采血处的小凸起,那里还有一个发青的痕迹,“好像跟体检抽血一样,没太大区别?”
姚又言把梁亭的包放在自己胳膊旁边,头顶的树冠刚好遮住太阳,不刺眼,“我做的时候还问了护士,需不需要做别的,她说不用,估计只是检测的流程不一样,费用也贵一些。”
梁亭往他那里凑了凑,“入学体检的时候,校医院那个姐姐帮我抽血,说我的血管很好找。”
姚又言认真观察了一下,“应该是的,我都看得出来。”
躺着躺着困意就涌上来了,后背暖暖的,更令人犯困,梁亭下意识侧身翻过去,靠着姚又言。
姚又言望了望,底下没什么人,他们在半坡中间,暂时没人看这边。
凑到这么近,姚又言才发现,梁亭额头上那一道磕出来的红痕,没有完全消下去,还有一点点痕迹,不像最初那样红肿,也没有泛青,就剩下一点点色沉。
他用大拇指摸了摸,梁亭觉得很舒服,蹭了蹭,凑得更近。
姚又言忍笑,瞥了一眼四周,亲了一下他那道留痕。
没人发现,只有地上的草在跟旁边的树偷偷分享秘密,用人类听不清的频率。
一睡就睡到了快三点,梁亭先醒来找水喝,又拿着李子去找了个不远处的水龙头洗干净,回来的路上看到姚又言的消息,他在找自己。
“马上就回来了。”
姚又言靠着树干坐下,给梁亭留了个位置,他们吃完李子,又开始想晚上和周末怎么安排。
“一天都晃了好几个地方了,今天不再晃了吧。”梁亭提议各自回学校,早点休息,明天在找个地方走走。
“走走?”姚又言故作认真地思考,“算约会吗?”
“算吧,”梁亭学他,“不然也不能算秋游吧。”
他们离开月宫岛的时候,恰好是小贩们驾摊的时候,路口都是大大小小的车。
“好像晚一点才是大家的休闲时间,今天没赶上趟。”
“错峰休闲,”姚又言低头轻声说,“要不然,你刚刚凑这么近,靠着我睡着,就会被人看到。”
梁亭瞬间红了脸。
错峰休闲,恰好也避开了地铁晚高峰,两人只有三个站是相同的,此后就各自换乘,起先姚又言想先送梁亭回南师,再搭地铁或公交回自己学校,被梁亭拒绝了。
“太折腾了。我们学校门口里地铁有一段距离,等我到了,你坐地铁不仅要走十几分钟,还正好赶上高峰了,坐公交倒是不用走,但也人多,没必要折腾。”
姚又言想反驳的话不好意思在车厢里说,就面对面给他发信息,“你就没有一点舍不得啊?赶我走。”
梁亭一脸无辜地看他,“我是觉得你今天够累了,你怎么倒打一耙?”
“我看你就是对分离免疫了,哎,也不是我们刚从归风巷搬到学校的时候了,有些人在红绿灯路口看着我进地铁,依依不舍的样子,自己都忘了。”
梁亭借着背包的掩饰,掐了他的腰一把,姚又言痒得憋不住笑。
“老老实实回学校,明天我们去逛一逛。”
姚又言看完这条消息,抬头冲他挑了挑眉,意思是:就这样啊?
“晚上我们住一起。”
姚又言眼里含笑,追问,“住哪?”
“住宾馆。”
姚又言盯着屏幕,玩味地笑,手指飞快敲键盘,“住宾馆是什么意思?”
“开房!”梁亭用力摁下发送键。
“你要是敢问开房做什么,我保证明天放你鸽子。”
姚又言开口说成交,声音不小,在列车行驶的噪音中,显得有些突出,对面座位上躺在妈妈怀里的小孩,瞪大眼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可能在迷茫这到底是商店还是地铁。
如果车厢里没有其他人的话,梁亭有点想问问这个人,是不是吃三华李吃酸了脑子,不然是从哪里学来这些酸桥段的。
不过……酸是酸了点,还挺有趣的。
一直到踏进宿舍的那一刻,梁亭脑子里还是姚又言那句忽然响起的“成交”。
梁亭洗完脸坐在桌前看书,快五点了才收到姚又言说到宿舍的信息。
“你不是答应你舍友,要跟他们说说最近状态不好的原因吗?别忘了。”
“刚刚在地铁上已经简单说过了,不用多讲,他们理解的。”
“那就好。”
宿舍门被推开,方响他们三个人回来了,梁亭拿起校园卡和钥匙,准备去食堂吃饭。
正好是下课时间,林荫道上都是人,梁亭又走了涂鸦墙那边,绕远去食堂。
有些墙面更新了,有一副画是变异的蘑菇,乍一眼看,就像变异的房子,明明是阴森的内容,色彩却涂得很刺眼,观感很尖锐。
手机响了。姚又言发来的信息。
“梁亭,我是有话没能当面说完的胆小鬼,所以还是得借助文字。还好是你今天陪我去这一趟,尽管你十分体贴,也无比照顾我的情绪,但或许你不明白,有人陪我去见一次姚兴合,对我来说,意义多么深重,或许你只是出于善意,却不明白,这善意给了我多少勇气。从前姚兴合是我想象中的父亲,我怨他恨他,却对他抱有没人知道的侥幸幻想,见过这一次之后,一切都发散了,他不过就是一个不算负责的普通人。放弃对他的幻想的同时,我也放弃了对母亲的幻想,大家不过是各自选择了各自觉得重要的事,抛掉了一些包袱,我只是现在才接受我是那个包袱。抱歉我没能像你预期的那样,在归风巷收到谢天丽来信之后,就放弃这些幻想。”
“一句谢谢完全无法概括我的心情,自从你答应跟我在一起之后,我就爱当着你的面耍嘴皮子,但那都太轻巧了,所以才能轻松说出口,倒是份量重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说感激难免词不达意。”
“希望你信我话里的真意,我比昨天更爱你。”
梁亭珍惜地盯着这些文字,读了好几遍。
“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