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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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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亭收到了唐介的信息,比预期中稍微迟了一些。
原来,两个孩子在姑姑家玩得恋恋不舍,折腾到开学前夕才回来,回来之后结结实实休息了几天,又遇上开学事多,就一直没说家教的事。
“孩子们从北方回来,又刚开学,还在适应,尔尔还闹了一场。不好意思,这几天我是也忙晕了头,忘记跟你先说一声,不是要放鸽子”,唐介趁着加班的空当发消息,刚合上电脑。
梁亭回道:“好的,唐老师,不用跟我这么客气,随口说一声就行。尔尔这几天心情怎么样?”
“她现在心情还不错,倒是小俞还没收心,上课回来总是闷闷的。”
唐介收拾东西下班,开车到校门外的垃圾桶旁,四周没人。
他拿起扶手箱上的半盒烟下车,站了一会,熄掉剩下半支烟,扔进垃圾桶里的烟灰缸,“你对一下自己的课表,有空的时候再来,要是实在没空也不勉强,周末来一两次就行。”
周二和周四晚上都没有课,上半个学期结束之后,周三晚上也没有课了,至于周五晚上,梁亭想空出来,留给自己和姚又言。
“周二、周四晚上,周上午,这三个时间行吗?”
“可以,先这么定,要是有事再调。”
唐介发完消息就把手机扔在无线充电板上,歌单里的音乐还停在上次中断的地方,继续播放,音量调高,他开车去酒店。
今天约了沈禧,他半个小时前就已经到那儿了,等自己过去。
最近压力实在不小,开学季的大事小事终于都收尾了,人都要憋坏了,该放松放松。
八点多忽然开始下雨,有人困在教学楼下,有人在快递站等雨停,严东带着头戴式耳机,目光炯炯在宿舍打游戏,忽然吵着让姚又言帮他取一下送洗的运动鞋。
“我那鞋是限量的,买它我费了不少劲,店员说马上就送到了,下雨天我怎么好让人家等?你帮我一次,明天的晚饭我给你包了。”
“下雨还让我去,谁稀罕你明天一顿晚饭。”姚又言暗道明天我自有好去处,还是拿了伞出门去给他取了。
关门前,姚又言扔下这么一句,“谁让你预约时间不看天气?欠我一顿三食堂的水煮牛肉。”
鞋子送到学校门口,本来就远,下雨就显得更折腾了,姚又言一手撑伞,一手发消息跟梁亭抱怨。
“什么游戏这么重要啊?严东连自己最宝贝的那双限量款鞋都不管了。”
虽然只见过严东一次,但在日日夜夜的聊天中,梁亭已经从姚又言的各种描述中,建立了对这个人的大致印象:爱玩、爱鞋、爱户外,一身牛劲用不完。
快到门口了,姚又言看到一个戴安全帽穿雨衣的女生,她坐在一辆电瓶车上,雨衣和电瓶车上都涂了店铺名字,太有辨识度。
她停在门禁刷卡机旁边躲雨,姚又言走过去,报了严东的尾号,那女生从挡风披下面拎出一个袋子,确认了尾号,递给姚又言。
“没错,是这个,谢谢惠顾。”那女孩一边说还一边点头致意。
姚又言摆摆手说不用谢,“我帮同学拿。”
“雨小了一些,你早点回去吧。”
“还没送完,”那女生摘了安全帽叹了口气,提起杯架上的水杯灌了一大口,“事赶事,今天下雨,偏偏单子多,你们学校还有三个约了取单的,现在还没来。”
姚又言看到她杯子上的名字,笑寒。
“你们学校的校内兼职不干了,要是找到新兼职,我就不用在这里等了。”
姚又言听到兼职两个字眼睛都亮了,但克制了一下神情变化,没有进一步追问,道了谢往回走。
快步走回宿舍,伞挂在门外面——金玉石买了四个奇形怪状的挂钩,贴在外面的白墙上,怎么看都古里古怪,但挂上伞就显得正常很多。
姚又言把装鞋的袋子放在严东桌子上,“他人呢?”
罗森森在写作业,“接了个电话出去了,估计是他女朋友的,接的时候,嘴脸都变了。”
姚又言还想问问他关于笑寒那家店的事情,人不在,就算了。
那我也去打个电话。
梁亭刚刚排了一张新的日程表,去自助打印机那里拿回来,就接到了姚又言的电话。
他随手把表格一放,出去接电话。
方响恰好进来,开门的风把一半悬在桌面外的A4纸吹到地上,他捡起来。
纸面还有点余温,刚从打印机里拿出来都这样。纸上面密密麻麻,除了通识课,就是特殊教育概论、特殊教育史等等专业课,一看就是梁亭的。
纸上剩下的空白部分不多,填满的格子里,课程占了表格大半,梁亭用灰色标注了学院办公室值班的日程,又用大几号的字体突出了“尔尔/小俞”。
这什么意思?方响看不懂,心道,这人还真是不得闲。
他把纸放回梁亭桌子上,拨了一下手机充电线,压住纸面,就回到自己位置了。
宿舍楼顶的风很大,特别凉快,梁亭坐在一个石墩子上,不解地问,“你不想去宾馆?”
虽然楼顶没人,但梁亭还是压低了声音。
姚又言说了一下刚刚帮严东拿鞋子之后产生的兼职想法,因为八字还没一撇就没细聊,忽然他闪烁其词地问,明天能不能不去宾馆?只去其他地方约会。
这个问题让梁亭感到茫然不解。
他们的恋爱有一些不一样,身体上的亲昵关系远远先于感情上,早于告白,甚至早于“熟识”这个节点。正因如此,梁亭对这个事情并不忸怩避讳,而且他心里一直觉得,姚又言对亲昵有相对强烈的渴望,所以心里还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他希望姚又言开心,而且他自己也觉得舒服,所以昨天才坦荡荡地说,要去宾馆。
但是……姚又言却不想去了?
“为什么忽然改主意啊?”梁亭揪着墙根下的小草问他,也不知道这没土没肥的楼顶天台,是怎么长出杂草的。
“不不不,我不是临时变卦,更不是不想跟你做!我很想的!只是,我不想跟你去简陋的宾馆,不想你勉强,只想跟你在我们俩都放心的地方,如果未来想去酒店,至少要去令人放心的酒店,”姚又言一边压着声音,一边急寥寥地辩白,他怎么会听不出梁亭语调的变化,“你不开心了吗?”
“没有,就是想到,我们在三零一的时候形影不离,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觉得……需要一些东西弥补这样的差距。”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
“现在不能形影不离,但我们该说的话一句也没少,分享欲一天比一天旺盛,对彼此也一天比一天了解。”姚又言没想到,他会因为这样的事情感到焦虑,“梁亭,你是把那件事当成任务了吗?”
“也不是,虽然听上去有点现实,可我就是觉得该做点什么来维持亲密,不然可能会一点点淡下去。”跟姚又言聊天的时候,他愿意说实话。
“没有哪一天淡下去了,相信我。要是我的原来的性格,八字没一撇的事情绝对不会跟别人说的,但今天我只是帮严东拿了一次鞋,连那家店的名字都没记清楚,一切悬而未决就跟你说了,我愿意说,你愿意听,你什么都愿意听我讲,这就很亲昵了,每一天都是这样的。”
“这样吗?”梁亭放过那棵草,抬头一看,原来对面那堵墙下,放了整整一排绿植,不知道是谁养的,或许是不同人养的。
“就是这样,还好我给你打电话了,不然跟你发信息的话,得有多大误会。”姚又言庆幸道。
梁亭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很有道理,顺手把原本下单买的东西取消了。
又一阵风刮过来,对面的花叶晃个不停,他走过去,看到一株特别的植物,绿色小枝的顶端是红色的茎叶,拢着粉白花瓣和嫩黄花蕊。
“昙花?”
“什么?”姚又言问他。
“我们宿舍楼顶,摆了好多花,这一盆好像是昙花,但又没开,认不太清。”
“昙花要是开花了,这花的主人应该会来看吧。”
“也对。”梁亭想了想又说,“不过昙花好像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开,很多人养在室内吧。”
“以后我们也养一株,在我们以后的家。”
梁亭喜欢听姚又言说以后,被他计划在以后的事情,总是细小又温馨的。
以后要租一个能明火开灶的房子、以后要尝尝不同口味的芭乐、以后可以在家里养花……
尽管以后还很远,但有了这些具体而微的细节,“以后”这个词好像变得一点也不虚了,反而充满份量。
“对了,唐老师联系我了,估计下周开始,去他家上课。”
“那你又要开始忙了,吃得消吗?又要上课又要值班,还要去和麓府兼职。”想想就觉得负荷不轻。
“你不也是这样吗?”梁亭倚在护栏上,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有课,有图书馆的值班,还想打听别的兼职,不也是觉得吃得消吗?”
姚又言笑了,此时此刻不用再多说什么,也不用过分担心,他们只需要彼此支持。
又聊了一会儿,挡住月亮的云层缓缓移开,露出清亮的月牙一角时,梁亭心无挂碍地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