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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四面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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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境,方妙第一次踏入这片土地时,腰间只悬着柄磨得发亮的短刀,刀鞘上嵌着半块捡来的玉。
那年她一千九百五岁,流浪至此,见着黑市贩子当街砍断欠债者的手,血珠溅在黄土上,像撒了把红豆。
很久之前她杀的第一个人,是为了抢半块馕。那汉子比她高出一个头,拳头攥得像石臼,骂骂咧咧地扬起鞭子。方妙矮身躲过,短刀抹过他的腿筋,听着对方惨叫倒地,忽然觉得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在烧。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杀瘾。
方妙在各个城邦间流窜,专挑落单的马匪、黑心的牙人下手。她力气大得惊人,能单手掀翻装满货物的独轮车,拳头砸在人胸口,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响。
有人见过她在戈壁里追着三个马匪跑了十里地,最后拎着两颗人头回来,第三个人的脑袋被她用石头砸得稀烂。那时候她还没有名字,人们只叫她“疯丫头”,见了她就躲进土屋,插紧木门。
杀到第九百九十九个人时,她在一个废弃的烽燧里歇脚。那人是个黑市的小头目,脖子上挂着串人牙项链,方妙用他的刀割开他的喉咙,血喷在烽燧的土墙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痕迹。她数着墙上的血痕,忽然觉得累了——不是身体累,是心里空得厉害。
第一千个人,是个路过的行脚商。他背着个布包,看见方妙时,哆嗦着掏出半块蜜饼。方妙接过蜜饼,却反手拧断了他的脖子。蜜饼掉在地上,沾了尘土。
她看着那人圆睁的眼睛,突然蹲在地上,吐得撕心裂肺。
惩罚降下的那一晚,方妙完成了脱胎换骨。
千人斩成了,可心里那股烧劲没了,只剩下灰扑扑的空。她把短刀插进土里,坐在烽燧里整整三天,听着风从墙洞穿过,像有人在哭。
......
西境的乱,是从骨子里烂出来的。帮派林立,黑市如蛛网遍布,连空气里都飘着铜钱与血腥的味道。
成立麒麟帮,是在一个雨夜。西狄的雨罕有,一下起来就跟不要钱似的,砸在土屋顶上,噼啪作响。方妙躲在一家小酒肆里,看邻桌的几个汉子在分赃——他们刚抢了一队商队,手里攥着个哭嚎的小女孩。
“这妮子细皮嫩肉的,卖给青楼能换两匹好马。”一个络腮胡捏着女孩的脸,笑得满脸褶子。
方妙端起桌上的酒碗,一饮而尽。酒是劣质的粟米酒,辣得她喉咙发疼。她站起来,走到络腮胡面前,声音轻得像雨丝:“放了她。”
络腮胡抬头,见是个瘦瘦弱弱的姑娘,嗤笑一声:“哪来的小娘子,管你爷爷的闲事?”
方妙没说话,伸手抓住络腮胡的手腕。她的手指纤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此刻却像铁钳一样嵌进对方的肉里。络腮胡“嗷”地一声惨叫,手腕骨发出“咔嚓”的声响。旁边的人拔刀砍来,方妙侧身躲过,手肘撞在那人胸口,对方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翻了桌子。
酒肆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雨声和络腮胡的惨嚎。方妙捡起地上的短刀,抵在络腮胡的咽喉:“我说,放了她。”
那女孩吓得浑身发抖,方妙松开络腮胡,把她推到一边。络腮胡捂着断腕,眼里闪过凶光,突然从靴筒里抽出把匕首,刺向方妙的小腹。
方妙眼皮都没眨一下,左手握拳,迎着匕首砸过去。“噗”的一声,匕首尖没入她的掌心,鲜血直流。但她的拳头也结结实实地砸在络腮胡的脸上,对方的鼻梁骨当场塌了下去,整个人晕死过去。
她拔出掌心的匕首,随手扔在地上,看着满手的血,忽然笑了。那笑声不大,却让酒肆里的人脊背发凉。
“从今天起,”她擦了擦手上的血,声音依旧轻柔,“这西狄,有我麒麟帮管着。”
没人知道“麒麟帮”是哪来的,更没人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姑娘什么来头。但人们很快就见识了她的厉害。她徒手捏爆过黑市贩子的脑袋,用短刀劈开过长枪,甚至在一次火并中,硬生生扛着三刀,把对方帮主的胳膊拧了下来。
她给自己取了个名号,叫“四面佛”。有人说她杀人时面无表情,像尊冷硬的佛;也有人说她手段狠辣,却又时常救人性命,如同佛面兽心。她从不解释,只是让人做了面旗,旗面是猩红的,麒麟头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獠牙毕露——方妙不知道真正麒麟长什么样,只是凭借记忆力山海经的样子随便搞的。
麒麟帮的规矩很简单:不准抢平民,不准碰妇孺,不准勾结官府。违反者,断手断脚,逐出西狄。
起初没人把这些规矩当回事,直到“疤脸”抢了个卖花女的钱袋,被方妙抓住,当着众人的面,拧断了他三根手指。
“下次再犯,断手。”她声音很轻,却让围观的人个个头皮发麻。
西狄最值钱的东西,不是金子,是短铳。
那是一种稀罕的火器,巴掌长短,能装铅弹,射程不远,却威力惊人。只有西域的商队偶尔带来,黑市上一支短铳能换十匹好马,还得是熟门熟路的人才买得到。方妙第一次见到短铳,是在一个西域商人手里,那商人用短铳崩了个找他麻烦的帮派头领,铅弹打进额头,只留了个血窟窿。
从那天起,方妙就迷上了这玩意儿。她开始琢磨短铳的构造,偷偷跟着西域商队,看他们如何保养、装填。她力气大,手也巧,能徒手打磨零件,用捡来的废铁锻造枪管。
麒麟帮的据点设在西狄边陲的一个破堡里,堡内有个隐秘的地窖,方妙就在那里捣鼓短铳。她不识字,却能凭着记性,把见过的短铳拆了又装,装了又拆。堡里的弟兄们都怕她,却又服她——她能弄来短铳,分给大家防身。
“瘦猴,”她把一支刚修好的短铳扔给个精瘦的汉子,“下次去黑市,盯着点‘臻枭’的人。”
瘦猴接过短铳,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点头哈腰:“帮主放心,那老小子最近在倒腾一批新家伙,听说比以前的更厉害。”
臻枭,西狄最大的黑市首领,心狠手辣,一直视麒麟帮为眼中钉。方妙抢了他的生意,断了他的财路,两人早就结下了梁子。
“更厉害?”方妙盘着手里的铁核桃,核桃在她掌心发出“咔哒”的声响,“是从哪来的?”
“好像是……南边的什么‘南都商会’。”瘦猴挠了挠头,“说是运来一批精铁,能造更好的短铳。”
方妙没说话,只是盘核桃的手顿了顿。南都商会,她听过这个名字,据说势力极大,连西狄的王爷都要给几分面子。
没过多久,臻枭的二当家沈灼就找上门了。他带了二十多个手下,个个都拿着短铳,把破堡围了个水泄不通。
“四面佛!”沈灼站在堡门外,声音像破锣,“交出你手里的短铳配方,再滚出西狄,否则老子今天就踏平你这破堡!”
方妙站在堡墙上,她手里依旧盘着核桃,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沈灼,”她的声音顺着风飘下去,“你以为有了几支破短铳,你家老大就能称王称霸了?他怎么就让你来自己不来?不会是怕了吧?”
沈灼怒哼一声:“少废话!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方妙不再说话,转身走下城墙。堡里的弟兄们都握着短铳,脸色发白。
“帮主,咋办?”瘦猴咽了口唾沫,“他们人太多了,短铳也比咱们的好……”
方妙没理他,径直走进地窖。片刻后,她拿着一支造型古怪的短铳走了出来。那短铳比普通的长一些,枪管更粗,上面还缠着一圈圈的铁丝。
“都跟我来。”她淡淡说了一句,提着短铳就往外走。
堡门打开,方妙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沈灼见状,哈哈大笑:“四面佛啊四面佛,你是吓傻了吗?就凭你一个人?”
方妙没回答,只是举起了手里的短铳。沈灼脸色一变,吼道:“给我打!”
“砰!”
一声巨响,不是来自方妙的短铳,而是来自沈灼身后。一个拿着短铳的手下突然惨叫一声,脑袋开花,倒在地上。
沈灼猛地回头,只见他的手下们一个个倒下,眉心都有个血窟窿。他惊骇地看着方妙,只见她手里的短铳冒着青烟,而堡墙上,不知何时站满了麒麟帮的弟兄,人人手里都端着短铳,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
“你……你们……”沈灼吓得说不出话来。
方妙吹了吹短铳口的烟,轻声道:“我说过,西狄的事,我麒麟帮管着。”
原来,方妙早就料到沈灼会来,她用计买通了臻枭的几个手下,又连夜改良了短铳,增加了射程和威力。沈灼带来的人,还没来得及开枪,就被麒麟帮的弟兄们一一解决。
沈灼见势不妙,转身就跑。方妙冷笑一声,抬手又是一枪。铅弹穿透了沈灼的大腿,他惨叫着摔倒在地。
方妙走到他面前,短铳抵住他的额头。
“饶……饶命……”沈灼吓得屁滚尿流。
方妙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她想起了那个千人斩的雨夜,想起了那个行脚商的眼睛。
“滚吧。”她收起短铳,“滚出西狄,永远别回来。”
沈灼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从此,西狄再没人敢惹麒麟帮,麒麟帮的名字,成了人人敬畏的“四面佛”。
麒麟帮的日子好过了些,但方妙心里的空,却越来越大。她依旧杀人,依旧用暴力解决问题,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为了杀而杀。
她会带着弟兄们去砸了虐待矿工的矿场,把矿主吊在树上,让他把克扣的工钱分发给矿工。她也会去端了拐卖妇女的窝点,把人贩子的手脚打断,扔到荒郊野外。
“帮主,”一次行动后,瘦猴忍不住问,“咱们这样……跟那些恶人有啥区别?”
方妙正在擦拭短铳,闻言动作一顿。她看着瘦猴,眼神有些复杂:“区别在于,我们砸的是吃人的矿场,端的是害人的窝点。”
“可……可咱们也用了狠手段啊。”瘦猴小声说。
方妙放下短铳,拿起桌上的铁核桃,慢慢盘着。“这西狄,太乱了。”她轻声道,“不用狠手段,镇不住那些豺狼虎豹。”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知道,以恶治恶不是长久之计。但眼下,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办法?”
瘦猴没说话,只是看着方妙。他发现,帮主好像变了,不再是那个只知道杀人的疯丫头,她的眼神里,多了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方妙确实变了。千人斩的空虚过后,她开始思考,杀人之外的事情。她成立麒麟帮,说是惩恶扬善,其实更像是一种自我救赎。她想用暴力,在这混乱的西狄,划出一道线,一条让自己心安的线。
但她不知道,这道线,越来越模糊。她用暴力维持秩序,却也引来了更多的仇恨。
那天,方妙带着几个弟兄去黑市买零件,准备改良短铳。刚走到黑市入口,就听见里面一阵喧哗。
“让开!让开!”几个蒙面人推着一辆囚车,横冲直撞。囚车里关着的,是个小女孩,正是当年酒肆里被救的那个。
方妙眉头一皱,上前一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站住。”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蒙面人中为首的那个,身材高大,脸上有道狰狞的疤痕。他看见方妙,愣了一下,随即狞笑道:“原来是四面佛啊。怎么,想管闲事?”
“她是我麒麟帮的人。”方妙看着囚车里的女孩,她已经吓得晕了过去,“放了她。”
“放了她?”疤痕脸哈哈大笑,“臻枭大人有令,要拿她去换一件宝贝。你想救人,就拿你的短铳配方来换!”
方妙眼神一冷——又是臻枭。
“我再说一遍,”方妙的声音冷了下来,“放了她。”
疤痕脸收起笑容,抽出腰间的短铳,指向方妙:“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上!”
话音刚落,几个蒙面人同时举起短铳,对准了方妙和她的弟兄们。
方妙没有动,只是看着疤痕脸。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砰!”
一声枪响,不是来自任何一方。而是来自黑市的屋顶。一颗铅弹精准地击中了疤痕脸的手腕,短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疤痕脸惨叫一声,捂住手腕。方妙趁机出手,拳头砸在他的肚子上,疤痕脸弯下腰,方妙反手一掌,砍在他的后颈,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麒麟帮的弟兄们也动了,短铳齐发,瞬间解决了其他蒙面人。
方妙走到囚车旁,打开车门,抱起昏迷的女孩。她看着女孩苍白的小脸,心里那股熟悉的烧劲又涌了上来。
“帮主,”瘦猴跑过来,指着屋顶,“刚才开枪的是……”
方妙抬头,只见屋顶上站着一个人影,很快就消失在屋檐下。她皱了皱眉,没说什么,抱着女孩,转身离开。
回到破堡,方妙把女孩安置好,然后把自己关在地窖里。她知道,臻枭这次是有备而来,而且,他好像找到了帮手。
果然,没过几天,沈灼就带着大队人马,再次包围了破堡。这一次,他带来的短铳更多,火力更猛,而且,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华丽长袍的男人,手里摇着折扇,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四面佛,”沈灼指着身边的男人,得意洋洋地说,“这位是南都商会的使者,有了他的帮助,你今天插翅难飞!”
方妙站在堡墙上,看着那个男人,心里隐隐有种不安。南都商会,怎么会掺和到西狄的事情里来?
“四面佛小姐,”男人开口了,声音温润如玉,和沈灼的破锣嗓子形成鲜明对比,“我家主人很欣赏你的才华,尤其是你改良短铳的本事。只要你肯归顺我家主人,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而且,你将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方妙看着他,没说话。
男人笑了笑,继续说:“如果你不肯……”他示意了一下沈灼,“沈灼先生已经答应,破堡之后,将麒麟帮上下,全部卖到矿场做苦力。”
方妙的眼神冷了下来。她知道,这次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南都商会的势力,不是她一个小小的麒麟帮能抗衡的。
“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男人说完,转身离开了。
沈灼恶狠狠地瞪了方妙一眼,也跟着走了。
堡里的弟兄们都围了过来,个个面色凝重。
“帮主,咋办?”瘦猴急得团团转,“南都商会啊!那可是我们惹不起的主!”
方妙没说话,她以为自己能用暴力划出一道线,保护想保护的人,可现在看来,这道线,太脆弱了。
“收拾东西,”方妙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决绝,“今晚,我们突围。”
突围的过程异常惨烈。沈灼和南都商会的人早有准备,布下了天罗地网。短铳的枪声此起彼伏,铅弹像雨点一样飞来。
方妙手持双铳,左冲右突。她的衣服被血染红,脸上沾满了尘土和血污,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她打倒了一个又一个敌人,却也看着自己的弟兄们一个个倒下。
瘦猴为了掩护她,被铅弹击中了胸口,临死前,他抓住方妙的衣角,断断续续地说:“帮主……快走……”
方妙看着瘦猴逐渐失去生气的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里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沈灼!”她怒吼一声,双铳齐发,打倒了两个挡路的敌人,朝着沈灼冲了过去。
沈灼见状,吓得连连后退,躲在南都商会的人后面。
“四面佛小姐,何必如此执着?”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依旧摇着折扇,仿佛眼前的杀戮与他无关,“归顺我家主人,不仅能活下来,还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方妙停下脚步,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惨烈的笑:“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你们这些人,滚出西狄!”
她说完,再次冲了上去。这一次,她不再保留实力,体内那股被压抑已久的力量爆发出来,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点燃了一样,充满了力量。
她徒手抓住了一颗飞来的铅弹,掌心被烫得冒烟,却浑然不觉。她冲到那个男人面前,一拳砸了过去。
男人脸色大变,没想到方妙的力量如此恐怖,仓促间举起折扇抵挡。
“咔嚓”一声,折扇被砸得粉碎,男人的手臂也传来骨裂的声响。他惨叫一声,倒飞出去。
沈灼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方妙哪里会放过他,捡起地上的短铳,抬手就是一枪。
这一次,铅弹准确地击中了沈灼的心脏。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方妙,然后缓缓倒下。
解决了沈灼和那个男人,剩下的人顿时作鸟兽散。方妙站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看着遍地的尸体,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赢了,却也输了。麒麟帮没了,弟兄们也没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西狄的风,依旧带着沙砾,刮在她的脸上,生疼。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掌心的伤口还在流血,指甲缝里嵌着血污。这双手,杀过一千个人,捏爆过敌人的脑袋,也救过无辜的生命。
她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只知道,西狄这个地方,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她找了个地方,埋葬了死去的弟兄们,然后点燃了破堡。熊熊的火光,照亮了西狄的夜空,也烧掉了她的过去。
她剪短了长发,换上了一身普通的布衣,扔掉了盘了多年的铁核桃,只留下了一支最普通的短铳。
她离开了西狄,一路向南。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只是觉得,必须离开这个让她疯狂,也让她痛苦的地方。
路上,她听说臻枭并没有放弃,还在派人追杀她。她只能不停地走,不停地躲藏。
她想到了安德鲁,她抱着唯一一点侥幸,找到了安德鲁所在的南清城。
那时候,正直冬天,安德鲁问她:“要进屋吗?”
方妙看着安德鲁,沉默了很久,然后轻声说:“我只呆一个冬天。”
但后来......她把短铳收了起来,藏在床底下,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连带过去,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