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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手下 ...

  •   “咳咳咳,上课了啊。”崔潜律假模假式地咳了几声,敲了敲桌子,“本次季考的成绩昨天已经贴到公示栏了。各位都看了吗?”
      怎么没看,这几天书院里都在讨论这件事。崔潜律这么一说,大家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真是令人意外,这次那位凌公子竟然位列前茅。”“我记得朝槿上次的成绩比这次还要高几名的呀?”“哎,昨天我经过山长房门前,听见他们在谈论段陌这次诗赋写的平平。”“凌公子真不愧是当年连中三元的凌泉之子,好有才气……”“毫无新意,这次的头筹又是白学长。”“每次都是……”
      “课下讨论讨论行了啊。”崔潜律又敲了敲桌子,他的课上氛围一向开放,学生们慢慢安静下来。“听见你们说段陌了,人家策论还是你们中答得最好的呢。苏沉,还笑,想不想让我把你的策论给大家念念?答的什么玩意儿这都是。”苏沉顿时乖乖坐好,拼命把嘴角压下去,不敢吱声了。这样一来,他旁边的白愫反而被逗笑了。苏沉正瘪着嘴呢,突然桌子上扔过来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小纸条。他打开一看,上面是白愫端正的字体:今晚帮你补习策论。他顿时不丧气了,弯起的眉梢全是笑意。
      看苏沉不沮丧了,凌岁正准备收回目光,正好撞上段陌带着点小骄傲的眼神。他歪歪嘴角,也向他眨了眨眼睛。
      “好了,别以为你们传纸条我看不见啊……现在我来讲一下这篇策论。”崔潜律展开卷轴,“《论漕运之弊》,我们需要从哪几个方面来分析?段陌站起来,讲一下你的思路……”
      当凌岁回到房间的时候,段陌正被崔潜律叫过去谈话。他还没来得及休息上一会儿,房门就被咚咚敲响了。打开门,苏沉像小狗崽子一样往门里冲,扑通一声就倒在段陌床上:“不行了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被抓着补习了一晚上,现在我要累瘫了。”
      凌岁脱下外袍,闷声笑了一下,“你没脱外袍就倒他床上,小心朝槿回来揍你啊。”“哼,我会怕他?!”苏沉一边虽这么说着,一边又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凑到段陌的长案前,好奇的端详。
      “诶,这是什么?”他拿起几张攥成一团的废纸,“上面写的还有字。”他把废纸展开抚平,上面是段陌龙飞凤舞的字迹,苏沉看了半天皱紧了眉头,“不行,这字太草了,什么也没看懂。要不你来看看?”
      凌岁从屏风另一边绕过来,俯下身看了那几张废纸一会儿,眉头同样皱紧了:“这是几首诗……都是季考的题目。”他又细细端详,“但是比段陌交上去的那首要写得好很多。这几张废纸从他季考回来就放在这里了……看上去倒像是……”他没说下文,但苏沉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上去倒像是,他季考时在废纸上写了好几首,挑了最差的一首誊抄上去交了?”苏沉说到这里,自己都否定的摇了摇头,“他这人是狂傲的很,我也不否认他能写出来这些诗,但没必要啊。他不是一向都生怕别人看不出来自己很有才华吗?怎么突然转性了?”
      凌岁把那些纸重新攥成一团,默然的摇了摇头。既然苏沉都不知道原因,他就更不知道。但他心里有一个隐隐的猜测,但这个猜测说出来也显得他太自大,于是他什么也没说。纸团被放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此后日子一切如常。不久后,萧索的风穿过林间,将夏日的那点热烈打包卷走。天空像撑开的巨伞,穹顶一下子高了起来,天地间忽的变得亮堂。整个世界的轮廓,被描摹的模糊而柔和。
      初秋的午后,温暖而舒服。凌岁倚在房顶上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角落,慵懒的晒着太阳。他一身乳白长衫,身侧的白瓷盘里,盛着雪白的冷桂花糕,上面有几朵金黄色桂花点缀。阳光像薄纱,轻轻的落在鼻梁上。
      佩剑的黑衣少年不知从哪冒出来,悄无声息的落在他背后。凌岁漫不经心的动动手指,指向自己前方:“坐。”
      黑衣少年在他身前盘腿坐下,谨慎道:“主子。”
      “吃不吃桂花糕?”凌岁捏起一块桂花糕,咬下一个边角。他的余光瞥到了正在发呆的少年:“傅狠。”
      少年回过神来。“我不吃。”他抬眼瞧了瞧凌岁,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主子,我叫傅痕。”
      凌岁咂了咂嘴,毫无愧疚之意的说:“哦。我不小心忘了。”
      “主子,我看你叫你室友的时候记得挺清楚的嘛!”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点专属于小朋友的天真烂漫。跳过来的这位小朋友身着鲜绿色常服,整个人像一块青团。青团凑到凌岁面前:“主子主子,那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凌岁不得不用一只手撑住他额头免得他撞到自己身上:“祝思孟。小声一点,别这么咋咋呼呼的。”一边说,一边往他手里塞了块桂花糕。
      祝思孟一口吞掉,鼓起腮帮子嚼了半天之后含含糊糊的说:“好吃好吃。”凌岁按了按眉心:“你就只能吃这一块。我让你们从钱塘来南诏带几块桂花糕,在路上你都快给我吃完了。”祝思孟一边嚼一边狡辩:“又不是我一个人吃的。”他拿胳膊肘戳戳傅痕:“闷葫芦也吃了。你说是不是?”傅痕淡淡扫他一眼:“别想拉我背锅。”
      “好了,说正事。”凌岁拍掉手上粘着的桂花糕碎屑,“让你们查的事怎么样了?”
      “进展缓慢。”傅痕从衣服里拿出一个小卷轴:“我们正在逐一排查那两人杀害您父母前夕出入场所。”他把卷轴递过去:“他们出入场所过多,不好探查。”他看着凌岁展开卷轴:“所以我们目前还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信息。”
      凌岁看着长长一串的商店名称,眉毛抽了抽:这也能叫进展缓慢?这分明就是毫无进展。
      “我觉得他们可能是先前早有预料,于是故意混淆视听的。”祝思孟捻了捻指尖草屑,烦躁地摇了摇头:“真是够了。查又查不出来,还得一边打工赚钱。烦。”
      “好啦。”凌岁安抚地摸摸他的头。祝思孟今年也才十四岁,还是个小孩子,却要跟着傅痕在钱塘打拼,他有的时候也会感觉很心疼,却依然没有办法。“你们在松子山多留一些日子吧。这里风景不错,主子养你们。”
      “主子你怎么这么好?”祝思孟一秒开心起来,抓住凌岁的胳膊摇晃:“你变了啊。”
      “我变了吗?”凌岁由他晃自己胳膊。祝思孟用力的点点头:“对呀对呀,你以前明明又冷又倔又硬。现在温柔多了。”
      凌岁眯起眼睛,轻声哼笑了一下。或许在南诏慵懒的阳光下,人都会不由自主变得柔软吧。
      当凌岁回到房间时,段陌正倚在窗前看书。他穿着群青色短衫,披落的长发刚好盖住背后短衫的褶皱。当凌岁打开房门时,他他耳朵动了动,却没有回头。
      难得这人这么爱读书,凌岁却起了点逗弄的心思。他悄悄走到段陌身后,凑近了他的后颈。
      段陌感觉后颈一阵痒意,像是热热的呼吸抚上来,贴上来,缠上来。他不禁身体轻轻抖了一下,侧过脸问:“师哥?”
      转瞬间凌岁已经离开他的后颈,低笑着答:“你的身上,有阳光的味道。刚刚去晒太阳了?”
      原来是闻他的味道。段陌回过神来,点头说是。很奇怪,后颈好像还被热热的呼吸包围着,那种感觉怎么去也去不掉。忽然,还不容思考,他又细微的颤了一下,因为有纤白的指尖,轻轻抚过他背后短衫的褶皱,蹭过他的头发,还是痒痒的触感。
      “衣衫怎么皱了?”凌岁的声音还在耳边萦绕,“刚刚出去了?”他问的很慢,每一个咬字都不轻不重的落下,莫名的缠绵。声音和往常一样清冷,但是这次仿佛覆上钩子,也勾出了段陌心底痒意。
      每到这种时候段陌才会想起,身后的人比自己大一岁。而且只要他愿意,可以比自己更勾人,只在于他想不想。
      凌岁看了一眼段陌呆愣的神情,注意到他薄薄面皮下浮上来的血色,收回手打算点到即止。他又不傻,真以为他们不知道谁刚刚在偷听吗?身上阳光的味道和背后明显是躺了很长时间的褶皱已经把段陌出卖的干干净净。他不想说出来,就是忽然起了玩心,想要逗逗此时心虚的美人师弟。
      “喏。”反正段陌已经知道,他也不屑于再藏着掖着,伸手就扔给他一个东西。段陌下意识接了,发现一条乳白色的帕子,边角绣着几小朵金黄色桂花。他展开帕子,发现里边是几块桂花糕。有人刚将他们蒸热,此刻袅袅的香雾绕在上面,散发出好闻的味道。
      凌岁转身,一边走一边说话:“剩下的桂花糕,给你热了热,趁热快吃吧。”他坐在自己的长案前,摊开书本,拿起最后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热乎乎、软乎乎的,又香又甜,桂花的浓郁香气简直是纠缠不休,讨人喜欢,真是一种令人感到安稳的味道。果然么,还是热乎的桂花糕最好吃。
      果然么,他听到了。凌岁又翻了一页书。轻薄的一块纸片,好像是随着微凉的秋风,从他那侧的窗户飘飘忽忽的飞进来,打了几个旋以后正好落在书页上。他捏起纸片看了一下,从容的点亮蜡烛,将纸片放在火焰上燃烧殆尽。
      屋顶上的谈话仅仅算是见一面,根本算不得什么,太容易被偷听了。哪有人会把真正的情报,在当时说出来。
      金子般的阳光透过窗户慷慨的撒进屋内,将凌岁的脸照的半明半暗。
      没错,半明半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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