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心渊低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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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隙内，只剩下几人压抑的喘息和岩壁深处偶尔滴落的水声。上方，粘杆处番子踩踏积血的细微声响，时远时近，提醒着危机并未远离。
胤祥背靠着冰冷的岩壁，牙关紧咬，每一次呼吸都牵扯这右臂撕裂般的剧痛。那深紫黑色、肿胀发亮的手臂，皮肤下暗红色的搏动纹路在绝对的黑暗中，竟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幽暗红光，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贪婪地活物在他血肉中蠕动、啃噬，那股阴冷邪异的气息愈发浓郁，伴随着阵阵强烈的烦躁、嗜血冲动，噬咬着他的理智。他不得不集中全部意志，压制着那股想要破坏、想要杀戮的黑暗欲望。
【胤祥（意识在剧痛与邪念中挣扎）：撑住...不能...失控...小晚...还在...】
甲七守在相对狭窄的入口内侧，如同蛰伏的猛兽，屏息凝神，倾听着上方的一切动静，汗水混着血水从他额角滑落。甲十三则守在岩隙深处妇幼心身边，目光不时担忧地扫过胤祥那散发着不详红光的右臂。
妇幼心蜷缩在冰冷的岩石上，身体仍在微微颤抖，但不再呓语。她的意识沉入了一片混乱的漩涡深处。苏琳的记忆，如同汹涌的潮水，冲刷着她作为“妇幼心”的堤坝。太医院打杂的心酸、第一次救人时的紧张与成就感、面对胤祥时那复杂难言的心绪、被傩师邪力侵蚀时的绝望...所有属于苏琳的情感、经历、甚至细微的习惯，都无比真实地烙印在她的灵魂里。而属于妇幼心的，只剩下那个现代病房里苍白无力的身影、刺耳的警报声、以及那份对“自我”即将消逝的恐惧。
胤祥右臂剧烈的痛苦，如同共鸣般穿透了血源的屏障，清晰地传递到了她的感知中！这痛苦如此真实，如此强烈，瞬间压倒了混乱的思绪。
“呃...”妇幼心无意识地发出一声通哼，身体猛地蜷缩得更紧，仿佛那撕裂般地痛楚也降临在她身上。
这声通哼在寂静的岩隙中格外清晰。
“下面，又有声音！”上方，那个听觉敏锐的粘杆处番子再次低呼，挖掘和敲击声瞬间密集起来。
“该死！”甲七暗骂一声，全身肌肉紧绷，做好了搏杀的准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唔...血...他的血...被...污染了...”一个极其虚弱、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奇异清晰感的声音，从胤祥怀中响起。
是苏琳！
她依旧闭着眼，面色苍白如纸，但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眉心的玄冰魄蓝光微弱却稳定地闪烁着。刚才那无意识的摇篮曲似乎耗尽了她最后一丝潜藏的精神力，却也意外地让她从深度昏迷的边缘，挣扎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意识，而这丝意识，敏锐地捕捉到了紧贴着她身体的、胤祥右臂上那浓郁到令人窒息的邪力污染气息。
【苏琳（残存意识）：胤祥...伤口...邪力...侵蚀...需要...净化...】
“小晚？！”胤祥猛地低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地惊喜，她醒了，虽然只是极其微弱的一丝意识！
“净...净化...”苏琳的声音轻若游丝，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血...同源...她的血...能...中和...”
她的目光，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向了岩隙深处蜷缩着的妇幼心。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照亮了黑暗，匣子彩图上的注解、两人容貌的相似、输血对小晚邪毒和虫蛊的压制效果...一切线索瞬间串联起来，小晚的意思是...妇幼心的血，不仅能压制小晚体内的邪毒，或许也能...净化他手臂上这同源的邪力侵蚀？
希望的火光在绝望的深渊中点燃。
但随即，矛盾感攫住二楼胤祥的心，妇幼心，她刚刚才被自己强行取过血，本就重伤，靠着半颗金丹才吊住性命，现在意识混乱，极度虚弱...再取她的血...无异于雪上加霜，甚至可能直接要了她的命，而小晚，刚刚恢复一丝意识，同样脆弱不堪...
“快...来不及了...”苏琳的声音带着急迫和痛苦，“邪力...在侵蚀...心脉...会...疯魔...”她残存的医学知识和精神力，让她比胤祥更清晰地感知到他体内邪力侵蚀的恐怖速度和致命后果，一旦邪力攻心，胤祥将彻底失去理智，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呃啊--!”仿佛是为了印证苏琳的话，胤祥右臂上的暗红纹路猛地一亮，一股狂暴的嗜血冲动如同火山般爆发，他左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才勉强压制住那股想要撕碎一切的欲望，额角青筋暴起，眼神瞬间变得赤红而混乱。
“血...给我...”就在这时，一个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决断的声音响起！
众人猛地看向声音来源。
是妇幼心。
她不知何时，竟然挣扎着半坐了起来，背靠着冰冷的岩壁，长发散乱，脸色惨白，脖颈的绷带被渗出的鲜血染红。但她的眼睛，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空洞茫然，那双清亮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感：有对胤祥伤势的恐惧、有对自身处境的绝望、有接收了苏琳全部记忆带来的沉重负担...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源自小晚记忆深处...医者的本能。
她接收二楼苏琳全部的记忆，自然也“继承”了苏琳对胤祥伤势的精准判断和那份刻骨的担忧，胤祥的痛苦，苏琳的哀求，以及她自己的恐惧...在血源同契的深层联系下，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共鸣。
“我...我的血”妇幼心喘息着，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颤抖地指向自己颈侧之前被胤祥取血划开、此刻已被甲十三用布条和药粉简单处理过的伤口位置，“这里...还能取...快!趁我...还有力气！”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眼神盯着那散发着不详红光的右臂。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单纯的现代病人妇幼心，也不是完全融合的苏琳，而是两个灵魂在生死绝境中，为了守护同一份执念而短暂凝聚出的、具有小晚意志的奇异存在。
胤祥看着妇幼心那双带着小晚影子的眼眸，心脏如同被重锤击中，愧疚、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淹没了他。
“得罪了！”甲十三低喝一声，动作快如闪电，他明白这时唯一的机会，他立刻用匕首割开妇幼心颈侧伤口处覆盖的布条，露出了那道细小的、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
胤祥不再犹豫，他强忍着右臂的疼痛和邪念的冲击，用还能动的左手，再次拿起那枚中空透明的注射针头，但这一次，他的手因为巨大的精神压力和身体的痛苦而剧烈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针尖，再次刺入妇幼心颈侧的伤口，虹吸原理启动，温热的、带着妇幼心生命气息的鲜血，再次涌入那透明的储液囊。
【妇幼心（疼痛与虚弱中闷哼）：呃...】
针头拔出，胤祥毫不犹豫，将吸满鲜血的针头，快！准！狠！地刺入了自己右臂肩胛下方、邪力尚未完全侵蚀的一处相对完好的静脉。位置精准地避开了那些搏动的暗红纹路。
推动！
温热的、带着奇异净化力量的血液，顺着冰冷的针管，注入了胤祥被邪力疯狂侵蚀的血管。
“滋--!”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了寒冰之上。一股剧烈的灼烧感瞬间从注射点爆发，沿着手臂的血管经络，疯狂蔓延向那些暗红的邪力纹路。
“呃啊啊--！”胤祥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低吼，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般剧烈抽搐，他感觉自己的右臂仿佛被投入了沸腾油锅，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体内展开了最激烈的交锋！一股是冰冷、污浊、充满破坏欲的邪力！另一股是温热、纯净、带着强烈中和与净化意志的净源之血...
皮肤下，那些暗红色的搏动纹路瞬间变得极其明亮，如同烧红的烙铁网络，它们疯狂地扭曲、搏动、试图抵抗和吞噬这股外来力量，但妇幼心的血液，仿佛带着天生的克制属性，所过之处，暗红纹路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退缩！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冷和嗜血冲动，好似潮水般迅速退去。
然而，这净化过程带来的剧痛，远超之前烈酒的灼烧，胤祥的右臂皮肤表面，甚至开始渗出细密的、带着腥臭味的黑色血珠。
“呃...”注射完毕的瞬间，妇幼心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猛地一软，向后倒去，再次陷入深度昏迷，脸色比之前更加灰败，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强行献出这宝贵的血液，对她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造成了致命的负担。
“小晚！”胤祥嘶吼一声，不知是在呼唤怀中的苏琳，还是倒下的妇幼心，他强忍着右臂净化带来的剧痛，想要查看妇幼心的情况。
就在这时。
“汪汪汪！！”“汪汪！！”
一阵凶戾狂暴的犬吠声，猛地从岩隙上方传来，穿透了厚厚的岩层和积雪，清晰地炸响在所有人耳畔。
紧接着是粘杆处番子兴奋的呼喊：“头儿，猎犬有反应了，就在下面，叫得厉害，下面肯定有东西！”
“好！给我集中挖，防烟，熏也要把他们熏出来！”德楞泰冷酷的声音带着残忍的兴奋。
糟了，粘杆处调来了猎犬，血腥味和人气，终究没能瞒过这些狗的鼻子。
岩隙内，刚刚因为邪力被暂时压制而升起一丝希望的众人，瞬间再次堕入冰冷的深渊。
胤祥抱着昏迷的苏琳，看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妇幼心，感受着右臂那依旧残留剧痛但邪力已明显消退的伤口，再听着上方越来越近的挖掘声和凶戾的犬吠...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心渊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