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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亡灵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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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鹿和同事一起下楼时,听到风声:已经有几位资深前辈被带去了公安局做辅助工作,控制舆情。
电视台的玻璃窗外面,阳光大好,光线白得清晰,也白得凄惶。
白苹安安静静坐在一楼,背影很直。他的面前,是一面平整的墙,墙上张贴着萍城日报的报纸,琳琅满目像贴了小广告。他朝着墙面,若有所思。
云鹿无暇顾及周围同事,迅速跑了过去。鞋子与瓷砖摩擦,不可避免地发出了“吱吱”声。
白苹听见了声响,淡漠回头后,立即微笑着起身了。
“对不起啊,等很久了吧。”
“怎么会。”白苹拉住他,看了眼他的表情,马上又问:“小寒,出什么事了?”
同事们正好走到了身边,云鹿按下一肚子话,匆匆解释:“先走吧,路上说。”
一行九人乘坐电视台专用大巴车前往。
车上死气沉沉。
云鹿拿出手机,把苏潇传给他的监控视频给白苹放了一遍。
视频放到尾声,后座的蒋童年鬼鬼祟祟出声:“老师,你们在看什么?”
“……”
他问话的声音算小,但这辆大巴现在很安静。
白苹不动声色地关了屏。云鹿拿回手机,朝后座敷衍地摇了摇头。
然而,车上注意力都在这处,有人终于问:“云鹿,你身边这位是?”
“哦,他叫白苹,老城区的,对亡灵祭多有了解,是我请来的顾问。”云鹿平淡地说。
众人了然,没再多问。
蒋童年却十分反常,在后座热情道:“原来是顾问啊,怪不得上周六,老师和这位先生一起去看了纪录片。”
他旁边的刘苑凑头来问:“云老师,你去了两次啊?”
云鹿转头:“啊?”
“就上午一次下午一次啊。老师,我上午去看的时候也遇到了你了,只不过就你一个人。距离有点远,我的时间也有点赶,我、我就没去跟你打招呼,你别介意啊……”刘苑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云鹿有些发毛地盯着刘苑。
在他的注视下,刘苑微微晃头,羞涩地问:“老师,有什么问题嘛?”
云鹿勉强笑了一下:“你看错了吧。”
“不,不会看错的……”小姑娘有些着急。
放在平常,这看错人的话题能延伸为很多幽默玩笑话。
今时今日就不同了。出了昨夜那档子事,车内本就沉重的氛围这会真是临界冰点了。
蒋童年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刘苑,或许是你真的看错了。这世界上那么多人,出现一两个身形面貌相似的人,再正常不过了。”
刘苑不敢吱声了,一副“说错了话”的表情。
白苹轻哼了一声,话中意有所指:“小寒,看来最近不止是公安局忙疯了……各位辛苦了。拍摄完,我请各位吃顿饭。”
众人答应了去,也都很自觉地找了新话题,齐心协力把这一小段插曲揭过去了。
毕竟凌晨那件诡异的事,扑朔迷离,粗算下来已经有一半萍城人知道了。
所以此刻的广场上,人们一半一半的,一半人的心情好比丰收喜悦,一半人的心情就像吞了毒药一样。
广场上四根大柱子上插满艳艳鲜花,中央摆放了两个两人宽的大火坛,火舌窜动,直望天上冲,两个火坛的两边每隔五米又有一个小火坛。
其他同事扛着摄像机与维持秩序的公安人员一道分散。广场走着的人都着了素装,路过摄像头时纷纷拘礼一笑。
蒋童年举着摄像机,跟着云鹿和刘苑尽职尽责。白苹为了不入画,不远不近地与蒋童年并排着。
选好视角后,前方两人在做准备工作。
趁着这空隙,蒋童年靠近几分,像是鼓足了勇气,问:“白顾问,你觉得这世界上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吗?”
白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态。他冷冷笑了笑,回道:“蒋记者,或许指的是双胞胎。”
蒋童年思忖了片刻:“……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不过白顾问,除了亲兄弟之外,还有什么情况是两个人会长得一模一样呢?”
白苹反问:“亲兄弟?蒋记者指的是谁?”
“举个例子而已。”蒋童年尴尬一笑。
白苹了然似的点了点头,冷不丁拍了拍他的肩,拍得蒋童年身子一矮,好半天都没直起来。
“或许是……你见鬼了?”白苹冷冷地盯着他。
蒋童年看向前方认真的云鹿,冷汗涔涔:“没准真是……”
●
晚上八点整。
云鹿检查着白天拍摄的新闻视频,但只一会便没心思检查下去了。
他心神不宁地独坐在沙发上,旁边亮着的手机里,工作群里没消息,白苹也没回电话。
下午五点吃完饭,白苹就被公司叫去临时加班。中途回了一通电话就再没消息了。
云鹿准备再等十分钟,就出门去找他。
十分钟过去了……
云鹿刚从玄关旁的柜子上拿了把伞,却听几寸近的门“咚”的一声。
愣住后,他再细细一听……
有呼吸声!
有人在敲门,而且只敲了一下。
云鹿打开手机屏幕,联系人里,给白苹打的三通未接电话还没回。
门外人不是白苹。
可院门是锁上的状态,大晚上的,门外那位肯定是翻墙进来的。
云鹿拿出手机,开始按110。
屋外那个不明来路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他,隔着门温情地喊他名字:“小寒?”
门被迅速打开又被迅速关上。
落着阴影的玄关处,云鹿慌忙扑进那人的怀里。
抱了半晌,云鹿问:“你吓死我了,钥匙弄丢了吗?怎么不回我电话?”
“钥匙不见了,手机关机了,路上也很堵。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白苹的声音很平淡。
云鹿微微抬起头,近在咫尺的熟悉脸庞在对他微笑着,笑得很苍白,眼里有些不明不白的情绪。
云鹿缓缓放开他,漫不经心地问:“怎么换衣服了?发生什么事了?”
白苹随意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没事。衣服弄脏了,临时换了一套。”
“在哪换的衣服?”云鹿笑着追问。
“你在怀疑我吗?”白苹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带着不理解的意味。
话音一落,一股钝痛从白苹的肚子蔓延。
白苹后退几步靠在门边,看着给了他一拳的人跑进了厨房。
“哈哈哈哈——”白苹直起身子,轻笑着向厨房走去。
笑声在夜晚的房子里,如同鬼魅。
云鹿拿着两把菜刀,努力控制着手抖,心里默默估算着距离。
那道熟悉的修长影子不远不近,停在了厨房两步远的地方。
云鹿知道,他在微笑,跟记忆里的那个人一样。
眼前这个人不是白苹!
这也让他彻底确定,记忆中站在房门前的那个人也不是……
“鹿鹿,出来。让我看看你……我们好好聊聊。”
云鹿冷声说:“你进来就能见到我了。”
“哈哈哈哈……你手里拿着刀呢。厨房地小,在那砍来砍去,容易伤着你。听话,出来吧。”
这是闹鬼了???
云鹿的心里一层层往下跳台阶。
他强行冷静了半晌,目前来看,外面那位没有攻击性;自己现在的所有疑问,确实也需要跟他聊一聊。
一番紧张挣扎中,不免后怕起来:万一也有另外一个“自己”去找白苹……
“白苹”又出声了:“鹿鹿?不如这样,你出来砍。你放心,我不会还手伤害你的。”
豁得出去活得长。
屋外的黑夜基本是寂静的,偶尔有细微的脚步声,偶尔有一阵冗长的车声。
一切如常。不会有人知道,每晚可见的两街交叉间的屋里,正发生着一件惊心动魄的事。
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云鹿手里紧握着刀。
对面那位,双手空空,神情激动:“鹿鹿,原来你是知道的,你知道我和那个东西不一样!”
“……你是鬼吗?”云鹿不理他的话,语气机械地问。
“鬼?哈哈哈哈……鹿鹿,我是鬼的话,还怕你的刀?”
云鹿冷声:“那你为什么跟他长得一样?”
“白苹”不满地哼了一声:“怎么说,也该是他长得像我。”
云鹿的心里一阵阵打哆嗦:“什么意思?你们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
“那就更不可能了。你跟我从小认识,不应该不知道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孩子吧。”
“那么……人格分裂?”
“白苹”戏谑地挑了挑眉,身子微微前倾,带着掌控的意味看着他:“精神病吗?这……鹿鹿应该更有可能吧。”
云鹿冷脸:“……随口一问。幸好,你不是他。”
“白苹”眼神微妙地打量着他:“真那么喜欢那个下贱东西?怎么,他让你……很舒服?”
“哐当——”
一把菜刀直直丢了过去,“白苹”迅速一趴,脊背在沙发上怪异地扭了几下,透露着惊讶。
“你还是我从小就认识的鹿鹿吗?”
云鹿强忍恶心:“谁跟你从小认识,我从小认识的自始至终只有白苹……你到这来,想做什么?杀我?还是杀他?”
“白苹”撑着头,笑意吟吟:“单纯来看看你。想你了。”
云鹿厌恶地偏了偏眼神:“……别跟我说这种话。”
“怎么?这不就是那个下贱东西喜欢说的话吗?也不正是你喜欢听的?你不就喜欢他这一点……”
“砰——”
云鹿借力茶几,跳过去把刀一横,朝“白苹”砍去。
“白苹”轻松一偏让,腿直直抬起,禁锢住了云鹿的两双腿。电光火石间,头绕到了云鹿身后,两手迅速将拿菜刀的和挥着拳头的手挟制住了。
“真不乖……这么久没见,安心坐下聊聊天都不成吗?”他沉声说,有些不悦。
云鹿极力挣扎,然而就是动弹不了。
“白苹”在背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因为挣扎而泛红的手腕和脖子,声音有些贪婪:“这么红?我还是第一次见。”
“……滚。”云鹿低吼道。
“你答应我别攻击我了,我就放开你。我们俩相安无事的聊一会,如何?”
“……”
沙发的好料子起了细密的波纹褶皱。
云鹿疲累地坐在原位,对面,“白苹”翘着二郎腿,双手抱臂,眼神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操·蛋的眼神……
云鹿耐着性子问:“你从哪来的?”
“萍城咯。怎么,你不相信我就是白苹?”
“……”
云鹿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你觉得我应该相信吗?给我一个理由。”
“白苹”的眼神忽一狰狞:“理由?呵……与你日夜共枕的那个东西了解得比我深入,我建议你去问问他。”
云鹿冷笑一声:“怎么,你自己就没个理由?”
“有也不敢说,我怕……被杀人灭口。”
这话没个指向性,明摆着是挑拨离间。
云鹿一手握着另一只手的手腕,一点点转着,时而交替。
他冷淡地说:“你不想说就不说,别跟我提你会被杀人灭口……那是你的事情,关我什么事。”
“白苹”一阵讽笑,用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看着云鹿:“这么久不见,你怎么变得如此冷酷?我记得我们做邻居的时候,你忘了?你对我可是十分狗腿,粘着我,为我做这做那……如今这样,真是不像话。”
“你???……你到底是谁?”云鹿的声音不知不觉间有些颤抖。
“白苹”打量着他,似乎很满意他这个反应。他坏笑着:“我当然是白苹,和你从小就认识的白苹。”
云鹿开始摇头,摇得越来越快……
他濒临崩溃边缘——一会起身,一会坐下,像是完全忘了对面坐着一个危险人物。
“白苹”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啧”了一声:“忘了你是精神病院里出来的了。算了,我也不刺激你了,不然,又要疯了。”
云鹿残存的理智忍无可忍,迅速跃过沙发,捡起一把刀再次开始攻击。
那人顶着跟白苹一模一样的脸和身材,偏了头又往前一扑,再次精准地把云鹿的两只手牢牢控制住了。
“白苹”的眼中燃起火,恶狠狠地说:“怎么谁都想杀了我。哈哈哈哈!!!我告诉你们,休想!我才是白苹,该死的是那个东西,不是我!”
云鹿拼命挣扎,几乎声嘶力竭:“滚!!!你给我滚出去!!!——”
“凭什么!!!麻烦你认清楚现实,我才是白苹,该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
癫狂了一会,他猛地压低声音,温柔道:“你放心啊鹿鹿,我会带你出去的。出去以后,我们重新开始……”
看着面前这个人用熟悉的脸和声音说出这些话,云鹿越听越呆滞。
有违常理、有悖科学。
难道,又做梦了???
万籁俱寂的对视中,玄关处一阵手机铃响,响得急切不已。
云鹿略微回神,努力挣脱开眼前人,刚跑出去两步,忽然被身后那人一拉,整个人仰面栽倒。
云鹿痛得闷哼一声。
那人赶忙扶起了他,匆匆又遗憾地说:“不好意思啊鹿鹿,那个东西要回来了,我们下次见。”
“……”
云鹿半躺着,胸膛重重起伏,眼睁睁看着他出了门。
●
外面下着饱满的大雨。雨声很压抑,像是在极力掩盖着背后的另一个声音。
万千种想法像蚂蚁一样在云鹿身上爬来爬去,偶有几只像针尖一样,会刺激得他微微回神。
良久。
他重振旗鼓,缓缓起身放回了菜刀,拿了门口的手机拨打回去。
“喂……”嗓音在雨声的衬托下,尤为沙哑。
电话那边的人很着急:“喂……小寒?我在呢,对不起啊,没有及时回你电话。家里有没有出什么事?”
云鹿愣了愣,满腹委屈呼之欲出。他强装镇定,该死的声音却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家里没事……你那边,没出什么事吧?”
“……等我,我马上回来。”
像蜡烛最后的熄灭,周遭再次寂静。
挂了电话,云鹿的身体像一棵树,一动不动扎根原地,直挺着。
他的脑子里纷纷乱乱,有蚂蚁在爬的感觉再度袭来……
白苹回来时,他已经抹去了一切痕迹 ,如常地坐在客厅。
见他这个模样,白苹赶紧上前担心地解释了好久。
他说,公司要求外出了,在路上遭遇了山石挡道;山里雨下得更大,山路很滑,车开开停停;山里的信号一直停留在“2G”上……
云鹿点头应着,勉强得明显。
白苹环视家里一圈,仍然是不放心:“小寒……家里真的没出什么事情?”
“没有。”盯着他肩头上的黑布,云鹿出神地问:“你衣服怎么换了?”
“中途有下车搬山石,淋湿了很多,临时换了单位的衣服。”
云鹿摸了摸他的脖子,指尖立即染上湿润的寒意:“上楼洗个澡,别感冒了……”
“还好。”白苹拉住起身的他,又问了一遍:“小寒,家里有人来过么?”
云鹿微微一笑:“没有啊,今天怎么一直问这个……走吧,淋雨了心还那么大的坐在这……”
“……好。”白苹任由他牵着上楼。
两人跟往常一样说了很多话,但也都始终憋着一席话。
就像不久前的雨声在尽力掩盖另一个声音。
沐浴后,在新收拾出来的小屋里,他们对着神龛安静跪拜了一段时间。
不多不少,正好一个小时。
这样一小时下来,情绪总算平和许多。
两人无事人似的又聊了一阵,“小疙瘩”在夜晚中,终于渐渐放下了。
白苹睡熟后,云鹿赶紧来到了书房的电脑前。
看了几遍监控,确认好了时间段后,对于晚上八点到九点之间的监控,他先是拷贝了一份在手机上,然后,利索地删了个干净。
不管怎么样,他想自己去查清楚。
因为光是经历了一会时间,他都疯了一阵,何况是白苹?
他跟那个人联系更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情。
后半夜,他的心被围困了一般,愣是失眠到清晨……
【亡灵祭第二天】
这一天,亡灵祭的习俗是男男女女不仅要继续着素装,还要化素白清雅的妆容。
云鹿没心思弄这些,他的脸本就白皙,眉毛深邃、睫毛浓郁,嘴巴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红彤彤的。
总之,他跟化了妆没什么两样。
白苹自然也不在话下。
两个人就跟昨日一样,穿着白色袍子就出了门。
车上,白苹忍不住提了一嘴:“小寒,昨晚的监控不见了一些……”
“……真的么?这质量真坑爹。”云鹿一脸认真地生气。
白苹看着他忍俊不禁。
送云鹿到电视台后,他又赶回单位加班了。
萍城电视台的所有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心不在焉。
办公室的气氛愈加沉闷,像一片寂静的考场。
云鹿在电脑上查阅着昨天拍摄的视频。
正一帧一帧地看着,上身猛然一发颤,慌不择路关了电脑。
这方,办公室一片滴滴答答的键盘声和低声的讨论,云鹿的心底一片冰凉。
良久,他控制着手动了动鼠标,重新开机。
只见,视频靠左边部分,一根粗粗的崭新柱子边,一位老人茕茕孑立。
云鹿将他一点点放大。
毫无疑问,正是死去多年的白爷爷。
云鹿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从谢丽香、许岚的案子到昨天的“白苹”,再到视频里的白爷爷,他的唯物主义观简直要破碎了。
这日子还是日子吗?
这一切是正常的吗?
以前,家里的老人常说他们离开以后,会常回来看看。
原来所言不虚。
他模模糊糊地说:“我去请个假,我想回家去见我爷爷奶奶。”
伊元从昨天开始,就已经没心情打瞌睡了。他沉声关切道:“爷爷奶奶没事吧?”
“没事。他们要回来了。”云鹿直着一双眼。
伊元疑惑道:“嗯?他们出去旅游了吗?老人们不都喜欢过亡灵祭,怎么会这时候出去旅游啊。”
旁边的苏潇听着这对话,魂都被吓走了一半,她低声说:“……你爷爷奶奶不是已经过世了吗?”
伊元:“……”
我靠!
反应过来时,云鹿已经被伊元和苏潇左右架着,来到了楼道里。
伊元惊惊诧诧地说:“大哥,你别吓我啊,你出什么事情了?失恋了?还是也撞鬼了?”
苏潇不知道哪里接来一杯水,毫不客气地泼在云鹿脸上。泼完,嘴里还念念有词。
白皙的俊脸上水光潋滟,在灰暗的楼道里闪闪亮亮,对面两人着急之余如沐春光。
美丽的人搭配上破碎的忧郁感,绝美之景。
伊元看呆了几秒,忙上前胡乱擦着这张撑着电视台门面的脸,还不忘质问苏潇:“你这是干嘛?”
苏潇尴尬地说:“给他回魂啊。”
伊元看着云鹿失神的样子,吐槽道:“哪学来的?我瞧着像被你吓丢魂了……还是赶紧送医院去吧。”
两人还没来得及行动。
云鹿晃过了神,他抓着两人的胳膊,说:“我去个地方,主任来问的话,你们帮我敷衍个说辞。”
他急匆匆地回到办公室拿了包,急匆匆地走了。既然是要提前溜走,伊元和苏潇两人又不好大庭广众地追着他跑。
还好白苹挂了个顾问的名号,所以两人很快又回到僻静的楼道里拨通了文件上面的手机号。
“喂,你好。”白苹的声音很平,一点温和中透着许多冷漠。
苏潇抓紧说:“白苹,云鹿说了些疯话以后着急忙慌离开了,说是去一个地方。我们拦不住,跟你说一声,你赶紧联系联系他。”
●
西山区公安局。
办公室里,伍树和云鹿面面相觑。
云鹿播放了视频,并把视频里的老人放大,呈现在他面前,说:“伍警官,这是昨天拍的,没做任何手脚。这位白爷爷已经去世多年,但他昨天活生生出现在了广场上。”
伍树真的很想一头撞死。他尽力温和一笑:“没别人知道吧?请封锁消息。”
“这个当然……然后呢?伍队长,我不是有意冒犯。但消息封锁以后,你们再把他秘密抓来,仅此而已吗?”
伍树的背有些弯。
云鹿看着他迟疑了一会,还是如实说了自己的猜测:“伍队长,我想,不仅仅是白爷爷和谢丽香,此时此刻,已经有好多死去的人回来了。”
伍树的眼中闪烁着一股绝望的光芒。他看着云鹿,仿佛寻求意见:“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没有。”
伍树看着视频里的老者,眼里的血丝越聚越多:“我也认为没有。可是,这么荒诞的事情如何解释?”
“……”
是啊……怎么解释?
“亡灵祭……这么多年了,原来这个节日是这样的。”伍树的语气变得十分无奈,“今天是第二天,如今的办法,只有压住消息,把那些突然出现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抓着藏好,祈祷五天过去后,他们能消失掉。”
云鹿点点头:“理解。”
转念一想,忽然问:“那三具尸体,不会也回来了吧。”
伍树沉默着点了头。
那不就能真相大白了……虽说有些猎奇,但这也算这场诡事的一个好处了。云鹿试探道:“所以,那个案子结了?”
伍树看起来并不那么开心:“差不多了。不过,他们只记得自己死在了新叶那起坍塌事故里,剩下死了之后的事情,三人都不太清楚了,还得由我们再去细查。”
云鹿轻声喟叹了一下。
伍树补充说:“货车的目的地是萍城墓园。最近回来的亡灵很多,墓园是重点监控区,案子的事情我们总会找到新的线索的。”
“队长!”门还没开,先传来一阵惊呼。
叶闲闲行色匆匆,在看见伍树旁边的人后刹住了脚步,表情变得很古怪:“你怎么在这?”
云鹿合上平板,起身抿嘴一笑:“叶警官,好久不见……”
他收了平板,拿起包:“伍队长,你们忙,我先走了。”
伍树朝他点了点头:“好,有事联系。”
刚才的气氛很好,云鹿本来还想顺着话头问问谢丽香的情况……
正遗憾着按下电梯,电梯门还没来得及开,叶闲闲急匆匆跑来,把他叫了回去。
办公室里,伍树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刚刚跟他聊天打了个照面的云鹿看得出,他平静的面容之下更加忧愁了。
叶闲闲给他倒了一杯茶。这样子,是要长聊的意思了。
云鹿意思着喝了一口淡涩的茶水,率先开口:“两位警官,是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叶闲闲跃跃欲试要开口,伍树咳了一声打断他,随后问:“昨天,白苹出去过吗?”
云鹿心下一沉,面色如常地说:“有。”
看着对面两位略微发亮的目光,云鹿补充说:“电视台已经聘请了他作为顾问。所以,他昨天跟我们一起去了广场,参与了电视台的工作。”
“结束后,他有离开吗?”伍树问。
“有,他回了趟单位。”
伍树紧接着道:“说一下离开的时间和回家的时间。”
“离开的时候应该是五点多,回家的时候是八点半左右。”
“回家之后再没出去过?”叶闲闲十分怀疑。
云鹿认真道:“再没离开过。”
“……”
●
伍树忙中送他下楼,云鹿也没有推辞。
毕竟伍警官这么做,总归是私下里有话要说。
电梯里,伍树憋了一会,漫不经心地提醒:“你这几天还是小心为好……我觉得你墙壁里的那具尸体是真的。”
“伍警官,都过去了。事实证明,那只是梦。”虽嘴上这么说,但云鹿心里不免重新梳理起那件事来。
“之前,我们都觉得你是胡乱说话,现在想想,你没有,那很大可能是真的……至于什么精神混乱,或许是你周围亲近的人影响了你,给了你错误的信息。”
二人走出电梯。云鹿说:“您想说的是白苹吧。”
伍树不置可否。
走到半路,两人齐齐站定几秒,又迎着那人走过去。
门边,一身白衣的白苹像一阵轻快的风,翩翩而至。
伍树笑不达眼底:“还真是……真是凑巧,白先生每次都能在这样的时候出现在警局门口。”
白苹牵过云鹿,礼貌回笑:“伍警官也不赖,每次都送我男朋友出来。看来,你要说的悄悄话很多啊。”
伍树风华正茂,跟刻板印象中的刑警队长不一样,他不长胡子也不留寸头,没那么健壮但很有力量,脸长得白白净净、文质彬彬的,看不出来他已经三十多岁了。
这样的面貌,不免让这话多了些歧义。
云鹿想要道歉,却见伍树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他直盯着白苹:“眼下多事之秋,还是建议白先生晚上少出门。”
白苹微微一笑:“是的,警官。自然是要如此。”
电梯门外,两道身影紧贴着往外走。
伍树平静地看着他们,在电梯门合上时,眼神倏然变冷。
他迅速回了另一间办公室,一众人正在里面忙碌着今日晨发的案情。
叶闲闲看见他后,着急得不行:“队长,怎么不抓了他直接问啊?”
伍树观察着已经在面板上贴好的死者照片:“白苹那种人,证据不充足的情况下能问出什么?”
也对……
叶闲闲的所有话被顷刻堵住。哑口无言了一会,他也来到了面板前盯着。
两人看了会,没有一丁点头绪。于是,下楼开车再次去往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