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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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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榆一个人,在诸门派中格格不入。
百门弟子身着各色战袍,刀光在阳下闪烁,人声鼎沸,誓言声此起彼伏,汇成一片热浪,她却早已神游。
百门祭刀第一阶段也就四天,各派的青年才俊总共三十六人出战,前两日淘汰一半,剩下的一半在第三日设“登刀擂”,守擂者两人,挑战者轮番上阵,胜者留台,最后胜出两位守擂人参加夺魁之战。
所以她只要参加第一阶段,打败三十五人,总共等上四日,就可以拿到解毒最重要的一味药。
其余的,就得指望阿公了。
想到这里,她觉得以自己的医术,也是可以让邱驰砚撑过毒发的。
思绪不由飘远,阳光刺眼,空气中是灼热的尘气与刀油味。直到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她回过神来,回头看,不远处,客栈一堆人竟挤到了前排。
龚二指了指她脚下的地上——
一个废纸团。
沈榆捡起来,上面写着“少动手,多捡漏”。
她挥了挥手,就当是回应了。
“什么意思?她懂没懂啊?”龚二有点着急,问姚柳柳。
“你看着吧,她肯定不会等人都累了再上。我估计她是想速战速决。”
“…吃多了?有劲儿没地使?”
客栈的人是昨天突然被通知,沈榆要去参加百门祭刀的。
而他们连进场近距离观战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远远看着主坛。
“她怎么混进去的?无门无派的也能去了?”龚二觉得自己脱离江湖太久了,什么规矩都不熟悉了。
姚柳柳沉声道:“我打听了,无名之人本不能参加。但给彩头的那个人觉得很有意思,就把她加了进去,顶替叶无双的空缺。”
“什么意思?拿人当猴耍?谁啊?哪个王八蛋!”
徐大禾默默指了指一个方向,距霍燎不远的位置,不止坐了秦烈,还坐了一个富态的矮子,据说叫袁振良。
他昨晚也和客人聊了天,大致了解了一下这个百门祭刀,才知道,给钱支持百门祭刀的商人也可以上座。
这时候倒是不谈士农工商、商排最末了。
前面的仪式颇为复杂,直到正午,三十六人两两对战才开始。
沈榆趴在最外围的栏杆上,观察着每一个人的动作。
“小榆。”不知何时,霍宁屿凑到她身旁,“邱捕头如何了?”
“还好,等我把解药凑齐就好了。”
“…你可有把握?百门祭刀可不是点到为止的地方。”霍宁屿也是真的担心。
昨日之事事发突然,偏霍燎的身份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各方抚慰。
然后,他们就知道了沈榆要来参加百门祭刀的消息。
“霍大哥放心,我正研究对手呢。”
“…现研究吗?你可知其他人都持续关注了多久?”
“研究一年不如一次交手,霍大哥也要对我有信心啊。”
霍宁屿欲言又止半天,终究叹气,说道:“你第一轮的对手是拂云剑宗的窦启,很多人都看好他。”
“可是也有人看好我啊。”沈榆指了指自己背后的人。
霍宁屿顺着看过去。
说实话,他不觉得这些伙计的表情,对沈榆是看好。
“…你不要轻敌,窦启剑法诡谲,父亲也常赞叹。”
“所以这不是在学习嘛。”
沈榆没见过窦启,甚至,在今日抽签之前,她都没听过这个人。
那只好见招拆招了。
“你的兵器呢?”霍宁屿又发现了一个问题,沈榆是空手来的。
“我那柄剑不好,还不如不用。”
“…那你拿我的。”
“不用了霍大哥。”沈榆笑道,“又没有规定非要以剑对剑,我赤手空拳也可以的。而且我若是拿着你的剑,不知要有多少人视我为眼中钉。你看现在,就已经有很多人盯着我看了。”
“…”
霍宁屿只好离开,只不过,他去找了龚二,和他说了几句话,龚二也离开了。
主坛上的人们如流水般更替,刀光剑影在阳光下乱成一片。
有人手腕被削开一道口子,血顺着刀背滑落不止;有人肩头被掌力震碎,踉跄数步仍咬牙不退。
每一门派的弟子都知道,若在此处退缩一步,不仅是个人之耻,更会使宗门蒙羞。
于是,长刀不息,掌风更急。
只要一出手,便是狠招、杀招,哪怕伤了人,也无人留情。
沈榆踏上场地时,地上的有些血迹已然干涸。
“沈掌柜,接剑!”
突然有人唤她,她回头,伸手稳稳接住一柄简约的长剑。
台下凯平朝她抱拳,随即又退回到铸门的队伍。
她抽出剑,在阳光下看了看,果然是把好剑。她亦回礼无声道谢。
她迈步上前,身形一如既往从容。
对面的对手自报家门:“拂云剑宗,窦启。”
“三合镇常乐客栈,沈榆。”
周围窃窃私语声汇集起来,也是不小的声浪。
沈榆听到不少质疑与戏谑。
“姑娘来此,是为何?”窦启尊重每一位对手,但一位无门无派之人站到他面前,他还是得探清来意。
若只是个来见识高手的玩乐之人,他自然没必要下杀手。
“我为血心菩提而来。你不必留情,正常动手即可。”
沈榆的话又激起一圈讨论,基本觉得她狂妄自大。
但窦启很欣赏她的干脆利落,手腕一转,已完全进入持剑状态。
两人相对。窦启突然出剑,剑光疾如闪电。
拂云剑宗特有的剑意,窦启更是领悟得出神入化。
忽远忽近,忽快忽慢,每一次变化都让人难以捉摸,像风卷残云般扑向沈榆。
沈榆眼神冷静,步伐不急不缓,剑尖轻轻一点,借力化解。
“好稳的剑。”拂云剑宗宗主感慨,“以静制动,我那徒儿只是看似占了上风。霍盟主,这姑娘,是和您学的剑?”
霍宁屿刚刚去找她说话,很多有心人都看到了。
“老友之女,我想教也没机会啊。”霍燎轻飘飘揭过,继续观战。
窦启渐觉不妙,他连续出招,将拂云剑宗最复杂的剑法施展到极致。但一招一式在对方眼中,似乎全是破绽。
沈榆身形如水,脚步与剑势合而为一,他是有心无力,刺不到要害。
终于,在一次旋身斜劈后,窦启剑势稍乱,露出破绽。
沈榆剑尖一转,如刀般横劈,将他的剑锋生生劈开,带出清脆金属声。
下一瞬,剑就压在了窦启颈上。
“这是…”关中刀会人惊呼,“这是我们的断岳横江!”
半个时辰前,关中刀会的褚文刚以这招胜出晋级。
“你偷学我们的招式!”他们朝沈榆讨伐道。
“你们自己使出这招,还不许别人看?”沈榆目光不离窦启,也不忘回应外界的声音。
“你刚学的?就敢以剑为刀用?”窦启输了,但此刻,他竟有些意料之中的平静。
比试过程中的无力感如同踩入沼泽,知道脱身方法,却又难以实施。
眼下结束,竟有一种没出息的解脱感。实力相差太多,他的不甘都被削弱了几分。
“不好意思断了你的剑,但如果我不这么做,你我还要缠斗很久。我时间紧,不得不如此。”
“是我学艺不精,姑娘不必道歉。”
窦启大大方方承认,朝沈榆重重抱拳,便跳下了台。
这场比试时间并不长,但放在窦启身上,实则短到很多人反应不过来就结束了。
这无名之辈,是从哪冒出来的怪物?
沈榆也下了台,只是她没急着走,而是静静站在场边,看完了今日的每一场比试。
这江湖,她更熟悉街头茶馆中的那一面,刀光剑影实在陌生。
既来参加,她也不会自负到什么都不准备。
她能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更多了些,但今日的百门祭刀结束,她未和任何人说话,直接离开了,都没和姚柳柳他们打招呼。
昨天和他们说了自己这个决定,她就做好了不能再安生的决定。
偏偏她客栈里的人,最需要的就是安稳与庇护。
是她对不住各位,也就更不能给他们添更多的麻烦。
等百门祭刀结束,她再想办法解决。
躲着人群,她又回到了镇岳堂。
一进邱驰砚的那间房,她就换了副面孔,笑盈盈的,仿佛方才在擂台上那股狠劲与她无关。
屋内唐华之疯狂使眼色——
他知道了,我尽力了。
“辛苦啦。”沈榆拍了下他的肩膀,走到床边。
“沈女侠…可安好?”邱驰砚想了许久的开场白,最终还是问她,有无受伤。
“速胜!今日想快些结束,所以出手狠了点。”
“这么急做什么?”邱驰砚皱眉,但语气不重。
沈榆撩起袖子又搭上他的脉,说道:“前两日你没醒,再加上暗器刚取出来,所以最稳妥的方式就是先稳住毒势。但其实我也有其他拔毒的法子,今日便来问问你。”
“还有什么!哎呦小沈掌柜你可真是沉得住气啊!”唐华之要更激动一些,一个箭步窜了过来。
“既然没做,那便是有风险。”邱驰砚顺着说下去,看着沈榆的神情。
沈榆沉吟一声:“那是自然。现下虽然缺药,但只要每日施针压制,毒在七日之内不会入肺腑。但若是以内力拔毒,会凶一点,倒是也快。”
“多凶啊?”唐华之又问,十分急切。
“算了。”
沈榆还什么都没说,邱驰砚便拒绝了。
他紧盯着床前的人,声音压得很轻,却不容商量。
唐华之又要劝点什么,但都被堵了回去。
“…粪坑里的臭石头…不管你了!”他不太会骂人,但又觉得气不过,总得说点什么,怒骂一声便走了。
这屋里,真是待不下去!
“拒绝得这么干脆,每日扎针也不舒服。”沈榆看着他。
“至少比反噬心脉要好。”
“其实你的气脉已然损伤,到时候也只是三分和四分的区别。”
“我说的是你。”
邱驰砚看向头顶的帷帐,轻叹道:“虽说不如沈女侠厉害,但我也对内力催毒之事了解一二。你话不说清楚,哄哄华之也便罢了。若不是需要我神志清明地接受你的内力,恐怕你早就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