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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药香 ...

  •   翌日清晨,大理寺后院。
      青石板铺就的院落中央,一座灰瓦覆顶的冰窖静静矗立。这是专为存放案件证物而设的所在,此刻正吞吐着森森寒气。高怀苏拢了拢身上的紫色外衣,远远站在冰窖三丈开外。虽是春夏之交,但晨露未晞的京城仍透着几分料峭寒意。
      “动作快些。”差役的头子低声吩咐,看着差役们将四具覆着白布的尸首依次抬入冰窖。白布下隐约可见僵硬的轮廓,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目。
      楚昭野大步跨过门槛,手中那件青竹纹外袍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在裴明渊肩头。他不动声色地侧身挡在裴明渊与冰窖之间,却听得身后传来几声压抑的轻咳——终究是晚了一步。
      裴明渊掩唇咳得眼尾泛红,单薄的身子微微发颤。楚昭野眸光一沉,借着整理衣襟的姿势倾身贴近他耳畔,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昨夜贪杯的账,今晚喝药时加倍清算。”低沉的嗓音里含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裴明渊闻言猛地抬头,却正对上楚昭野似笑非笑的眼神。他下意识要反驳,却被一阵更剧烈的咳嗽打断,整个人都跟着晃了晃。
      “裴兄这是?”高怀苏投来关切的目光。
      “无妨。”楚昭野抢先答道,手掌稳稳扶住裴明渊的后腰,“昨夜看卷宗着了凉。”
      裴明渊暗暗掐他手臂,却被反手扣住腕子。楚昭野拇指在他脉门处轻轻一按,低声道:“再闹就三倍。”
      裴明渊别过头哼了一声。
      三人在冰窖外静候了半个时辰,然后命差役将四具尸身尽数抬出。
      尸体整齐排列于青石板上,虽保存得当,但每具尸身上的尸斑分布却迥然相异。裴明渊俯身上前,指尖轻掠过尸身表面,眉间蹙起一道细痕。
      “尸身变化虽微,却各有不同。”他低声道。
      高怀苏面露忧色:“这可如何是好?”
      裴明渊忽然转向楚昭野:“楚指挥使,劳烦去殓房取我平日记录的尸检册子来。”
      待楚昭野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裴明渊骤然拔出腰间佩刀,寒光一闪,掌心已多了一道血痕。
      “裴兄!”高怀苏惊得后退半步。
      裴明渊恍若未闻,任由鲜血滴落在尸体眉心那点朱砂上。高怀苏屏息凝神,只见那滴血珠竟在接触朱砂的瞬间,泛起了诡异的青芒。
      血珠沿着尸体眉心缓缓滑落,却在触及皮肤的刹那化作缕缕青烟。高怀苏瞪大眼睛,只见那具原本苍白的尸身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暗红色纹路,如同蛛网般从心口蔓延开来。
      “这......这是......”高怀苏盯着尸体眉心渐渐浮现的诡异纹路,声音有些发颤。
      裴明渊慢条斯理地用素帕擦拭着手上的血迹,眸色比冰窖里的寒气还要冷上三分:“北疆秘术,以朱砂为引,遇人血则显形。”
      “你怎会......”
      “书上看的。”裴明渊干脆利落地截住话头,将染血的帕子攥在掌心,“此事,不必让楚昭野知晓。”他垂眸检查了下掌心的伤口,见不再渗血,这才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高怀苏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裴明渊迅速将染血的帕子塞进袖中,抬脚碾散了地上残留的血迹。
      “找到了。”楚昭野大步流星地走来,将那本册子递到裴明渊手中,目光却紧紧锁住他略显苍白的脸色,“脸色怎么这么差?”
      “冰窖寒气重罢了。”裴明渊接过册子,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迅速翻开封皮掩饰。
      楚昭野眸光一转,看向一旁的高怀苏。高怀苏心虚地别过脸,假装研究地上的青砖纹路。见问不出什么,楚昭野也不再追问,只是抱臂倚在廊柱旁,目光却始终未离开裴明渊的身影。
      “这符文是什么意思?”高怀苏蹲下身,指着尸体眉心渐渐淡去的纹路问道。
      裴明渊俯身仔细端详,从各个角度观察朱砂上的纹样,最终摇头:“看不懂。”
      “你也不知道?”高怀苏难掩惊讶——这是她跟随裴明渊查案以来,第一次听他坦言“不懂”。
      裴明渊站起身,拍了拍官服下摆:“元露,去藏书阁找找关于北疆巫术的典籍。”
      高怀苏会意,匆匆离去。
      回到大理寺值房,裴明渊刚要去取案几上的卷宗,手腕突然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扣住。楚昭野的手指如铁钳般箍在他腕间——方才在冰窖外交接册子时他就注意到,这人竟破天荒地用了右手。可那个角度,任谁都会本能地伸出左手。
      “松手。”裴明渊挣了挣,袖口金线绣的云纹在动作间泛起细碎流光。
      楚昭野冷笑一声,直接掰开他紧攥的掌心。当那道横贯掌纹的刀伤暴露在烛光下时,他眼底瞬间结满寒霜:“解释。”
      “验尸需要。”裴明渊偏过头,烛火在他侧脸投下摇曳的阴影。
      “验尸需要往自己身上动刀?”楚昭野一把将人拖到内间床榻前,从怀中摸出青瓷药瓶时,瓶身与案几碰撞出清脆的响。他单膝压住榻沿,把人困在方寸之间:“裴大人好大的官威,连金疮药都请不动了?”
      裴明渊正要反驳,忽见楚昭野指尖挑着一方染血的素帕——正是他方才悄悄塞进袖中的那块。血迹在月白云纹上晕开,像雪地里落了一瓣红梅。
      “现在,”楚昭野蘸了药膏的指尖悬在伤口上方,声音比冰窖里的寒气还冷三分,“要么说实话,要么我亲自去问高怀苏。”
      药膏沁凉的触感让裴明渊下意识缩手,却被楚昭野更用力地扣住腕子。
      “现在知道疼了?”楚昭野嘴上讥讽,手上却放轻力道,蘸着药膏的指尖沿着伤口边缘细细涂抹,“北疆巫术也敢随便碰,裴大人是嫌命太长?”
      裴明渊抿着唇不答话,眼尾却泛起薄红。楚昭野瞥见他这副模样,心头火气更盛,扯过纱布的动作故意重了几分。素白绷带层层缠绕,最后在掌心打了个死结。
      “三日不许碰水。”楚昭野冷声命令,“若让我发现你偷偷拆开......”
      “你待如何?”裴明渊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的哑,“把我关进诏狱?”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映得两人对峙的身影在墙上纠缠。楚昭野忽然伸手捏住他下巴,迫他抬头:“我会让别人接手这个案子,你就在府里养伤。”拇指重重碾过他下唇,“说到做到。”
      裴明渊瞳孔骤缩,猛地拍开他的手:“你敢!”这一动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倒抽冷气,却倔强地别过脸去,只留给楚昭野一个气得发红的耳尖。
      见裴明渊眼眶里蓄起水光,楚昭野心头一软。他叹了口气,松开钳制的手,转而用指腹轻轻拭去对方眼角的湿意:“好了,不闹你。”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等处理完公务,带你去朱雀大街。”
      裴明渊抽了抽鼻子,仍偏着头不看他。
      “听说新开了家糖水铺子,”楚昭野凑近他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还有你最爱的那家糖葫芦,今日刚熬的山楂......”
      长睫轻颤,裴明渊终于转过脸来,眼尾还泛着红:“......要两串。”
      “三串都行。”楚昭野趁机拉过他受伤的手,动作轻柔地拆开先前包扎的纱布,“但得先让我重新上药。”
      烛光下,那道伤口显得格外刺目。楚昭野眉头紧锁,取来温水小心清理,又换了更细软的绢布包扎。这次他没再打死结,而是在裴明渊腕间系了个精巧的平安扣。
      “还疼不疼?”他低声问,指尖在绷带上轻轻摩挲。
      裴明渊摇摇头,忽然伸手拽住他衣袖:“现在就去买糖葫芦。”
      楚昭野失笑,顺手揉了揉他发顶:“馋猫。”

      朱雀大街华灯初上,人流如织。裴明渊一改平日端肃的模样,像只轻盈的青白色雀鸟般在人群中穿梭,衣袂翻飞间,发梢都沾了街边小摊飘来的甜香。他时而驻足在糖画摊前,时而又被卖花灯的吸引,眼底映着点点灯火,明亮得惊人。
      楚昭野不紧不慢地跟在几步之外,目光始终锁在那道雀跃的身影上。见裴明渊在一个捏面人的摊子前蹲下,他唇角不自觉扬起——这人平日里鲜少出门,更别说这般肆意游玩。如今有他陪着,倒像是解开了什么枷锁,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裴明渊突然在一家糖葫芦摊前停住脚步,晶莹剔透的糖衣在灯笼映照下泛着琥珀色的光。他转头朝楚昭野招手:“要三串!”
      楚昭野上前付了铜钱,看着裴明渊迫不及待地咬下第一颗山楂。糖渣沾在他唇边,像落了片雪花。“慢些吃。”楚昭野伸手替他拭去,却被裴明渊躲开。
      “这串留给兄长。”裴明渊仔细地将其中一串用油纸包好,揣进袖袋,“他最爱这家的糖霜厚度。”
      楚昭野挑眉:“怎么不给我留一串?”
      裴明渊眨眨眼,忽然将手中咬了一半的糖葫芦递到他嘴边:“分你一颗。”
      街边的灯笼将暖黄的光晕洒在裴明渊含笑的眉眼间,楚昭野就着他的手咬下那颗裹着糖衣的山楂,酸甜的滋味在唇齿间化开。糖壳碎裂的脆响中,他忽然扣住裴明渊的手腕,借着替他擦拭嘴角的动作凑近耳畔:“右后方第三个摊位,有人跟了一路了。”
      裴明渊唇角微勾,佯装整理衣袖低声道:“那人的左后方还有个穿深蓝劲装的,腰间佩刀,”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长得凶神恶煞的。”
      楚昭野低笑一声,揽着他的肩不动声色地往前走去:“有我凶吗?”
      裴明渊借着楚昭野揽他的姿势,顺势将半串糖葫芦塞回他手中,指尖似有若无地划过他掌心:“楚指挥使若是凶起来......”尾音拖得绵长,忽然踮脚凑近他耳畔,“可比他们吓人多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楚昭野眸色一暗,扣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两人状若亲昵地依偎着前行,实则都在借着角度观察身后——那深蓝劲装的男子正假装挑选胭脂,目光却始终锁定他们。
      经过一个卖面具的摊位时,裴明渊随手拿起个狐狸面具比划。
      楚昭野会意,故意提高声音:“不是说好要去醉仙楼?”同时在他腰间轻掐一把,示意自己看到了第三个跟踪者——个提着鱼篓的老翁,步履却轻盈得不合常理。
      “可我想先去看花灯嘛~”裴明渊拖长声调撒娇,指尖却在他掌心快速划了三个短横——三路人马。转身时发梢扫过楚昭野下巴,留下一缕淡淡的沉香气。
      楚昭野配合地叹气,接过他手中的狐狸面具戴上:“依你。”借着系带的动作,目光扫过右侧茶楼二楼——果然有寒光一闪而过。
      身后追踪的脚步声骤然急促,几道人影从不同方向包抄而来。裴明渊下意识探向袖袋,指尖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的折扇送去修缮了。他低笑一声,侧首对楚昭野道:“今日怕是要吃点苦头了。”
      楚昭野眸光一凛,顺手从旁边的字画摊抄起一把素面折扇抛给他:“凑合用。”
      裴明渊“唰”地展扇,嫌弃地皱眉:“扇骨这般生硬,连开合都不顺。”话音未落,一道寒光已擦着他耳际掠过,深深钉入身后的木柱。
      “再挑剔,”楚昭野反手抽出绣春刀,刀锋在月色下划出一道银弧,“明日就该有人给你挑棺材了。”说着拽起他的手腕疾步冲入暗巷。
      巷内月光被高墙切割成碎片,裴明渊戴着的狐狸面具在暗处泛着幽光。他忽然旋身,手中折扇“铮”地弹出一截薄刃,堪堪架住袭来的剑锋。
      “左边三个。”他借着格挡的力道贴近楚昭野后背,扇刃在掌心转出个漂亮的弧度。
      楚昭野刀势未收,顺势劈开右侧袭来的暗器:“知道还不过来帮忙?”
      裴明渊轻笑,忽然俯身从他刀下掠过,扇骨中暗藏的银针精准没入敌人膝窝。那人惨叫跪地时,他还有闲情用扇尖挑起楚昭野的下巴:“楚大人这刀法,比之前退步了啊。”
      “闭嘴。”楚昭野一刀劈开迎面而来的箭矢,左手将他往身后一拽,“看路!”
      裴明渊借势旋身,狐面具的流苏扫过楚昭野颈侧。他手中折扇忽开忽合,每次展开都伴着暗器破空的锐响。有枚透骨钉擦着楚昭野的衣角钉入敌人咽喉,他还要故作惊讶:“哎呀,手滑。”
      楚昭野反手将刀柄往他腰间一顶:“再滑一次试试?”
      巷战渐酣,两人背靠背形成犄角之势。裴明渊的扇面已染了血,却仍不忘在格挡间隙用扇骨轻敲楚昭野的刀背:“打完这架,请我吃酒?”
      “请你吃板子。”楚昭野踹翻最后一个刺客,刀尖挑开那人的面巾,却见对方嘴角溢出黑血——服毒自尽了。
      “是死士?”裴明渊蹙眉,指尖还捻着扇骨间的一枚透骨钉。
      楚昭野的绣春刀在月色下泛着冷光,刀尖纹丝未动。他蹲下身,一把扯开死士的衣领——后颈处赫然贴着一块染血的布帛,上面烙着火焰状的焦痕。
      “是那些药人!”楚昭野瞳孔骤缩。
      话音未落,地上“尸体”突然抽搐起来。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那些本该死透的刺客竟一个个僵直地站起。浓烈的异香从他们七窍中渗出,正是那日在鬼市闻到的诡谲气味。
      裴明渊一把拽住楚昭野的手腕:“跑!”
      两人疾退数步,背后却传来“轰”的巨响——巷尾不知何时堵上了三个同样双眼赤红的药人。异香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裴明渊的扇刃已见卷边,他反手将三枚透骨钉甩出:“闭气!这香味有毒!”
      楚昭野刀光如练,劈开最先扑来的药人。刀刃砍进对方肩胛时竟发出金石相击之声,那药人却恍若未觉,腐黑的指甲直掏他心口。
      “砍脖颈烙印!”裴明渊旋身踢翻另一个药人,折扇“咔”地裂开一道缝。他趁机从靴筒抽出匕首,寒光闪过,精准挑开药人后颈的烙痕。那具行尸走肉般的躯体顿时僵住,喷出汩汩绿血。
      楚昭野会意,绣春刀改劈为挑,刀尖如毒蛇般钻入身后药人的烙印处。绿血溅上他的飞鱼服,衣料竟被腐蚀出几个小洞。
      “当心血迹!”裴明渊刚喊出口,最后一个药人突然自爆。腐肉混着毒血如雨点般泼来,楚昭野猛地扯下外袍一旋,将人护在怀中。
      “咳咳......”烟尘散去,裴明渊从楚昭野臂弯里抬头,发现他右臂被溅上几滴黑血,皮肤已泛起骇人的青紫。
      “楚昭野!”他声音都变了调,匕首“当啷”落地。
      药人的残肢还在蠕动,远处又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楚昭野却突然笑了,染血的手指抚上裴明渊苍白的脸:“现在知道怕了?”
      裴明渊一把抓住楚昭野抚在他脸上的手,触到一片滚烫。那几滴黑血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蔓延,青紫的纹路已经爬到了颈侧。
      “别碰!”楚昭野想要抽回手,却被死死攥住。远处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声响。
      裴明渊突然扯下腰间玉佩往地上一砸,烟雾瞬间弥漫开来。他趁着混乱架起楚昭野,咬牙冲进旁边一条窄巷。楚昭野的身子越来越沉,呼吸也越发急促,却还在他耳边轻笑:“裴大人......这是要......劫持朝廷命官?”
      “闭嘴!”裴明渊声音发颤,右肩顶着他不断下滑的身体。拐过三个弯后,他终于支撑不住,两人一起摔在堆满箩筐的角落里。
      楚昭野的唇色已经泛紫,却还强撑着要起身:“你走......去大理寺......找......”
      “再说话我就把你打晕。”裴明渊撕开他染血的衣袖,倒吸一口凉气——整条手臂都布满了蛛网般的青黑纹路。他毫不犹豫地俯身,用嘴吸出毒血。
      “你疯......”楚昭野想推开他,却被一记手刀劈在颈侧。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裴明渊沾着血丝的唇角。
      远处传来犬吠声。裴明渊抹了把嘴,背起昏迷的楚昭野。平日里总嫌这人沉,此刻却觉得轻得像片羽毛。他咬破舌尖保持清醒,专挑最阴暗的小路前行。
      过护城河时,楚昭野突然在背上抽搐起来。裴明渊差点跌进水里,死死抓住岸边的柳枝才稳住身形。月光下,他看到楚昭野的指甲已经开始发黑。
      “撑住......”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额前的汗混着血水往下淌。右腿在打斗时受了伤,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
      子时的更鼓响起时,裴府的后门终于出现在视野里。裴明渊踉跄着撞开门,和闻声赶来的管家撞个正着。
      “少爷!这......”
      “备热水!取我药箱!”裴明渊声音嘶哑,“去请......不,谁都别惊动!”
      他将楚昭野小心放在榻上,颤抖着手去探脉搏。指尖下的跳动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青黑的毒纹已经蔓延到了心口。
      药箱“哗啦”一声打翻在地。裴明渊抓起银针,却在扎下去的瞬间被抓住手腕——楚昭野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瞳孔已经有些涣散。
      “雨澄......”这是他第一次叫裴明渊的表字,“听我说......”
      “你闭嘴!”裴明渊眼眶通红,手中银针却稳若磐石,“要死也得排在我后头,轮不到你先走!”
      第一针落在心俞穴,楚昭野浑身一颤。裴明渊的手稳得可怕,十二根银针在烛光下泛着寒芒,每一针都精准刺入要穴。最后一针落下时,黑血从针孔缓缓渗出。
      管家端着热水进来时,看见自家少爷正俯身在楚昭野心口吸毒,地上已经积了一小滩黑血。
      “少爷!让老奴......”
      “出去。”裴明渊头也不抬,“把门守好。”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最后一滴黑血终于变成鲜红色。裴明渊瘫坐在地上,看着楚昭野渐渐平稳的呼吸,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砸在了对方还带着血渍的手心里。
      “楚闻锋......”他哑着嗓子骂,“你欠我一条命。”
      晨光透过窗纱,照在交握的两只手上。一只苍白修长,沾着血和药渍;一只骨节分明,还带着未褪尽的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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