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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参商(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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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9
收网行动取得成功,随着龙冈被捕,龙冈集团至此覆灭。
同时,警探还利用龙冈联系到了一个叫卢樘的人。
卢樘平时负责龙冈与罗彧的对接。他一开始听到风声,小心翼翼地联系龙冈,问警探最近是不是有动作。在警探的监管下,龙冈对此矢口否认,自后卢樘便也放下警惕,继续担起这个双向传声筒的角色,警探因此得以掌握罗彧在国外的大致动向。
奎子鉴与黎灼野始终保持着密切的联络,卢樘的消息他都会第一时间跟进给黎灼野。
所有警探心里都明白,这是他们离罗彧这个隐身的大毒/枭最近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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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震霖从病房醒过来时,魏途正趴在他床边,奎子鉴正从门口走进来,手里提了一只保温桶。
“醒了?”奎子鉴走到床前,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淡淡道,“醒了就吃点东西吧,魏途给你点了热粥。”说罢,他打开保温桶,腾腾热气从里面冒出来,他将粥添进碗中。
邱震霖意识不清,看看床边熟睡的人,又看了看奎子鉴手中的粥,没有说话。
奎子鉴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震霖,你睡了三天,魏途三天没合眼,刚刚听医生说你快醒了,这才放松下来。”
邱震霖张开嘴巴,没有说话。半晌,他扭头问奎子鉴:“昆亮群呢?”
奎子鉴沉默,把碗递给邱震霖。
邱震霖接过来,喝了一口,只听奎子鉴说:“他还在ICU,情况不太乐观。”
邱震霖抬头。
奎子鉴没有看他,在窗边的沙发上坐下,目光落向窗外:“魏途看到他的时候,龙冈的人把他围在中间,为了不让龙冈被带走,同时拖住他们,他一直反抗到最后。”奎子鉴的语气很平静,但邱震霖能看到他交握着放在大腿上的手,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伤的很重,送过来的时候,医生说,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邱震霖脸色变得很难看:“我没想到……这么严重。”
奎子鉴不语。
邱震霖捧着粥碗,没有一点食欲,粥的热量顺着碗壁传到他的掌心,他却浑然不觉。昆亮群的名字反复冲撞他的神经,令他胸口生疼,难以呼吸。
“都是因为我……”邱震霖说话时鼻音很重,他低下头,看不清表情,“他没有犯下大的过错,龙冈倒台后,他本来可以有新的生活。是我能力不够,才把他推进了火坑。”
奎子鉴皱眉:“这不是你的错。”
魏途依稀听到说话声,迷迷糊糊醒过来。
“龙冈发现异动太早了,是我没有排查清楚他的眼线,奎队,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邱震霖说,“这次如果不是他,除了一堆冰冷的尸体,我们什么都得不到。”
“震霖?”魏途见邱震霖醒了,眼中一下清明起来,喜悦过后,他注意到邱震霖看起来很难过,顿觉不好,“怎么了?”
奎子鉴注意到魏途朝自己看过来,没有理睬。他直直看着邱震霖:“我想,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昆亮群从未真正属于光明,却也未曾彻底沦于黑暗。
他就像一株生长在阴沟里的植物,根须扎在泥泞里,叶片却始终朝着漏下的那一点天光伸展。他追随龙冈多年,参与过无数灰色交易,双手触碰过污秽,却不曾染指极端的恶。矛盾贯穿了他的一生,他足够市侩,懂得趋利避害,同时他良知尚存,哪怕自知是一截残烛,也要迸溅出一点火星。
毫无疑问,面对棍棒,他的第一反应并非英勇赴义。他完全可以袖手旁观,但他并没有,甚至不惜以性命为代价,回应那些闯入他生命的善意。
他或许从未想过成为英雄。他只是单纯地认为,如果他什么都不做,警探的努力会付诸东流;如果他什么都不做,他会在余生里无数次回想起那个瞬间,并为此辗转难眠。所以他举起了匕首,笨拙而狼狈地拼尽所有力气。
他也许并没有想很多,但正如奎子鉴所说,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心甘情愿,不曾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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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骆然苏醒,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
骆然醒时,只有覃枭陪在床边。在他后续休养的几个月里,罗彧和阿褚来看过两次,其余时间骆然便只见过覃枭和一个医生。
医生很年轻,负责给他做基础检查并随时关注他的恢复状态。骆然知道,给自己做手术的一定不是他。
直到现在,罗彧那位神秘的私医已经把骆然的性命抢回来了好几次,骆然却从未在有意识的时候与他打过照面。
……
“阿然哥。”
覃枭推开门走进来。
一张为打发时间已经变得皱巴巴的折纸被再一次展开,骆然停下手头动作,抬眼看向这边。彼时,他已经基本恢复,除了肤色略显病态,只剩下脖颈上一道狰狞可怖的疤痕,还在昭示着那实实在在上演过的闹市血案。
房门轻阖,覃枭走上前,凑在骆然耳边:“徐启秋的人找我了。”
骆然眉尾一挑:“怎么说?”
“他也给了回国的承诺。”
骆然显然没有料到这个情况:“徐启秋不是一直在尝试同罗彧谈判达成合作吗,现在怎么会私下来找我?”
罗彧在扩展自己势力的同时也在逐步吞并徐启秋的势力,在骆然到来前以及到来后都是如此,这点骆然虽从未参与,却是知道的。
未涉事的骆然尚且如此,想必徐启秋心里也门儿清,只是他并未向罗彧捅破。黑吃黑是一场持久的消耗战,徐启秋在最开始便料到自己不是罗彧对手,于是始终在尝试与罗彧说和,可惜罗彧并不领情。
随着罗彧势力的进一步扩大,徐启秋已失去与其抗衡的能力。在这样的情况下,于徐启秋而言,串通骆然毫无益处。况且若是让罗彧知道这个动作,徐启秋能否自保都很难说。
所以……这几个月一定发生了什么,让徐启秋不惜铤而走险。
“需要回复吗?”
“不用。”骆然声音很低,“但是,你和他们保持联系,我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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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震霖即将出院,奎子鉴和魏途一道回市局,给他拿几件留在办公室的外衣过去。
——这仅仅是表面目的,实际上,两人不过是希冀可以借此逃避病房内的低压空气。
彼时,即将出院的邱震霖坐在昆亮群的床边,一言不发。
昆亮群脱离了生命危险。
但这并不是一个喜讯的开头。
因为昆亮群的世界,已经淹没入了无尽的黑暗,徒留一副对外界没有感知的躯壳,本能地进行着呼吸……
他成为了植物人。
……
进入市局大楼,奎子鉴和魏途路过开水间,无意听到冯湘在里面打电话的声音——
“事情确实蹊跷,但是没有抓手,我们怎么调查?不然,把涉事企业的员工一个个叫来问话吗?”
“嗯,现在重点是看能不能回灌地下水修复,对,或是其他一些补救措施。”
“当然当然,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嘛,我只是提一嘴……评估已经做过了?那就好,有安全隐患吗?需不需要协助撤离居民?”
……
冯湘挂了电话,看见奎子鉴和魏途,推开手边的开水壶,边打招呼边走过来:“奎队,小魏,回来了?震霖怎么样?”
“他恢复得不错,我们回来拿点东西。”魏途抬抬下巴示意她的手机,“怎么了?”
“嗐,”冯湘叹气,“查到有企业违规抽取地下水,断断续续进行了快一年,这事惊动了好多部门。”
魏途:“抽地下水?”
奎子鉴闻言皱起眉头。
冯湘:“对。发现后,自然资源局的一直在监测地质变化,很难说抽了这么多水会不会造成地面沉降甚至是地表塌陷。住建局的也出动了,排查相关区域的建筑物安全,评估是否有地面沉降造成的房屋安全隐患。”
“负责人抓了吗?”
“当然。城管的都派人去拆违法取水设施了,政府现在也在想办法进行生态修复。”冯湘一笑,“好啦,你们就别操心这个了。”
魏途看了奎子鉴一眼:“走吧,奎队。”
奎子鉴轻轻点头,伸手在眉心处揉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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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敲门声落,阿陌走进罗彧的房间:“罗哥,方才有个集市的弟兄说,亲眼看见徐启秋的人找阿枭,两人说了会儿话。”
“听到说什么了吗?”
“没有,”阿陌道,“他本来要靠近去听的,但两人说了两句话就散了,来不及。”
罗彧若有所思,从外衣内袋摸出一支烟叼住,阿陌帮他点上了。
阿陌:“罗哥,不如回归第一方案吧。”
罗彧沉声说:“是时候了。”
接着,他掀起眼皮看向阿陌:“都准备就绪了?”
阿陌点头:“早就准备好了。不过……抽水的事一直在推进,但我听说最近被责任部门发现所以停工了。”
“无妨。”罗彧夹着烟从嘴边移开,吐出烟圈,“我需要制造的就是效应,而非具体事故。房屋倒塌并非必须,在那样的时刻,只要有一栋危楼倒塌发生——甚至没有也无所谓。供水系统、电力系统、交通系统、通信网络……”
罗彧眼中隐隐有癫狂之色闪烁:“在那样一个节点上……一个火苗,一个点燃恐慌的火苗就足够了。不是吗?
“一念之间,整个城市都会陷入混乱。
“没有人能阻止。”
阿陌颔首。
罗彧:“帮我联系Z国,单线联系阿辉,就说可以准备发射了。”
阿陌再次颔首,随即转身离开。
烟雾升腾,遮盖罗彧脸上浮现出的森然笑意:“阿然,这是你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