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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第171章 雁门关重逢 ...


  •   北境,雁门关遗址。

      凛冽的朔风如同裹挟着冰碴的巨手,呼啸着掠过荒芜的戈壁,抽打着枯死的草茎和光秃的岩石,发出鬼泣般的呜咽。铅灰色的天幕低垂,沉甸甸地压在连绵起伏、覆盖着皑皑白雪的群山之上,仿佛触手可及。空气中弥漫着冰雪的清冽、冻土的腥气,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如同万古荒原般的苍凉与死寂。巨大的关城遗址,如同被岁月啃噬殆尽的巨兽骸骨,断壁残垣在风雪中沉默矗立,断裂的雉堞、坍塌的烽燧台、焦黑的夯土墙基,无声诉说着千年前的惨烈与悲壮。

      越野车碾过冻硬的碎石路,在距离关城遗址核心区数百米外停下。车门推开,寒风裹挟着雪沫,瞬间灌入车厢。

      吴琬卿率先下车。她裹着厚重的防寒服,墨发束在保暖帽下,脸上覆盖着防寒面罩,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期盼的眼眸。胸口的赤金符文印记,隔着层层衣物,传来一阵阵清晰而温热的悸动,如同沉睡的巨龙正在苏醒,每一次搏动都牵引着她的心跳,指向那片风雪笼罩的废墟中心。

      沈砚紧随其后。他同样裹得严实,金丝眼镜上瞬间蒙上一层白雾。他摘下眼镜,用指尖抹去水汽,重新戴上。镜片后的目光,沉静依旧,却比往日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凝重与……一丝深藏的、如同近乡情怯般的悸动。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特制的、带有恒温与防震功能的黑色合金密码箱。箱内,是那枚温润内敛、核心暗红光芒微弱搏动的血玉符咒。

      两人没有言语,只是默契地对视一眼。目光交汇的瞬间,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流窜过。千年的血火、生死的阻隔、轮回的迷茫,在这一刻,都化为一种沉甸甸的、心照不宣的决绝。

      他们踏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向遗址深处走去。寒风如刀,抽打在脸上,带来刺骨的寒意。脚下,是冻得如同铁板般的土地,混杂着碎石和不知名的黑色焦土。远处,几座被风雪侵蚀得只剩骨架的烽燧台,如同沉默的哨兵,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投下扭曲的阴影。

      越靠近核心区,胸口的悸动便愈发强烈!吴琬卿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悲伤、思念、守护以及……一丝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呼唤,正从废墟深处传来!那呼唤,穿透了千年的风霜,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精准地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

      萧战!

      是他!他就在这里!在等待着她!

      沈砚的脚步也明显加快。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前方一片相对开阔、被巨大断壁环绕的区域。那里,地势略高,地面焦黑龟裂,形成一个巨大的、如同陨石撞击般的浅坑轮廓——正是千年前,北斗七星诛邪阵爆发、魔神湮灭、萧战消散的地方!

      嗡——!!!

      就在两人踏入这片区域的瞬间!吴琬卿胸口的符文印记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赤金色的光芒仿佛要破体而出!一股浩瀚、古老、带着悲鸣与狂喜的意念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瞬间席卷她的全身!她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与此同时!

      沈砚手中的密码箱!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发出沉闷的嗡鸣!箱体表面,特制的合金外壳竟在低温下微微发烫!内置的恒温与能量屏蔽系统发出尖锐的警报!

      “它……感应到了!”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猛地停下脚步,手指在密码锁上飞快输入指令!

      咔哒!

      箱盖弹开!

      嗡——!!!

      一道凝练的、如同燃烧太阳般的赤金色光柱,猛地从箱内冲天而起!瞬间撕裂了铅灰色的天幕!光柱之中,那枚血玉符咒悬浮而起!核心那点微弱的暗红光芒,此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浓稠红光!红光疯狂闪烁、跳动!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浩瀚星辰之力与……一种深入骨髓的悲怆与思念的意念流,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废墟!

      “萧战……”吴琬卿失声低呼,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悬浮的光团!

      就在这时!

      沈砚的身体猛地一震!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一股冰冷刺骨、却又带着一丝奇异温热的悸动,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全身!他猛地从贴身衣袋中,取出一枚用特制金属链悬挂在颈间的——玉佩!

      那正是博物馆失窃案中,被追回的、刻有“萧战”二字的玉佩残片!玉佩莹白温润,边缘参差不齐,核心镶嵌的暗红宝石早已消失,只余下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熄灭的暗红残渣!玉佩表面布满暗红裂纹,缠绕着稀薄如烟、散发着阴寒气息的黑色雾气!

      嗡——!!!

      就在玉佩暴露在空气中的瞬间!

      悬浮在空中的血玉符咒!光芒暴涨!核心的赤金光芒如同燃烧的火焰!疯狂地闪烁、跳动!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吸力,猛地爆发出来!

      咻——!!!

      沈砚手中的玉佩残片!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瞬间挣脱了金属链的束缚!化作一道微弱的、拖着黑色雾气的暗红流光!猛地射向空中的血玉符咒!

      “不!”沈砚失声惊呼!下意识地想要阻拦!却已来不及!

      嗤——!!!

      玉佩残片与血玉符咒狠狠撞击在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响彻灵魂深处的、如同琉璃破碎又瞬间弥合的脆响!

      嗡——!!!

      赤金与暗红的光芒激烈碰撞、交融!形成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散发着混沌气息的能量漩涡!漩涡中心,玉佩残片如同投入熔炉的冰雪,瞬间消融!其核心那点微弱的暗红残渣,如同归巢的倦鸟,猛地融入血玉符咒核心那浓稠的红光之中!

      缠绕玉佩的稀薄黑雾,如同被投入烈火的毒蛇,发出无声的尖啸!疯狂挣扎、扭曲!试图侵蚀那融合的光芒!然而,在血玉符咒浩瀚的星辰之力面前,它如同螳臂当车!瞬间被赤金色的光芒吞噬、净化!化为缕缕青烟消散!

      融合完成!

      血玉符咒的光芒瞬间内敛!体积似乎微微膨胀了一圈!通体流淌着一种更加温润内敛、却又蕴含着更加磅礴力量的光泽!核心那点暗红光芒,不再微弱跳动,而是散发出恒定、柔和、如同心脏般有力搏动的光芒!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熟悉温润气息与浩瀚星辰之力的、更加完整、更加清晰的灵魂波动,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席卷了吴琬卿和沈砚的心神!

      萧战!

      是他的气息!更加完整!更加清晰!

      嗡——!!!

      融合后的血玉符咒,并未落下!反而悬浮得更高!核心那柔和的红光,如同呼吸般明灭!光芒之中,无数细密的、如同星辰尘埃般的金色光点再次浮现!它们不再疯狂旋转,而是如同受到某种无形意志的牵引,开始有序地排列、组合!

      一个模糊的、由纯粹光粒构成的虚影轮廓,在红光中缓缓凝聚、显现!

      虚影起初极其朦胧,如同水中的倒影。但很快,轮廓变得清晰!那是一个男子的身形!身姿挺拔,穿着宽大的、绣着繁复星辰纹路的白色法袍!墨发披散!面容……在光芒中若隐若现!

      吴琬卿的呼吸骤然停止!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她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是他!
      萧战!
      是他在北斗剑阵中,引动星力、以身殉道的模样!

      沈砚的身体如同被钉在原地!金丝眼镜后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脸上血色瞬间褪尽!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冰冷刺痛与灼热焚心的剧痛!混合着庞大而杂乱的记忆碎片!如同海啸般狠狠冲入他的脑海!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一步!死死扶住旁边冰冷的断壁!才勉强没有倒下!

      虚影彻底凝聚!

      光芒流转!勾勒出清晰的五官!那是一张苍白、清隽、带着无尽疲惫却又无比平和的脸庞!双目紧闭!灰翳的眼睑覆盖着永恒的黑暗!嘴角却带着一抹温润的、如同冰雪初融般的弧度!

      正是萧战!

      他的虚影悬浮在赤红光团之中,如同沉睡的神祇。尽管无法视物,但那“目光”,却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精准地、带着无尽的温柔与……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望”向了下方泪流满面、浑身颤抖的吴琬卿!

      “琬卿……”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无尽思念与疲惫、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直接在吴琬卿和沈砚的灵魂深处响起!那声音,跨越了千年!带着血与火的烙印!带着生与死的重量!

      “我……回来了……”

      吴琬卿再也无法抑制!她猛地向前扑去!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嘶声力竭地哭喊:“萧战——!!!”

      然而,她的身体却穿过了虚影!如同穿过一片温暖的空气!虚影微微荡漾,却依旧悬浮在那里!

      萧战的虚影,嘴角那抹温润的弧度更深了。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一只由光粒构成的、略显虚幻的手。动作缓慢而轻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指尖,带着无尽的眷恋与不舍,极其轻柔地、隔空拂过吴琬卿泪流满面的脸颊。

      “别哭……”
      “傻……姑娘……”
      “能……再……见到你……”
      “真好……”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每一个字都仿佛在燃烧着最后的能量。

      然后,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侧过头。灰翳的眼睑,“望”向下方那个扶墙而立、脸色惨白、眼神中充满了极致惊骇、茫然与……一种灵魂被撕裂般痛苦的沈砚!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沈砚的身体剧烈颤抖!金丝眼镜后的眼眸布满血丝!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虚影的目光!穿透了他的皮囊!穿透了他的意识!直达他灵魂的最深处!那目光中,没有责备,没有怨恨,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托付!

      “你……”萧战的虚影,对着沈砚,极其缓慢地、却无比清晰地开口。声音不再是对吴琬卿的温柔,而是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与……不容置疑的沉重!

      “是……我……”
      “亦……非……我……”

      他的声音如同古老的钟磬,在沈砚的灵魂深处轰然敲响!

      “这……千年……因果……”
      “这……轮回……宿命……”
      “该……由你……了断……”

      他顿了顿,虚幻的手指,极其郑重地、指向沈砚的心脏位置!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磅礴星辰之力与……他最后一丝精魂本源的能量流,如同温暖的溪流,瞬间穿透空间!无声无息地注入沈砚的体内!

      “照顾好……她……”
      “替我……”
      “爱她……”

      话音落下!

      萧战的虚影,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刺目光芒!光芒瞬间吞噬了他的身影!构成他身体的光粒疯狂闪烁、明灭!如同燃烧殆尽的星辰!他最后“望”了一眼吴琬卿,嘴角那抹温润的笑意,在光芒中凝固成一个永恒的印记!

      “琬卿……”
      “保重……”

      嗡——!!!

      光芒猛地向内坍缩!随即轰然炸开!化作无数细碎的、闪烁着微光的金色星屑!如同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在凛冽的寒风中盘旋、飞舞!最终……缓缓消散在铅灰色的天幕之下!

      融合后的血玉符咒,光芒瞬间黯淡!如同耗尽了所有力量!从半空中缓缓飘落!精准地落入吴琬卿下意识伸出的、颤抖的掌心!入手冰凉!核心那点红光依旧恒定地搏动着,传递着温润的暖意,却……再也感觉不到那熟悉的灵魂悸动!

      “不——!!!”吴琬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的凄厉嘶吼!她猛地跪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双手死死攥住那枚温热的符咒!额头抵着冻土!身体剧烈地颤抖!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融化的雪水,砸落在符咒上!砸落在焦黑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萧战——!!!”
      “你回来——!!!”
      “你回来啊——!!!”

      凄厉的哭喊声,在空旷的废墟上空回荡!被寒风撕扯得支离破碎!如同孤雁的哀鸣!

      沈砚依旧扶墙而立。他低着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金丝眼镜早已滑落,摔在雪地上。脸上布满泪痕与汗水混合的污迹。萧战最后注入他体内的那股能量流,如同滚烫的岩浆,在他四肢百骸中奔涌!无数清晰的、属于萧战的记忆碎片!情感!意志!如同洪水般冲垮了他意识的堤坝!与沈砚自身的记忆激烈碰撞、交融!

      战场上的铁血豪情!推演天机的呕心沥血!双目失明后的黑暗与坚韧!守护她的执念!面对魔神时的决绝!还有……那深入骨髓的、对吴琬卿刻骨铭心的爱恋!

      “呃啊——!!!”沈砚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般的痛苦嘶吼!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眼神深处,那属于沈砚教授的沉静与迷茫正在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千年沧桑、铁血杀伐、洞悉天机的……冰冷锐利!以及……一种深沉的、如同磐石般的……温柔!

      他缓缓站直身体。动作不再有学者的温文尔雅,而是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沉稳与力量。他走到吴琬卿身边,蹲下身。动作有些僵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伸出手。那只手,不再苍白修长,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带着一种掌控力量的感觉。他轻轻覆在吴琬卿剧烈颤抖的肩膀上。

      “琬卿……”一个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

      不再是沈砚的声音。
      那是……萧战的声音!

      吴琬卿的身体猛地一僵!哭声戛然而止!她如同被冻结般,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

      泪水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的不再是那个戴着金丝眼镜、脸色苍白的年轻教授。而是一张……刻着风霜、眼神锐利如刀、却又带着无尽温柔与……千年思念的脸庞!那双眼睛,不再有镜片的阻隔,深邃如古井寒潭,倒映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眼底深处,燃烧着与萧战一模一样的、足以焚尽一切的……深情!

      “萧……战……?”她失声呢喃,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沈砚……不,此刻,他是萧战与沈砚融合的灵魂。他微微颔首。嘴角极其缓慢地、却无比清晰地勾起一抹温润的弧度。那弧度,与虚影消散前最后凝固的笑容,如出一辙!

      “是我……”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跨越千年的重量,“我……回来了……”

      他伸出另一只手,极其轻柔地、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拂去她脸颊上冰冷的泪珠。指尖的触感,带着熟悉的温热。

      “这一次……”
      “换我……”
      “来……守护你……”

      风雪呜咽,卷起地上的积雪,如同白色的挽歌,在空旷的废墟上空盘旋飞舞。

      吴琬卿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他眼中那刻骨铭心的深情,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与符咒深处那恒定搏动一致的温热……

      千年轮回。
      血火相隔。
      生离死别。
      在这一刻……
      终于……
      尘埃落定。

      她猛地扑进他的怀里!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他!仿佛要将自己融入他的骨血!滚烫的泪水,瞬间浸透了他胸前的衣襟!

      “萧战……萧战……”她一遍遍地、如同梦呓般呼唤着他的名字,声音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与……深入骨髓的后怕!

      萧战(沈砚)紧紧回抱着她。手臂沉稳有力,仿佛要为她撑起整个天空。他低下头,下颌轻轻抵在她的发顶。灰翳眼睑下(尽管此刻他的眼睛是完好的,但那眼神深处永恒的黑暗感却依旧存在),那无法视物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风雪,精准地“看”到了她。他缓缓闭上眼。一滴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她的发间。

      风雪更急。
      关城遗址在暮色中沉默。
      唯有相拥的两人,如同亘古不变的磐石,在呼啸的寒风中,传递着跨越千年的温暖与……终于圆满的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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