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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第52章:朝堂暗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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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大梁王朝的心脏。巍峨的宫阙在春日暖阳下流淌着金色的光辉,琉璃瓦折射出刺目的光芒,层层叠叠的飞檐斗拱直刺云霄,无声地宣示着皇权的至高无上。空气中弥漫着御苑名贵花木的馥郁芬芳,掩盖了这座庞大城池深处涌动的所有血腥与硝烟。
然而,今日的盛京城,却被另一种更为喧嚣、更为炽烈的情绪点燃。
朱雀大街上,早已是万人空巷!从城门到皇宫的御道两侧,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男女老幼,士农工商,无不伸长了脖子,踮着脚尖,目光灼灼地望向城门方向。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议论的嘈杂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在宽阔的街道上空回荡。
“来了!来了!”
“快看!是楚将军的帅旗!”
“天爷!那就是夜北蛮子的头领?看着可真凶!”
“楚将军威武!扬我国威啊!”
当那面沾染着草原风沙与暗红血渍、象征着不败传奇的玄色“楚”字帅旗,率先出现在巍峨的城门洞下时,整个盛京瞬间沸腾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震耳欲聋!
吴琬卿(楚清歌)端坐于通体乌黑、神骏异常的战马之上。她并未披挂那身象征统帅的玄甲,而是换上了一身特制的、便于长途行军的深青色劲装,外罩一件半旧的玄色披风。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露出略显苍白却线条冷硬的脸颊。连日奔波的疲惫刻在眉宇间,但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却沉静如昔,倒映着眼前这烈火烹油般的繁华盛景,不起丝毫波澜。
在她身后,是数百名风尘仆仆却依旧军容整肃、眼神锐利的楚家军亲卫精骑。冰冷的甲叶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马蹄踏在御道平整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声响,如同战鼓擂在每一个围观者的心头。
而在这支沉默铁流的核心,则是一辆由四匹健马拉动、沉重而坚固的铁笼囚车!
囚车内,正是夜北右翼三部首领中唯一被生擒活捉、作为此次大捷最耀目战利品的黑水部首领——乌尔罕!他庞大的身躯几乎塞满了整个囚笼,手脚皆被粗大的精钢镣铐锁死。曾经在草原上叱咤风云的桀骜与凶悍,此刻已被长途押解和战败的屈辱消磨殆尽,只剩下满脸的络腮胡子纠结着污垢,一双深陷的眼窝里布满血丝,眼神浑浊而绝望,如同被拔去利爪獠牙的困兽。囚车碾过御道,沉重的车轮声仿佛碾碎了他最后的尊严,也碾在无数围观百姓的心头,带来一种混合着恐惧与扬眉吐气的复杂情绪。
“楚将军!万胜!”
“踏破王庭!扬我国威!”
“大梁万岁!”
欢呼声、赞颂声如同滚烫的浪潮,一波高过一波,几乎要将吴琬卿淹没。无数鲜花、彩带、象征吉祥的符咒从街道两侧的高楼上抛洒而下,落在她的马前、肩上。她微微抬手,向沸腾的人群示意,动作沉稳,脸上却无半分得色。这泼天的荣耀与喧嚣,在她眼中,远不及野狼谷的厮杀、王庭地下的血战来得真实。
队伍在震天的欢呼声中,缓缓穿过象征皇权的巨大宫门——承天门。沉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将市井的喧嚣彻底隔绝在外。
宫墙之内,是另一个世界。
肃杀,死寂。
宽阔得令人窒息的宫道,由巨大的青石板铺就,光可鉴人,冰冷坚硬。两侧是高耸入云的朱红宫墙,隔绝了所有窥探的视线,投下巨大而沉重的阴影。身着明光铠、手持长戟的御林军士兵如同冰冷的雕像,每隔十步肃立,目光平视前方,面无表情,只有甲叶在微风中偶尔发出的轻微碰撞声,提醒着此地的森严。
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喘不过气的威压。方才城外的喧嚣与热情,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火焰,瞬间熄灭。只剩下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单调而清晰的回响,以及囚车车轮碾压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在这空旷的宫道上显得格外刺耳。
吴琬卿挺直脊背,策马而行。深青色的劲装在肃杀的宫墙映衬下,显得格外单薄而孤峭。她目光平视前方,看着那越来越近、如同巨兽匍匐般的金銮殿,眼神沉静如水,不起一丝涟漪。只有紧握着缰绳的手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知道,真正的战场,不在草原,不在王庭,而在这里——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之中。
金銮殿。
巨大的蟠龙金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藻井之上,绘着日月星辰、山河社稷的恢弘画卷。阳光透过巨大的雕花窗棂,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然而,这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殿堂,此刻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身着各色品级官袍的文武百官,如同泥塑木雕般分列两侧。紫袍玉带的三公九卿,绯袍银鱼袋的六部要员,青袍鹌鹑补的科道言官……一张张或苍老、或精干、或木然、或隐含算计的面孔,在殿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晦暗不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大殿中央,那个在御林军押解下,如同待宰羔羊般跪伏在地的庞大身影——乌尔罕身上。更聚焦在乌尔罕身前,那个一身深青劲装、单膝跪地、垂首行礼的纤瘦身影——吴琬卿身上。
龙椅之上,年仅十三岁的皇帝萧承嗣,身着明黄龙袍,小小的身躯几乎被宽大的龙椅淹没。他努力挺直腰板,试图模仿出帝王的威严,但略显稚嫩的脸上却难掩一丝紧张和好奇。他的目光在跪伏的乌尔罕和吴琬卿之间来回逡巡,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龙椅扶手上冰冷的鎏金龙首。
侍立御座旁的大太监总管高德胜,低眉顺眼,如同没有生命的影子。只有他那低垂的眼帘下,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扫过殿内几个关键人物的表情。
“臣,镇北监军楚清歌,奉旨讨逆,剿灭夜北右翼叛逆,擒获其首乌尔罕,献俘阙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吴琬卿的声音清越而沉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之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短暂的死寂。
“好!好!楚爱卿忠勇可嘉!扬我国威!实乃社稷之幸!” 小皇帝萧承嗣似乎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脸上努力挤出自认为威严的笑容,声音带着一丝少年的尖细,“快!快给楚爱卿看座!还有这……这蛮酋,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立刻有小太监搬来锦墩。吴琬卿谢恩起身,并未落座,只是垂手肃立一旁。御林军粗暴地揪起乌尔罕的头发,迫使他抬起那张布满屈辱和绝望的脸。乌尔罕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龙椅上的小皇帝,充满了原始的仇恨。
小皇帝被这凶戾的目光吓得身体微微一缩,下意识地看向御阶之下,站在文官队列最前方的那位紫袍老者——当朝首辅,魏国公魏贤。
魏贤年约六旬,身形清瘦,面容儒雅,三缕长须飘洒胸前,一派仙风道骨。他手持白玉笏板,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殿内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然而,当小皇帝求助的目光投来时,他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
“陛下,”魏贤缓缓出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乌尔罕的嘶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楚将军剿灭叛逆,生擒敌酋,功勋卓著,老臣亦深感钦佩。”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温和,如同长辈关怀晚辈:“然,老臣斗胆,心中尚有一惑不解,欲请楚将军释疑。” 他的目光转向吴琬卿,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审视。
“魏相请问。”吴琬卿微微躬身,声音平静。
“据军报所言,”魏贤的声音不急不缓,如同在谈论风花雪月,“将军于决战前夕,曾单骑深入敌营,与这乌尔罕……密会良久?” 他刻意在“密会”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此言一出,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诡异!无数道目光如同探针,瞬间聚焦在吴琬卿身上!有惊疑,有好奇,更有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恶意!
吴琬卿的心猛地一沉!来了!苏若雪的毒计虽破,但这朝堂之上,欲置她于死地的暗箭,从未停止!魏贤,这只老狐狸,终于亮出了獠牙!
“回禀陛下,魏相。”吴琬卿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战场磨砺出的镇定,“非是密会,乃为攻心。乌尔罕部白灾损失惨重,对王庭早有怨怼。臣冒险深入其营,晓以利害,许其战后善待部民,方使其临阵动摇,最终为我军击溃右翼三部、生擒此獠,奠定胜局!此乃兵法‘攻心为上’,分化瓦解之策!”
“攻心为上?分化瓦解?” 魏贤尚未开口,他身后队列中,一名身着绯袍、面容瘦削、眼神阴鸷的御史却抢先一步跨出,声音尖利,如同夜枭嘶鸣:“楚将军此言差矣!”
这御史名叫王朗,乃是魏贤门生,以言辞刻薄、攀咬构陷闻名朝堂。
“深入敌营?晓以利害?” 王朗脸上带着夸张的质疑和痛心疾首,“楚将军!你乃一介女流!孤身入敌营,与敌酋私会密谈!此等行径,岂是‘攻心’二字便可轻描淡写?军国大事,岂容儿戏!万一……万一你被敌酋所挟持,泄露我军机要,后果不堪设想!再者……”
他猛地转向龙椅上的小皇帝,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煽动性:“陛下!臣闻夜北蛮族,素以女子为玩物!楚将军深入虎穴,与敌酋独处良久……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否有损我大梁国体,有辱我天朝威仪?是否……已与敌酋达成某种不可告人之密约?否则,以此獠之凶顽,岂会如此轻易被擒?又岂会如此巧合,在楚将军与其‘密会’之后,其部便临阵倒戈?!”
“王大人!你血口喷人!” 陈锋作为献俘副使,按捺不住怒火,踏前一步厉声喝道!却被吴琬卿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
“王爱卿!慎言!” 小皇帝也被这赤裸裸的污蔑惊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呵斥。
“陛下!臣一片忠心,只为社稷安危!” 王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非是臣妄加揣测!实是楚将军此举太过匪夷所思!一女流之辈,擅离军营,私会敌酋!此等行径,置军法于何地?置朝廷威严于何地?更有通敌之嫌!不得不查啊陛下!”
“是啊陛下!王御史所言有理!”
“孤身入敌营,太过冒险!恐有内情!”
“楚将军虽是功臣,然此事实在蹊跷,需彻查以明视听!”
几名依附魏党的官员立刻出言附和,声音不大,却如同毒蛇吐信,瞬间在寂静的大殿里蔓延开猜疑的毒雾。
魏贤依旧老神在在,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用悲天悯人的语气缓缓道:“陛下,楚将军劳苦功高,老臣本不愿妄加猜疑。然,王御史等所虑,亦非空穴来风。军国重器,社稷安危,不可不慎啊!更何况……”
他浑浊的老眼抬起,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一直沉默的吴琬卿,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楚将军,你本是女子之身,却欺瞒朝廷十载,窃据帅位!此等大逆,尚未论处!如今又擅行险着,孤身入敌营!此等种种,岂能不让朝野上下,心生疑虑?为保社稷安稳,为证将军清白,老臣斗胆……”
魏贤猛地转身,对着龙椅上的小皇帝,深深一躬:
“恳请陛下圣裁!命楚将军暂留京城,详述此战前后诸事,并……对其‘欺君罔上’、‘擅离职守’、‘通敌嫌疑’等情,交由有司详查!待水落石出,再行封赏不迟!”
“恳请陛下圣裁!” 王朗等魏党官员齐刷刷跪倒一片,声音如同山呼海啸!
小皇帝萧承嗣彻底慌了神!他看看跪倒一片的魏党官员,又看看大殿中央孤身挺立、脸色苍白的吴琬卿,再看看御阶下那个如同凶兽般挣扎的乌尔罕,小小的脸上满是茫然和不知所措。他求助般地看向高德胜。
高德胜微微垂首,低声道:“陛下,魏相所言……老成谋国。楚将军功勋卓著,然此事实在……干系重大。留京述职,详加查问,亦是保全将军清誉之意。” 他巧妙地将软禁,说成了“保全清誉”。
小皇帝仿佛找到了台阶,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魏相……老成谋国……所言……甚是有理。楚……楚爱卿……”
他看向吴琬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威严:“卿此番大捷,功在社稷。然……孤身入敌营一事,确需详查,以堵天下悠悠众口。即日起,卿暂留京城述职,一应事务,交由兵部及……有司协同办理。待……待查清原委,朕……朕再行封赏!”
“陛下!” 陈锋目眦欲裂,几乎要冲上前去!
吴琬卿猛地抬手,再次制止了他。她缓缓抬起头,兜帽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平静地迎向龙椅上那个稚嫩而怯懦的小皇帝,迎向魏贤那双看似浑浊实则锐利如刀的老眼,迎向王朗等人脸上毫不掩饰的得意与恶意。
没有愤怒,没有辩解,只有一片沉沉的死寂。那死寂之下,是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
她缓缓躬身,声音如同冰珠滚落玉盘,清晰地响彻死寂的大殿:
“臣……领旨谢恩。”
“谢恩”二字,被她咬得极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讽刺与悲凉。
***
“暂留京城述职”。
轻飘飘的五个字,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吴琬卿囚禁在了这座名为“忠勇伯府”的华丽牢笼之中。
府邸是朝廷对功臣的恩赏,位于盛京权贵云集的朱雀坊。朱漆大门,高墙深院,亭台楼阁,曲径通幽。然而,这雕梁画栋之下,却充斥着令人窒息的监视与隔绝。
府门外,明面上是皇家派来的仪仗护卫,甲胄鲜明,以示恩宠。暗地里,“鹰眼”早已探明,四周街巷早已被京畿卫的精锐便衣密探层层布控,任何进出府邸的人员、车马,都处于严密的监视之下。府内,宫中所赐的仆役、侍女,看似恭敬勤勉,眼神却时刻带着探究,行止间规矩得近乎刻板。
吴琬卿被“请”回了这座名义上属于她的府邸。深青色的劲装换下,穿上宫中赏赐的、华丽却束缚的命妇常服。散落的长发被宫中的嬷嬷一丝不苟地梳成繁复的宫髻,插上沉甸甸的珠翠。铜镜中映出的,是一个符合朝廷规制的、端庄娴静的贵妇形象,却与她眉宇间那抹洗不去的杀伐之气格格不入。
她端坐在花厅临窗的软榻上,面前摆放着精致的点心和香茗,却丝毫未动。窗外,是精心打理过的庭院,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假山流水叮咚作响,一派富贵闲适的景象。然而,她的目光却穿透了这虚假的宁静,仿佛看到了野狼谷的硝烟,王庭地下的血战,以及……金銮殿上那一道道充满恶意的目光。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平静中流逝。日落月升,府内掌灯。
一名穿着宫中内侍服饰、低眉顺眼的小太监,在两名面无表情的京畿卫军官“陪同”下,送来了皇帝的“慰问”——几盒珍贵的药材和滋补品。
“楚将军,陛下念您征战辛苦,特赐下辽东百年老山参、南海血燕、御用雪莲膏等物,命太医院院判亲自为您调理贵体。”小太监的声音尖细刻板,如同背书。
吴琬卿淡淡谢恩。目光扫过那两个如同门神般矗立的京畿卫军官,他们的眼神锐利,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厅内的一切。
小太监放下锦盒,垂手侍立一旁,不再言语。花厅内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只有墙角鎏金兽首香炉中升起的青烟,袅袅婷婷。
就在这时,那名一直垂首的小太监,借着整理锦盒的动作,手指极其隐蔽地在其中一个装着“雪莲膏”的玉盒底部轻轻一按!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
玉盒底部竟然弹开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一张卷得紧紧、不过手指粗细的素白纸条,悄无声息地滑落出来!
小太监的动作快如闪电,在纸条落地的瞬间,脚尖极其自然地向前一探,仿佛只是无意识地挪动了一下位置,恰好将纸条踩在靴底!他随即弯下腰,假装整理有些散乱的锦盒系带。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甚至连那两个一直警惕盯视的京畿卫军官,都未曾察觉这细微到极致的异常!
吴琬卿的心,却在这一刻猛地一跳!她眼角的余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小太监那微不可察的动作!是他!萧战的人!
小太监很快直起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恭谨刻板的表情,对着吴琬卿和两名军官躬身道:“东西已送到,奴才告退。”
两名军官审视的目光在吴琬卿平静无波的脸上扫过,又看了看摆放整齐的锦盒,并未发现异常,点了点头。
小太监低眉顺眼地退了出去,两名京畿卫军官紧随其后。
花厅内,只剩下吴琬卿一人。香炉的青烟依旧袅袅。
她缓缓起身,走到放着锦盒的桌案前。俯身,指尖拂过冰冷的地面,在刚才小太监站立的位置,极其精准地拈起了那张被踩得有些微皱的纸条。
展开。上面是萧战那熟悉的、力透纸背的字迹,只有寥寥数字,却字字如刀,带着刺骨的寒意和紧迫的警示:
“魏通南楚,京城危局,不可久留!速谋脱身!——战”
魏通南楚!京城危局!
吴琬卿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原来如此!
魏贤这只老狐狸,并非仅仅是为了打压她这个“女帅”!他真正的图谋,竟是勾结南楚!这所谓的“软禁”、“查问”,不过是为了将她困在京城,方便其与南楚里应外合,行颠覆之事!一旦南楚发难,她吴琬卿,这个手握重兵、却“通敌嫌疑”在身的镇北统帅,就是第一个被推出来祭旗的牺牲品!甚至可能成为魏贤向新主子献媚的投名状!
好一个一石二鸟!好一个祸国殃民的国贼!
纸条在她指尖无声地化为齑粉,飘散在袅袅的青烟之中。
吴琬卿缓缓走到窗前。夜色深沉,庭院中灯火阑珊。高墙之外,是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盛京城。高墙之内,是密不透风的监视牢笼。
她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胸口。隔着柔软的衣料,那枚温润的护心镜依旧紧贴着肌肤,散发着稳定的暖意。镜背那深刻入骨的“平安”二字,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她,远在千里之外,还有人为她殚精竭虑,为她燃烧心血。
京城不可久留。
但,如何脱身?
魏贤这只盘踞在权力中枢的老蜘蛛,早已在京城布下了天罗地网。南楚的阴影,如同毒瘴,悄然弥漫。
吴琬卿的目光,穿过庭院深深的黑暗,投向皇宫的方向,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冰封的火焰再次熊熊燃烧起来,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魏贤……南楚……” 她低声自语,声音如同寒冰摩擦,“想用这京城做我的坟墓?”
“那便看看,是谁……先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