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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53章:金蝉脱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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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的清晨,笼罩在一层铅灰色的薄雾里。巍峨的宫阙如同蛰伏的巨兽,琉璃瓦在稀薄的晨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层层叠叠的飞檐斗拱刺破低垂的云层,无声地宣示着皇权的森严与压抑。空气里弥漫着御苑名贵花木的馥郁芬芳,却丝毫掩盖不住这座庞大城池深处涌动的、令人窒息的暗流与杀机。
朱雀大街上,早已被皇家仪仗和披坚执锐的禁军肃清得如同一条冰冷的河道。宽阔的御道两侧,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身着明光铠、手持长戟的御林军士兵如同冰冷的雕像,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空旷的街道。高墙深巷间,无数双眼睛在阴影里窥探,那是魏贤布下的密探,如同织就了一张无形的、粘稠的蛛网,等待着猎物的自投罗网。
吴琬琬卿(楚清歌)端坐于通体乌黑、神骏异常的战马之上。她没有披挂那身象征统帅、饮血无数的玄甲,而是换上了一身特制的、便于长途行军的深青色劲装,外罩一件半旧的玄色披风。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白玉簪束起,露出略显苍白却线条冷硬的脸颊。连日奔波的疲惫刻在眉宇间,但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却沉静如昔,倒映着眼前这肃杀森严的景象,不起丝毫波澜。
在她身后,是数百名风尘仆仆却依旧军容整肃、眼神锐利的楚家军亲卫精骑。冰冷的甲叶在晨光下闪烁着内敛的寒光,马蹄踏在御道平整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声响,如同战鼓擂在每一个旁观者的心头,也敲击在暗处窥探者的神经上。
而在这支沉默铁流的核心,则是一辆由四匹健马拉动、沉重而坚固的铁笼囚车!
囚车内,正是夜北右翼三部首领中唯一被生擒活捉、作为此次大捷最耀目战利品的黑水部首领——乌尔罕!他庞大的身躯几乎塞满了整个囚笼,手脚皆被粗大的精钢镣铐锁死,琵琶骨上还穿着两根拇指粗细、锈迹斑斑的铁链,鲜血早已凝固成暗褐色。曾经在草原上叱咤风云的桀骜与凶悍,此刻已被长途押解和战败的屈辱消磨殆尽,只剩下满脸的络腮胡子纠结着污垢和血痂,一双深陷的眼窝里布满血丝,眼神浑浊而绝望,如同被拔去利爪獠牙、囚于铁笼的困兽。囚车碾过御道,沉重的车轮声仿佛碾碎了他最后的尊严,也碾在无数暗处窥探者的心头,带来一种混合着恐惧与扬眉吐气的复杂情绪,更成为某些人眼中欲除之而后快的“罪证”。
队伍在死寂中缓缓前行,穿过象征皇权的巨大宫门——承天门。沉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巨响,如同隔绝了两个世界。宫墙之内,是另一个更加肃杀、更加令人窒息的世界。
宽阔得令人心悸的宫道,由巨大的青石板铺就,光可鉴人,冰冷坚硬得如同通往地狱的甬道。两侧是高耸入云的朱红宫墙,隔绝了所有窥探的视线,投下巨大而沉重的阴影,将整个宫道笼罩在一片阴冷的氛围之中。身着明光铠、手持长戟的御林军士兵如同冰冷的雕像,每隔十步肃立,目光平视前方,面无表情,只有甲叶在微风中偶尔发出的轻微碰撞声,提醒着此地的森严与无情。
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喘不过气的威压。方才城外的喧嚣与热情,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火焰,瞬间熄灭。只剩下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单调而清晰的回响,以及囚车车轮碾压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在这空旷的宫道上显得格外刺耳,如同垂死者的呻吟。
吴琬琬卿挺直脊背,策马而行。深青色的劲装在肃杀的宫墙映衬下,显得格外单薄而孤峭。她目光平视前方,看着那越来越近、如同巨兽匍匐般的金銮殿,眼神沉静如水,不起一丝涟漪。只有紧握着缰绳的手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知道,真正的战场,不在草原,不在王庭,而在这里——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之中。魏贤那只老狐狸,正张开獠牙,等着将她连皮带骨地吞噬。
金銮殿。
巨大的蟠龙金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藻井之上,绘着日月星辰、山河社稷的恢弘画卷。阳光透过巨大的雕花窗棂,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然而,这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殿堂,此刻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身着各色品级官袍的文武百官,如同泥塑木雕般分列两侧。紫袍玉带的三公九卿,绯袍银鱼袋的六部要员,青袍鹌鹑补的科道言官……一张张或苍老、或精干、或木然、或隐含算计的面孔,在殿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晦暗不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大殿中央,那个在御林军押解下,如同待宰羔羊般被粗暴推搡着跪伏在地的庞大身影——乌尔罕身上。更聚焦在乌尔罕身前,那个一身深青劲装、单膝跪地、垂首行礼的纤瘦身影——吴琬琬卿身上。
龙椅之上,年仅十三岁的皇帝萧承嗣,身着明黄龙袍,小小的身躯几乎被宽大的龙椅淹没。他努力挺直腰板,试图模仿出帝王的威严,但略显稚嫩的脸上却难掩一丝紧张和好奇,目光在跪伏的乌尔罕和吴琬琬卿之间来回逡巡,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龙椅扶手上冰冷的鎏金龙首。
侍立御座旁的大太监总管高德胜,低眉顺眼,如同没有生命的影子。只有他那低垂的眼帘下,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扫过殿内几个关键人物的表情——首辅魏贤那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深不见底的老眼;兵部尚书王朗那掩饰不住的阴鸷与兴奋;还有几位中立老臣眉宇间那化不开的忧虑。
“臣,镇北监军楚清歌,奉旨讨逆,剿灭夜北右翼叛逆,擒获其首乌尔罕,献俘阙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吴琬琬卿的声音清越而沉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之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短暂的死寂。
“好!好!楚爱卿忠勇可嘉!扬我国威!实乃社稷之幸!” 小皇帝萧承嗣似乎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脸上努力挤出自认为威严的笑容,声音带着一丝少年的尖细和不易察觉的紧张,“快!快给楚爱卿看座!还有这……这蛮酋,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立刻有小太监搬来锦墩,放在御阶之下。吴琬琬卿谢恩起身,并未落座,只是垂手肃立一旁,身形笔直如松。两名御林军粗暴地揪起乌尔罕的头发,迫使他抬起那张布满屈辱和绝望的脸。乌尔罕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龙椅上的小皇帝,充满了原始的仇恨和濒死的疯狂。
小皇帝被这凶戾的目光吓得身体微微一缩,下意识地看向御阶之下,站在文官队列最前方的那位紫袍老者——当朝首辅,魏国公魏贤。
魏贤年约六旬,身形清瘦,面容儒雅,三缕长须飘洒胸前,一派仙风道骨。他手持白玉笏板,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殿内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然而,当小皇帝求助的目光投来时,他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
“陛下,”魏贤缓缓出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乌尔罕的嘶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楚将军剿灭叛逆,生擒敌酋,功勋卓著,老臣亦深感钦佩。此等大捷,实乃陛下洪福,社稷之幸。”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温和,如同长辈关怀晚辈,却带着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审视:“然,老臣斗胆,心中尚有一惑不解,欲请楚将军释疑。” 他的目光转向吴琬琬卿,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如同要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内里的灵魂。
“魏相请问。”吴琬琬卿微微躬身,声音平静无波,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问。
“据军报所言,”魏贤的声音不急不缓,如同在谈论风花雪月,却字字如刀,“将军于决战前夕,曾单骑深入敌营,与这乌尔罕……密会良久?” 他刻意在“密会”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尾音拖长,如同毒蛇吐信。
此言一出,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诡异!无数道目光如同探针,瞬间聚焦在吴琬琬卿身上!有惊疑,有好奇,更有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恶意!仿佛要将她钉死在“通敌”的耻辱柱上。
“回禀陛下,魏相。”吴琬琬卿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战场磨砺出的镇定,没有丝毫慌乱,“非是密会,乃为攻心。乌尔罕部去年白灾损失惨重,牛羊冻毙十之七八,部落青壮死伤枕藉,对王庭横征暴敛、见死不救早有怨怼。臣审时度势,知强攻右翼三部,虽能胜,但必伤我大燹元气,损我无数儿郎性命。故冒险深入其营,晓以利害,明示其若负隅顽抗,必遭灭族之祸;若临阵倒戈,战后我大燹必善待其部民,许其水草丰美之地休养生息。方使其临阵动摇,最终为我军击溃右翼三部、生擒此獠,奠定胜局!此乃兵法‘攻心为上’,分化瓦解之策!古有张仪连横,苏秦合纵,皆以口舌之利,破百万雄兵。臣效法先贤,何错之有?”
她的话语清晰有力,条理分明,将一场深入虎穴的冒险,解释为运筹帷幄的谋略。殿中不少武将微微颔首,显然认同此策。
“攻心为上?分化瓦解?” 魏贤尚未开口,他身后队列中,一名身着绯袍、面容瘦削、眼神阴鸷的御史却抢先一步跨出,声音尖利,如同夜枭嘶鸣,正是魏贤的门生王朗:“楚将军此言差矣!巧言令色,岂能掩盖其行险之实!”
王朗脸上带着夸张的质疑和痛心疾首,仿佛吴琬琬卿犯下了十恶不赦之罪:“深入敌营?晓以利害?楚将军!你乃一介女流!孤身入敌营,与敌酋私会密谈!此等行径,岂是‘攻心’二字便可轻描淡写?军国大事,岂容儿戏!万一……万一你被敌酋所挟持,泄露我军机要,后果不堪设想!再者……”
他猛地转向龙椅上的小皇帝,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煽动性,如同要将整个大殿点燃:“陛下!臣闻夜北蛮族,素以女子为玩物!楚将军深入虎穴,与敌酋独处良久……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否有损我大梁国体,有辱我天朝威仪?是否……已与敌酋达成某种不可告人之密约?否则,以此獠之凶顽,岂会如此轻易被擒?又岂会如此巧合,在楚将军与其‘密会’之后,其部便临阵倒戈?!此中蹊跷,不得不查!臣恳请陛下,彻查楚清歌通敌之嫌!”
“王大人!你血口喷人!” 陈锋作为献俘副使,按捺不住怒火,踏前一步厉声喝道!声音如同惊雷,震得大殿嗡嗡作响。他双目赤红,死死瞪着王朗,仿佛要将其生吞活剥。却被吴琬琬卿一个冰冷如刀的眼神制止。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洞穿一切的漠然和警告。
“王爱卿!慎言!” 小皇帝也被这赤裸裸的污蔑惊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呵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陛下!臣一片忠心,只为社稷安危!” 王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演技精湛,“非是臣妄加揣测!实是楚将军此举太过匪夷所思!一女流之辈,擅离军营,私会敌酋!此等行径,置军法于何地?置朝廷威严于何地?更有通敌之嫌!不得不查啊陛下!若因一时姑息,酿成滔天大祸,臣等万死难辞其咎!”
“是啊陛下!王御史所言有理!”
“孤身入敌营,太过冒险!恐有内情,需彻查以明视听!”
“楚将军虽是功臣,然此事实在蹊跷,若不查清,恐寒了前方将士之心,亦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几名依附魏党的官员立刻出言附和,声音不大,却如同毒蛇吐信,瞬间在寂静的大殿里蔓延开猜疑的毒雾,将吴琬琬卿笼罩其中。
魏贤依旧老神在在,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用悲天悯人的语气缓缓道:“陛下,楚将军劳苦功高,老臣本不愿妄加猜疑。然,王御史等所虑,亦非空穴来风。军国重器,社稷安危,不可不慎啊!更何况……”
他浑浊的老眼抬起,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一直沉默的吴琬琬卿,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和审判:
“……楚将军,你本是女子之身,却欺瞒朝廷十载,窃据帅位!此等大逆,尚未论处!如今又擅行险着,孤身入敌营!此等种种,岂能不让朝野上下,心生疑虑?为保社稷安稳,为证将军清白,老臣斗胆……”
魏贤猛地转身,对着龙椅上的小皇帝,深深一躬,姿态恭谨,话语却如同利刃:
“恳请陛下圣裁!命楚将军暂留京城,详述此战前后诸事,并……对其‘欺君罔上’、‘擅离职守’、‘通敌嫌疑’等情,交由有司详查!待水落石出,再行封赏不迟!此乃老成谋国之言,望陛下明鉴!”
“恳请陛下圣裁!” 王朗等魏党官员齐刷刷跪倒一片,声音如同山呼海啸,带着一股逼宫的气势!
小皇帝萧承嗣彻底慌了神!他看看跪倒一片的魏党官员,又看看大殿中央孤身挺立、脸色苍白的吴琬琬卿,再看看御阶下那个如同凶兽般挣扎的乌尔罕,小小的脸上满是茫然和不知所措。他求助般地看向高德胜。
高德胜微微垂首,低声道:“陛下,魏相所言……老成谋国。楚将军功勋卓著,然此事实在……干系重大。留京述职,详加查问,亦是保全将军清誉之意,亦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他巧妙地将软禁,说成了“保全清誉”和“交代”。
小皇帝仿佛找到了台阶,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威严:“魏相……老成谋国……所言……甚是有理。楚……楚爱卿……”
他看向吴琬琬卿,目光有些躲闪:“卿此番大捷,功在社稷。然……孤身入敌营一事,确需详查,以堵天下悠悠众口。即日起,卿暂留京城述职,一应事务,交由兵部及……有司协同办理。待……待查清原委,朕……朕再行封赏!”
“陛下!” 陈锋目眦欲裂,几乎要冲上前去!却被吴琬琬卿再次抬手制止。
吴琬琬卿缓缓抬起头,兜帽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平静地迎向龙椅上那个稚嫩而怯懦的小皇帝,迎向魏贤那双看似浑浊实则锐利如刀的老眼,迎向王朗等人脸上毫不掩饰的得意与恶意。
没有愤怒,没有辩解,只有一片沉沉的死寂。那死寂之下,是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
她缓缓躬身,声音如同冰珠滚落玉盘,清晰地响彻死寂的大殿:
“臣……领旨谢恩。”
“谢恩”二字,被她咬得极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讽刺与悲凉。
然而,就在她躬身的瞬间,她藏在袖中的手,极其隐蔽地做了一个手势。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她身后的陈锋,眼神猛地一凝,随即恢复如常。
吴琬琬卿直起身,目光扫过魏贤那张看似古井无波的脸,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忧虑:“陛下,魏相,臣领旨。然,臣尚有一事,恳请陛下恩准。”
小皇帝一愣:“楚爱卿请讲。”
吴琬琬卿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恳切:“臣离京前,世子萧战旧疾复发,咳血不止,昏迷数日。臣……忧心如焚。此番回京,尚未及回府探望。恳请陛下开恩,容臣……先行回府探望世子病情,稍尽为妻之责。待世子稍安,臣即刻回宫,听候有司问询,绝无拖延!”
她的话语情真意切,提及萧战病情时,眼中甚至泛起一丝恰到好处的湿润。将一个担忧丈夫安危的妻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她知道,魏贤这只老狐狸,绝不会轻易放她离开视线,但“探望病重世子”这个理由,于情于理,都让人难以断然拒绝。尤其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若魏贤强行阻拦,反而显得不近人情,甚至暴露其急于软禁她的意图。
果然,魏贤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没想到吴琬琬卿会在这时提出这个要求。萧战病重,他是知道的,那病秧子世子,在他看来已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但此刻若强行阻拦,确实容易落人口实。
小皇帝闻言,脸上也露出一丝同情。他对那个病弱的堂兄萧战,印象不深,但总归是皇室宗亲。“楚爱卿与世子情深义重,此乃人之常情。朕……”他犹豫了一下,看向魏贤。
魏贤心中念头急转。楚清歌此刻已是瓮中之鳖,京城内外皆是他的人马,谅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让她回府一趟,既能暂时安抚她,显得朝廷宽厚,又能麻痹其警惕,未尝不可。只要盯紧她,不让她有机会与外界过多接触即可。
“陛下,”魏贤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和,“楚将军拳拳之心,令人动容。世子殿下乃宗室贵胄,病体欠安,将军身为妻子,理当前往探望。老臣以为,陛下可恩准楚将军先行回府探视。只是……”他话锋一转,看向吴琬琬卿,“为免再生枝节,也为了将军的清誉着想,老臣建议,由京畿卫指挥使亲自护送将军回府,并在府外稍作‘护卫’,待将军探望完毕,再‘护送’将军回宫述职。不知陛下与将军意下如何?”
“护卫”?实则是监视!而且是派京畿卫指挥使——魏贤的心腹爪牙亲自“护送”!这等于是在她身边安插了一双最锐利的眼睛!
吴琬琬卿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丝感激:“魏相思虑周全,臣感激不尽!如此安排甚好!臣谢陛下恩典!谢魏相体恤!”
小皇帝见魏贤都同意了,自然点头:“准奏!就依魏相所言。楚爱卿速去速回。”
“臣遵旨!”吴琬琬卿再次躬身,随即转身,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步伐沉稳地走出金銮殿。陈锋紧随其后。
一出殿门,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似乎减轻了些许,但宫道两侧那些冰冷的御林军士兵和无处不在的窥探感,依旧如同跗骨之蛆。
“将军……”陈锋压低声音,语气中充满了担忧和杀意。
“按计划行事。”吴琬琬卿的声音低若蚊蚋,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通知‘鹰眼’,朱雀大街,准备接应。”
“是!”陈锋眼中寒光一闪。
很快,一名身材魁梧、身着明光铠、面容冷峻的将领带着一队精锐甲士迎了上来。此人正是京畿卫指挥使,魏贤的心腹,赵猛。
“楚将军,末将奉旨,护送将军回府。”赵猛抱拳行礼,声音洪亮,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锐利,毫不掩饰地扫视着吴琬琬卿和陈锋。
“有劳赵将军。”吴琬琬卿微微颔首,神色平静。
一行人出了宫门。宫门外,吴琬琬卿带来的数百亲卫精骑依旧在等候,但气氛明显不同。赵猛带来的京畿卫甲士,人数更多,装备更精良,隐隐将楚家军亲卫包围在中间,形成一种无形的压迫。
吴琬琬卿翻身上马,陈锋紧随其后。赵猛也骑上战马,带着数十名亲信甲士,紧紧簇拥在吴琬琬卿左右,几乎是寸步不离。那辆囚禁着乌尔罕的铁笼囚车,也被京畿卫的人接管,跟在队伍后面。
队伍再次启程,沿着朱雀大街,向位于城西的忠勇伯府(即镇北王府在京城的府邸)行去。气氛比来时更加凝重肃杀。宽阔的朱雀大街依旧被清空,两侧店铺门窗紧闭,行人绝迹。只有冰冷的铠甲摩擦声和沉重的马蹄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吴琬琬卿端坐马上,目光看似平静地直视前方,但全身的感官都已提升到极致。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赵猛那如同实质般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她身上扫来扫去。两侧高楼的阴影里,无数双眼睛在窥探。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杀机。
她藏在袖中的手,轻轻摩挲着贴身佩戴的那枚血玉符咒。符咒传来一阵阵微弱却持续的温热感,如同萧战无声的陪伴。同时,一股淡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危机感,如同细小的冰针,不断刺入她的感知。她知道,魏贤绝不会让她顺利回到王府!所谓的“护送”,不过是麻痹她的幌子!真正的杀招,必然在路上!
果然,当队伍行至朱雀大街中段,一处相对开阔、两侧皆是高大酒楼的地段时,异变陡生!
“咻——!”
一声凄厉尖锐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左侧一座酒楼的二楼窗户内响起!一支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弩箭,如同毒蛇出洞,撕裂空气,带着致命的呼啸,直射吴琬琬卿的咽喉!
时机刁钻!角度狠辣!正是吴琬琬卿在马上,身形相对固定的瞬间!
“将军小心!”陈锋怒吼一声,反应快如闪电,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嘶鸣着向前窜出半步,同时他手中的佩刀已然出鞘,化作一道匹练般的寒光,精准无比地斩向那支夺命弩箭!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弩箭被陈锋一刀劈飞,斜斜地钉入旁边店铺的门板上,箭尾兀自嗡嗡颤抖,箭簇上幽蓝的光芒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诡异——淬有剧毒!
“有刺客!保护将军!”陈锋厉声咆哮,声震长街!
几乎在弩箭射出的同时,变故再生!
“轰隆——!”
一声巨响!前方街道中央,一块巨大的、布满尖刺的钉板,带着千斤之力,从一处看似平整的地面下猛地弹起!沉重的钉板深深嵌入地面,锋利的尖刺闪烁着幽蓝的寒光!恰好拦在队伍前进的必经之路上!若是刚才队伍继续前行,此刻必然是人仰马翻,死伤惨重!
“吁——!”赵猛猛地勒住战马,脸上露出“惊骇”之色,厉声喝道:“何方宵小!竟敢在京城行刺朝廷命官!给我搜!格杀勿论!”
他带来的京畿卫甲士立刻“反应迅速”,一部分人拔刀冲向两侧酒楼,一部分人则“紧张”地围拢在她身边。
“咻——!”
“咻咻咻——!”
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狞笑,瞬间撕裂了朱雀大街的死寂!不再是孤零零的一箭,而是来自四面八方、如同骤雨般密集的弩矢!
左侧酒楼的二楼、三楼窗户轰然洞开,露出数张蒙着黑巾、只余一双双冰冷杀意的眼睛!右侧临街商铺的屋顶上,也骤然冒出十数道身影,手中劲弩闪烁着幽蓝的寒光!更令人心寒的是,前方那巨大的钉板陷阱之后,竟也涌出数十名身着黑衣、手持利刃的死士,如同潮水般扑杀而来!他们动作迅捷,配合默契,显然训练有素,目标明确——直指吴琬琬卿!
这绝非仓促设伏!而是一场精心策划、志在必得的绝杀!魏贤这只老狐狸,不仅要软禁她,更要她的命!所谓的“护送”,不过是麻痹她的幌子,将她引入这精心布置的屠宰场!
“护驾!结阵!”陈锋目眦欲裂,声如炸雷!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人立而起,他手中的佩刀化作一片寒光匹练,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瞬间格飞数支射向吴琬琬卿的毒箭!同时,他身后的楚家军亲卫精骑反应亦是极快,在最初的惊愕后,立刻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保护将军!”
“结圆阵!盾牌手上前!”
训练有素的楚家军亲卫瞬间收缩阵型,外围的士兵猛地从马鞍旁摘下特制的、边缘包铁的圆形皮盾,迅速组成一道坚固的环形盾墙!沉重的盾牌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盾牌之间的缝隙被长枪和战刀填满,如同瞬间筑起了一道钢铁壁垒!
“噗噗噗!”
“叮叮当当!”
密集的弩箭如同飞蝗般攒射而至!大部分被盾牌挡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箭簇上的幽蓝毒液在盾面上留下刺目的痕迹。少数刁钻的箭矢穿透缝隙,立刻有楚家军士兵闷哼着倒下,伤口处迅速泛起诡异的青黑色!
“赵将军!刺客猖獗!还不速速剿灭!”吴琬琬卿的声音冰冷如刀,穿透箭矢的呼啸和士兵的怒吼,清晰地传入赵猛耳中。她端坐马上,玄色披风在劲风中猎猎作响,兜帽下的目光锐利如鹰,死死盯住赵猛。
赵猛脸上那“惊骇”之色瞬间凝固,随即化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他心中暗骂一声,知道吴琬琬卿这是在逼他表态!他带来的京畿卫甲士足有数百,装备精良,此刻却显得有些“混乱”。一部分人确实在“奋力”冲向两侧的刺客据点,但动作迟缓,更像是驱赶而非围剿;另一部分则“紧张”地围在楚家军盾阵外围,看似保护,实则隐隐形成包围之势,甚至有意无意地阻碍了楚家军向外突围的路线!
“末将遵命!保护楚将军!剿灭刺客!”赵猛厉声嘶吼,拔刀指向刺客方向,但眼神却飞快地扫过混乱的战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他带来的京畿卫士兵在他的指挥下,看似声势浩大地冲向刺客,却与刺客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双方的交锋更像是做戏,并未形成真正的压制。反而是楚家军盾阵,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不断有士兵倒下,盾墙开始出现松动!
“将军!这样下去不行!赵猛这狗贼在拖延时间!刺客太多了!”陈锋一刀劈飞一支射向吴琬琬卿面门的弩箭,急声吼道。他左臂上插着一支弩箭,鲜血染红了臂甲,但他浑然不顾。
吴琬琬卿眼神冰冷,扫过混乱的战场,扫过赵猛那张虚伪的脸,扫过那些如同跗骨之蛆般不断冲击盾阵的死士。她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住了那枚温热的血玉符咒。符咒传来的暖意,带着一丝奇异的、指向性的悸动,如同在混乱中为她指引着方向。
“收缩阵型!向右侧巷口移动!陈锋,准备‘惊雷’!”吴琬琬卿的声音果断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惊雷”?陈锋眼中精光爆闪!那是出发前,世子萧战在病榻上,强撑着精神,亲手绘制图纸,由王府工匠秘密赶制,并交由鹰眼死士千里迢迢运抵京郊的杀手锏!一件从未在世人面前显露过的恐怖兵器!
“得令!”陈锋怒吼一声,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特制的、刻着闪电纹路的铜哨,放入口中,鼓足内力,吹响!
“呜——!”
一声尖锐、凄厉、穿透力极强的哨音,如同撕裂布帛,瞬间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喧嚣,远远传开!
就在哨音响起的刹那!
“轰隆隆——!”
一阵沉闷而震撼的机括转动声,猛地从队伍后方那辆看似普通、运送辎重的平板马车中响起!覆盖在马车上的厚重油布被一股巨力猛地掀飞!
一架造型狰狞、前所未见的钢铁巨兽,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它主体是一架经过特殊加固、加长的重型床弩底座,但弩臂并非寻常的单臂或双臂,而是如同蜈蚣般并列着三根粗如儿臂、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合金弩臂!弩臂上缠绕着数股粗大的、用特殊兽筋和金属丝绞合而成的弓弦!最令人心悸的是,弩臂下方并非传统的弩槽,而是一个半人高的、带有复杂齿轮结构的金属箭匣!箭匣中,密密麻麻地插满了数十支闪烁着寒光的精钢短矢!每一支短矢的箭簇都呈三棱透甲锥形,上面用极细的阴文刻着四个小字——“镇北王府”!
这,就是萧战呕心沥血改良的战争凶器——三臂连弩车!“惊雷”之名,名副其实!
“目标!前方死士!钉板!放!”吴琬琬卿的声音如同寒冰坠地!
负责操控连弩车的两名楚家军死士,是萧战亲自挑选、训练的精锐。他们眼神狂热,动作迅捷如电!一人猛地扳动一个沉重的机括!
“咔哒!咔哒!咔哒!”
机括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咬合声!那复杂的齿轮结构疯狂转动!三根粗壮的合金弩臂在巨大的绞盘力量下,被缓缓拉开至满月状态!弓弦紧绷,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仿佛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另一名死士则猛地压下另一个手柄!
“嗡——!!!”
一声低沉到令人心悸的嗡鸣!箭匣内部传来密集的机簧弹射声!
“咻咻咻咻咻——!!!”
不是一支!不是十支!而是数十支精钢短矢,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化作一片死亡的金属风暴,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狂暴地倾泻向前方!
目标:那些正疯狂冲击盾阵的黑衣死士!以及那拦在路中央、布满尖刺的巨大钉板!
“噗噗噗噗噗——!”
血肉被撕裂的声音连成一片!如同热刀切入了凝固的牛油!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黑衣死士,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就被数支甚至十数支精钢短矢同时贯穿!强大的动能带着他们的身体向后倒飞,撞倒后面的同伴!三棱透甲锥形的箭簇造成了恐怖的撕裂伤,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瞬间,前方一片人仰马翻,血雾弥漫!
“轰——咔嚓——!”
密集的箭雨同样狠狠撞上了那巨大的钉板!精钢打造的箭簇撞击在厚重的木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木屑纷飞!钉板剧烈震颤!上面那些淬毒的尖刺,在狂暴的金属风暴面前,如同纸糊般脆弱,被硬生生打断、崩飞!沉重的钉板被射得千疮百孔,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最终“轰隆”一声,从中断裂,垮塌下来!
一条染血的通道,被硬生生轰开!
“嘶——!”赵猛倒吸一口凉气,瞳孔骤然收缩!他带来的京畿卫士兵也瞬间被这恐怖的杀戮机器震慑,冲锋的脚步为之一滞!那是什么东西?!这威力……简直是战场绞肉机!楚清歌手里怎么会有这种大杀器?!
“冲出去!”吴琬琬卿没有丝毫犹豫,厉声下令!机不可失!
“杀——!”陈锋怒吼一声,一马当先!楚家军盾阵瞬间变阵,化作锋矢突击阵型!残余的盾牌手护住两翼,长枪兵和刀手紧随其后,如同出闸的猛虎,朝着被连弩车轰开的血路狂冲而去!马蹄踏过断裂的钉板和死士的尸体,溅起漫天血泥!
“拦住他们!放箭!放箭!”赵猛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嘶吼!他知道,若让吴琬琬卿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京畿卫士兵如梦初醒,纷纷张弓搭箭!两侧酒楼和屋顶的刺客也再次探出身形,弩箭如雨点般射向突围的楚家军!
“惊雷!掩护!”吴琬琬卿的声音再次响起!
连弩车旁的死士再次扳动机括!齿轮飞转,弩臂怒张!
“嗡——咻咻咻——!”
又是一片致命的金属风暴!这一次,目标直指两侧高处的刺客据点以及试图阻拦的京畿卫士兵!
“啊——!”
“我的眼睛!”
“盾牌!举盾!”
惨叫声、惊呼声、盾牌被洞穿的碎裂声瞬间响起!密集的箭雨覆盖下,两侧高处的刺客如同下饺子般坠落!试图结阵阻拦的京畿卫士兵也被射得人仰马翻,阵型大乱!那恐怖的穿透力和覆盖范围,让任何试图阻挡的企图都变成了自杀!
楚家军骑兵借着这狂暴的火力掩护,如同烧红的尖刀切入黄油,瞬间冲破了京畿卫仓促组成的防线,冲入了前方那条狭窄的巷口!
“追!给我追!绝不能让她跑了!”赵猛看着消失在巷口的玄色身影,气得几乎吐血,挥舞着战刀疯狂嘶吼!他带来的京畿卫士兵和残余的刺客,如同潮水般涌向巷口。
然而,巷口狭窄,仅容两马并行。当先冲入的几名京畿卫骑兵,刚进入巷子没几步——
“轰!轰!轰!”
数声沉闷的爆炸声在巷口两侧的墙壁上响起!不是巨大的火球,而是爆开大团大团浓密刺鼻、辛辣无比的黄色烟雾!瞬间将整个巷口笼罩!
“咳咳咳!”
“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
“有毒!烟雾有毒!”
冲在最前面的士兵猝不及防,吸入烟雾,顿时感觉眼睛如同被辣椒水泼中,剧痛无比,涕泪横流,呼吸困难,剧烈咳嗽着从马上栽落!后面的人马顿时挤作一团,乱成一锅粥!这并非致命毒烟,却足以造成巨大的混乱和迟滞!
“该死!是石灰粉和辣椒粉!”赵猛捂着口鼻,在烟雾外气得跳脚。他眼睁睁看着吴琬琬卿和楚家军残兵的身影在狭窄的巷道中迅速远去,消失在错综复杂的街巷深处。
“搜!给我全城搜捕!封锁所有城门!她跑不远!”赵猛歇斯底里地咆哮着,随即又猛地想起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快步冲到那断裂的钉板旁,忍着刺鼻的血腥味,俯身捡起一支深深嵌入木板、兀自颤抖的精钢短矢。
冰冷的箭簇上,那四个阴刻的小字——“镇北王府”,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
赵猛的手指猛地攥紧,箭矢锋利的边缘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渗出。他死死盯着那四个字,眼中充满了惊怒和后怕。
“镇北王府……萧战……你竟然还藏着这等手段!”他咬牙切齿,心中寒意陡生。这刻字的箭矢,是铁证!是吴琬琬卿故意留下的!她要将这场截杀,将魏相的阴谋,彻底钉死在镇北王府的对立面!
“快!快马回禀魏相!楚清歌突围!她……她留下了这个!”赵猛将带血的箭矢递给亲信,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知道,事情彻底闹大了。这盘棋,魏相想轻易吃掉对方,却没想到,对方不仅挣脱了陷阱,还反手狠狠咬下了一块肉,留下了无法抹去的证据!
他抬头望向吴琬琬卿消失的方向,那错综复杂的街巷如同迷宫,也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他心中第一次升起一种强烈的不安:这个女人,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可怕。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而此时,在迷宫般的街巷深处,吴琬琬卿勒住战马,玄色披风上沾染着点点血迹和灰尘。她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苍白却眼神锐利如刀的脸颊。她回头望了一眼朱雀大街方向,那里依旧烟尘弥漫,杀声隐约。
她轻轻抚摸着胸口那枚温热的血玉符咒,感受着其中传递来的、属于萧战的那份坚定与守护。冰冷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魏相,苏若雪……想用这京城做我的坟墓?”她低声自语,声音如同寒冰摩擦,“那便看看,是谁……先粉身碎骨!”
“鹰眼何在?”她沉声问道。
“属下在!”阴影中,数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单膝跪地。
“按计划,分头行动。通知凉国盟友,南楚异动,早做准备。查清苏若雪下落,她绝不会坐以待毙。”吴琬琬卿的声音冷静而果决,“还有,保护好世子府。魏贤狗急跳墙,必会对世子不利。”
“遵命!”鹰眼死士领命,瞬间又消失在阴影之中。
吴琬琬卿最后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眼神冰冷。金蝉已脱壳,潜龙将入渊。这京城的风暴,才刚刚开始。而她,将不再是棋盘上任人宰割的棋子。
她猛地一抖缰绳,战马嘶鸣,带着她矫健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京城错综复杂的街巷深处,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无迹可寻。只有那枚贴身的血玉符咒,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暖意,指引着她,也昭示着,这场席卷天下的烽烟,远未到平息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