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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生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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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海实验高中距春花园小区三十多公里，为了方便联系，李锦希办了电话卡，换了新手机。
手机终于可以上网了，李锦希恨不得每天给妈妈打电话、每天上网看小说。
可是妈妈似乎每天都很忙。
周中需要上课，周末闲暇时经常有客人来访。李锦希偶尔打电话给妈妈，却总是被挂断电话，或者接通后黄梅把电话晾在一边。李锦希能清晰地听到妈妈和客人们用拗口的方言在讲话，声音从远处传入话筒，聊了七八句话后，黄梅的声音才姗姗来迟凑近话筒：什么事，我很忙。
至于爸爸……
李勇斌的时间停滞不前，“症状”更加严重。
每周末，李锦希回到家打开门时，会被扑面而来的二手烟味呛得咳嗽。爸爸在烟雾缭绕中对着电脑，听到开门声后，做贼心虚地起身，用猩红浑浊的眼珠子呆滞地看向门口，为了看清李锦希而用力睁大眼睛的李勇斌显得更加狰狞：.你回来了？想吃什么？你哥呢？放学没有？
他？
李锦希暗暗恼火。
哥哥的成绩比自己差，却能被伯父们用关系疏通进比自己更好的高中。
如果是堂表亲得到这样的托举，李锦希可能会羡慕。可事情发生在自己的亲哥身上，而自己没有这份厚爱，李锦希难以正视他。
可李康时偏偏是个懂得感恩的好孩子，将两位伯父之举铭记于心，会因为考试进步高新，会因为小测失误偷偷哭，会因为背不下作文而焦虑，甚至周末在家时候还会主动做卫生，偶尔还会主动去伯父家做客聊天。
对于李康时，李锦希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看着他那张单纯的傻脸，心里的无名妒火在熊熊燃烧。
哥哥的学校更远一些。自从升上高中后，兄妹俩每周回到家，不约而同开始收拾整整颓败了五天的乌烟瘴气、满是垃圾的家。李康时似乎也不知道对妹妹有什么好聊的，有时候找了些话题硬着头皮聊，经常会被李锦希面无表情地敷衍应付弄得满脸尴尬。久而久之，兄妹俩客气得像点头之交的邻居，除了分配家务，没有更多话题。
偏偏李康时完全没有察觉到李锦希的冷淡出于何因，只是面对李锦希这个妹妹的时候，态度越发小心翼翼。
真恶心。
李锦希心底的泥潭在不断冒泡。
真讨厌，去死，去死。
几乎零社交的李勇斌是个零情商的人。
李勇斌不止一次地对李锦希和李康时说“要不是你伯父们和阿伟叔叔一起帮忙，以你康时的成绩，根本进不去这样的学校”、“以后长大了，你们俩可要好好报答阿伟叔叔”之类的话。
李康时在一旁满脸感动地附和，“我记得，我都记得。”
李锦希冷眼看着这对父子情深意切，心底的泥潭爆发出剧烈的抗议，腐烂的臭水泡在叫嚣着。
去死去死去死。
我要把你们的嘴巴撕烂。
——不对。
天啊，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李锦希经常面无表情地在一旁沉默着，会被自己忽然冒出的恨意吓到。
哥哥和爸爸对李锦希的妒火毫无知觉，“感恩说教”的对话基本每周都会机械地重复，终于在某天，李锦希突然一声不吭地重重砸门甩袖离场，氛围冷场，李勇斌停止了说教。
隔着门板，李锦希能清晰地听到爸爸委屈的强调：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李康时在旁边支支吾吾，终于察觉到李锦希对自己的冷漠态度出自于何。
搞得我在虐待老人似的！
李锦希拿起刻刀，恨恨地在门板上乱涂乱画。
妈妈。
妈妈……
李锦希的刻刀断在木质的房门里，镶嵌其中。
她尝试把刀片抠出来，食指拇指割出好几道血痕。她用力地抠着门板，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发生剧烈的变化。
棕色的门板，暗红的血迹，扭曲的眼睛，还有很多声音贴着李锦希的耳朵在说话。
——你是不是很讨厌他们。
——讨厌，很讨厌。
·
‘字迹飞舞症’更加严重了。
不论是上课还是晚自习，李锦希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
每周末都躲不开的脏乱差的家。
伯父们和奶奶对待自己和哥哥的天差地别态度。
曾经被“烂仔”们拿着砖头堵在自行车棚威胁。
作业上不知道是谁用蜡笔写的“贱人”、“走狗”。
被藏在天台、印满脚印的校服外套。
和“朋友”们一同骑自行车游玩，被众人甩在百米开外，最后佯装自行车掉链，独自推着单车回家。
很多事情经不起细想。
李锦希逐渐听不进课，并且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注意力。
老师在讲台上激情四射拍着黑板，周围同学们因精妙的解题思路哗然，李锦希则望着虚空处发呆，视觉和听觉被过往拉扯，灵魂穿梭在各种记忆片段中。
——你很讨厌他们。
——其实你也很讨厌你自己吧。
“李锦希！你来回答这道题！”
李锦希倏然一惊，站起来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憋得满脸通红。
“坐下。上课认真点。”
老师不轻不重的提点化作呼啸而来的厉声警告，在耳边咆哮。
听到没有！
点你呢！
认真点！说你呢！垃圾！
老师在讲台解题，李锦希低着头，在草稿纸上乱涂乱画。
妈妈。
妈妈你回来吧。
课本上的字迹在重新拆解、排列组合，身边的人也在扭曲。老师的声音忽大忽小，像是隔着一层水膜；黑板上的板书和讲台忽近忽远，李锦希有点分不清自己是在爱丽丝的幻境中还是在现实里。
妈妈……
能不能回来。
谁都好，谁来帮帮我吧。
·
高三前的暑假时间非常短，仅有一个月。
李康时在去年考取本科，在隔壁市念大学。大学生活肯定很好，李锦希临近期末考的某个周末回家，看到沙发上出现一个在玩手机胖子，吓了一跳，以为又是哪个不认识的亲戚来做客。
李锦希掐算着时间，还有一年，自己也会离开这间痛苦了十七年的屋子。
留在这里的唯有爸爸。
或许是终于迟钝地察觉到家里正在缓慢地发生变化，李勇斌居然开始主动地从电脑前退下，甚至主动去隔壁单元楼的大伯家做客，把奶奶和大伯二伯高兴得涕泗横流，在小区里逢人就说“看吧，哪有什么抑郁症？只要休息足够，人是会自己好起来的”。
李锦希对此暗自庆幸。
爸爸去做客，家里的烟味就少一点。
李康时变得更加勤快，暑假期间在小区附近的素菜馆做义工，下班后主动承担家务。
有李康时主动承担家务，李锦希复习的时间突然变多了，多得让李锦希有点“手足无措”。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距离高三开学不到一个月。
玩了两年手机、几乎每夜都在小说的李锦希对自己薄弱的基础很有自知之明，以抱佛脚的心态去书店看辅导书，意外地撞见贾思敏。
两年不见，双方的面容都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几乎是同时认出对方。
贾思敏上前抱住李锦希时激动得差点破音，那熟络挽住李锦希的姿态仿佛两人每天都在见面，把李锦希抱得有点尴尬——毕业后就再没联系的人，见面忽然这么熟络，李锦希尴尬得浑身难受。
书店不好说话，两人很快转移阵地，在奶茶店里抱着饮料吹空调。
贾思敏在这两年里，似乎发生了不少事，叽叽呱呱地将高中两年来发生的大小事一股脑儿地全部倒出来。
和朋友吵架、和好、再绝交，被造黄谣，谈了恋爱，不到一年和男朋友分手，和父母闹翻冷战，今天也是因为和父母吵架了才出来散心的。
真是多姿多彩的生活。
李锦希惊叹地望着贾思敏。“你的生活好跌宕起伏啊。”
贾思敏眨巴双眼，期待地看着李锦希，“你呢，这两年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不怎么关心身边的事情。”李锦希说。
贾思敏脸上闪过讶异，随即了然点头。“那你肯定是在用心读书吧？哎，我不是读书的料，可能也不会去读大学的，我想快点赚钱。”
李锦希苦涩地笑了一下，伸手搅拌吸管。
用心读书？
李锦希非常讨厌念书。
讨厌教科书的字体忽大忽小飘然而去，讨厌脑海里控制不住地蹦出零碎的记忆片段，讨厌忽大忽小、忽远忽近的课桌和物品，讨厌老师在讲课时声音突然像是隔着门板从另一个空间传来。
在幻想世界里厮杀遨游，比现实中闷头死读书的时光更有趣。
意识到正在失去对自我的掌控力，李锦希不自然地大笑两声。
“哪有？你高看我了，我没有读书的天赋。要说有趣的事嘛……诶，你记不记得，初一的时候我的椅子上被人画了水彩笔，我不知道，一屁股坐下，结果我顶着满屁股五颜六色的颜料去做早操，还是班长告诉我的！”
“我记得，我记得！”
贾思敏哈哈大笑，“当时好像是秋天，他到处帮你借裤子，我以为他喜欢你呢，对你这么上心，哈哈哈哈……你真的，心理素质太好了，如果是我，肯定气死了！”
“拜托，我当时以为又是恶作剧！”
李锦希笑得前仰后合，突然笑容僵住，表情空白了一瞬。
“怎么了？”贾思敏发现李锦希表情有异。
李锦希用力揉了揉脸。“……没什么，突然想不起来班长叫什么名字。”
“文林啊，初三转学的那个四眼田鸡，不是吧你？你到底是健忘还是记仇啊！”
贾思敏夸张地大笑两声，“诶，别说过去的事了，你高中这两年怎么样啊？”
——你不是问过了吗？
李锦希张了张嘴，哑然，不知道贾思敏想听到的是什么答案，于是老实道，“不知道啊，回过神就已经准备读高三了。”
说完她有点羞愧。
妈妈在老家工作拼命，自己却捧着手机躲在寝室偷偷看小说，一边后悔，一边仓促应付月考和作业，一边沉迷虚幻的世界。
“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吗？比如被造谣，被男朋友甩。”
这哪里有趣？
李锦希想了想，“被全校通报批评算吗？”
贾思敏震惊地“啊”了一声，她本就嗓门大中气十足，一嗓子吸引了店里众多视线，随即歉意地捂嘴朝周围的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通报批评？你？你干啥了？”
“……用雨伞戳学校鸭子的屁股。”
“真的假的？哈哈哈哈哈哈！”贾思敏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你居然还有这一面啊？”
李锦希也跟着浅笑，等贾思敏笑够了，李锦希无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皮。
“我如果高考只能上个大专，我就去打工……我想快点赚钱。”
妈妈曾经因为去超市偷偷打工，打工不到一周就被小区邻居发现，最后因爸爸大发雷霆而终止打工计划。
可是李锦希记得，那次妈妈拿到工资，笑得很开心。
“你爸妈呢？”
“我妈在李家村教书，我爸——”
顿了一下，李锦希重新控制好情绪，“我爸还是老样子，整天坐在电脑面前一动不动，墙壁都要给二手烟熏黄了。我跟他说话，他不搭理我。或者还没说完，他好像听不见我在说话，自顾自点烟或者做其他事……眼神很空洞无神……”
李锦希用力揉搓发酸的眼皮，揉着揉着，鼻子也有点发酸，“就是，他好像不知道我就站在他面前，我跟他说话是没用的，他扭头去跟我哥说话。他好像真的看不见我。”
贾思敏听完，砸吧砸吧嘴，低头猛嘬一口，饮料杯见底，空杯里发出咕噜声。
“故意的吧？我爸妈跟我冷战的时候，也会装作我不存在。”
李锦希摇头。
“他不是故意的，我能感觉出来。可为什么总是我被这样对待？我说话很小声吗？我存在感很低吗？他从来不会这样对我哥……难道是因为我哥在外地读大学，所以他对我哥……”
——不对。
李锦希耳边响起恶魔的低语。
——你忘了吗？他们买学分把李康时送上去。
李锦希放在膝盖上的掌心攥紧成拳，默不作声。
初中和高中都得此厚爱，不论哥哥对自己再怎么好，李锦希始终无法劝说自己心平气和跟李康时说话。
贾思敏指指点点。
“还别说，你现在真的变了好多。说话好小声，还畏畏缩缩的，总是低着头。这窝囊样看着让我生气！你怎么变成这样？你以前管纪律凶巴巴的状态呢？”
“哈……您说话真直接。”
贾思敏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扶着奶茶杯，沉默良久，拆开饮料盖，将杯底小料猛地仰头往嘴里倒，嚼了一会儿才开口，“既然这么痛苦，你可以和他们断干净呀。”
李锦希愣住。
断？
“怎、还可以断的？断亲吗？”
“怎么不行？凭什么不行？当然行！他们这么伤你的心，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吗？断！”
贾思敏见李锦希居然露出一副‘竟有此事’的稀罕表情，忍不住得意起来，抬臂伸向前，用过来人的姿态怜悯地欣赏李锦希的表情，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李锦希的肩膀。
“我跟我爸妈基本也快结束了，等我和陈美姬一起到其他城市，我就可以慢慢脱离他们。”
“……”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跟你说，女人就该心狠一点，对自己好！你看陈阿姨，她如果不狠心点，怎么能跑去国外做生意？如果不狠一点，现在她还是梁聪的后妈，不知道在哪儿帮梁聪他爸还债呢。而且……”
贾思敏忽然止住了话，轻轻虚掩着嘴，“不说了不说了。”
李锦希听出贾思敏话没说完，催促，“而且什么？”
贾思敏眼珠子骨碌一转，突然止住话头，嘿嘿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口风还挺紧啊。
李锦希低头喝了一口饮料，突然想起初二的校运会，随口道，“蓝焰老师的车祸不会和她有关吧？”
说着，李锦希重新低下头去，喝了一大口饮料，抬眼却看到贾思敏如遭雷击、惊骇地看着自己。
贾思敏从来不会掩饰情绪，李锦希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的玩笑话似乎无意间道破了什么，李锦希同样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头皮发麻。
两人互相从对方的表情中瞧出端倪，齐齐沉默，其他客人的闲聊声很喧嚣。
李锦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我乱猜的啊……”
贾思敏忽然用力抓住李锦希的手腕，力道之大仿佛要捏碎李锦希的腕骨。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知道点什么，对吧？”
知道什么。
我应该知道什么？
李锦希手腕用力扭躲，“我乱猜的！我才应该问你呢，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为什么提起梁聪，你表现得那么怪异？而且你对陈阿姨的占有欲也很奇怪。”
贾思敏警惕地四处望了一圈，突然伸长脖子，逼近李锦希。
“你是不是见过梁聪？”
“没有啊。”李锦希心如擂鼓，紧张得感觉像是刚跑完八百米。
蓝老师到底是怎么出车祸的？还有她和梁聪吵架的事……
遗忘许久的事情忽然被翻开，李锦希隐约察觉到什么，仿佛被兜头浇冷水，脊背发寒。
贾思敏狐疑地盯着李锦希，看了许久，慢慢松开李锦希的手腕。“我知道，你不会说谎的，你一说谎，我就能感觉到。”
李锦希张了张嘴，喉咙干涩。
“你现在还有和陈阿姨联系吗。”
“当然有啊，她对我很好。”贾思敏说着，漂亮的脸颊闪过狠戾。
“她对谁都好，真讨厌。既然是最先认识我，难道不应该独独只对我好吗？对吧李锦希？”
“……”
难道不是应该对梁聪好吗……算了，那个踪迹神秘的家伙，提起梁聪的大名，贾思敏可能会生气。
李锦希又问，“你每次和爸妈吵架，会和陈阿姨说吗？”
“那当然啊，她对我这么好，我所有的事情她都知道！”
“所有事情？”
“对啊，我在学校发生什么事，都会跟她分享。她就像一个知心大姐姐，特别温柔，消息秒回，电话秒接。可惜，我爸妈很讨厌她，我一直没机会请她来家里吃饭！真搞不懂大人的想法。”
李锦希微微皱眉。
“你有没有想过，她一个成年人，为什么要接触一个孩子？”
“我们是朋友啊，哪有这么多说法。”
贾思敏摆摆手，“而且爸妈总是挑我的刺，不管我做了多少，他们都对我不满意，上一秒还笑嘻嘻地一起进家门，下一秒看到我就拉下脸来，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那我为什么还围着他们转？我像条哈巴狗一样讨他们开心，还总是被嫌弃！”
“可陈阿姨不一样啊，她对我很好，每次和我爸妈吵架，陈阿姨都会安慰我。”
“……每次？”
“是啊。”
贾思敏忽然身体前倾，“李锦希，你想什么呢？”
“就是觉得，一个阿姨莫名其妙靠近你，对你好，好像哪里怪怪的。”
贾思敏夸张地大笑两声。
“李锦希，你有疑心病吧。”
贾思敏笑起来不收敛音量不顾及场合，收获了一圈不太友好的视线。
李锦希有些心碎，哑声问，“我疑心很重吗？”
“那当然啊。”
贾思敏没发觉李锦希表情不对，朝频频皱眉侧目的店员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在收到单方面的冰释前嫌后，做了个敬礼的手势，而后重新压低声音。
“你要是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陈阿姨说说嘛，她会给你出主意的。陈阿姨很好。你不要太敏感啦，为这种事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一点都不像你。说不定你爸妈就是更偏爱你哥哥，你心底早就察觉了你是被抛弃的那个，就是不肯承认。”
末了，贾思敏重重强调：“就是这样没错！”
去你妈的，你才被抛弃。
李锦希僵笑了一下，低头喝饮料，杯子早已空空，吸管在杯子里嘬出咕噜噜的声响。
这个蠢货，这个恶鬼。
我敏感？
贾思敏居然说出跟妈妈一样的话来。
她居然跟妈妈一样，若无其事地嘲笑我敏感多疑。
李锦希低着头，双手在空饮料杯侧摩挲着。
蠢货。
不可饶恕。
“你妈是不是回来啦？暑假你打算做什么？陪她？”贾思敏突然问。
“没有。”
“看吧！”贾思敏打了个响指，“我就说嘛，他们更喜欢你哥哥。”
关你屁事。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是我不让她回来的。”李锦希平静地看着贾思敏。
寒暑假是妈妈黄梅放假回来滨海市的时间 ，也是李锦希一家四口为数不多的团聚时光。
每到寒暑假，李勇斌会突然“痊愈”：不碰电脑，不在家抽烟。
家里也会奇迹般地发生变化：厨房水槽里发霉的碗筷不再堆积成山，洗衣机也不会有臭气熏天变成梅菜干的衣服，家里的墙壁和地板也不会油腻腻的。
可同时，只要妈妈在家，家里的客人会骤然变多。
每天都有亲戚上门做客，频繁的做客程度比骚扰还严重，又不能报警。李锦希好不容易等到能一家团聚的寒暑假，被这些亲戚烦得想吐。这些在外人眼里闲得发慌的有钱人，美其名曰“平时不多聚要趁机增进感情”，实则假装深情、抱着恶意的试探妈妈在老家过得如何。
妈妈在李家村的时候，他们用充满怜悯的眼神打量李锦希和李康时，一边说“哎哟当妈的不在身边，把孩子瘦成这样”，同时眼神直白地落在李锦希和李康时的脸上，试图端倪出其他情绪。
真讨厌。
滚蛋。
去死。
李锦希默默诅咒着，拎起书包起身，“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诶！”贾思敏叫住李锦希，“等会儿，咱们换个联系方式啊！”
李锦希还想拒绝，贾思敏已经掏出手机了，“别装，都高中了，怎么可能没有手机？”
啧。
阴魂不散的野鬼。
李锦希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机。
“我真的要走了，以后再联系。”
贾思敏看上去挺高兴，“等你高考完，我会约你的！”
走开。
李锦希拎起书包，挤出笑容。“嗯。到时候再说。”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