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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节 ...

  •   夜色漫进窗户时,尤春见刚把最后一只碗放进消毒柜。邓淇鱼瘫在沙发上,晃着脚丫看她:“春见,你手艺也太好了!比学校的饭菜香!”

      尤春见擦着手走过来,把洗好的草莓放在茶几上:“喜欢下次再给你做。先去洗漱,早点睡。”

      邓淇鱼立刻弹起来,抱着睡衣冲进卫生间,水声哗啦啦响了半天。

      等两人都躺进被窝,客厅的灯已经关了,只有床头小灯亮着暖黄的光,映得被子上的碎花图案软乎乎的。

      邓淇鱼翻了个身,胳膊搭在尤春见枕头上,声音里还带着点兴奋:“好无聊啊,春见,你给我讲讲转学前的事呗?你之前说的那个‘故廊’,到底是啥样的?”

      尤春见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影,指尖轻轻蹭过被子边缘,声音放得轻:“故廊……,那里有条河穿城过,河边全是老槐树。我小学一毕业就搬过去,爸妈在那边做生意,我就天天上学,放学,回家写作业,没什么特别的。”

      “啊?这么短啊?”邓淇鱼撇了撇嘴,又凑得近了点,“那你以前学校里的事呢?有没有好玩的?比如跟同学去河边抓鱼,或者偷偷在课上吃零食?”

      尤春见的指尖顿了顿,被子下的手悄悄攥紧了。

      她沉默了片刻,能感觉到邓淇鱼期待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了:“以前学校……没什么好玩的。”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像怕被夜色听去,但表现的却很平静:“我从小就总做噩梦,有时候上课走神,老师问我怎么了,我说梦见黑影子,同学们听见了,就开始躲着我。他们说我‘脑子不清醒’,说我‘会带坏别人’,没人愿意跟我坐同桌,也没人跟我一起玩。”

      被窝里的空气忽然静了下来。

      尤春见没敢看邓淇鱼,只觉得身边的人呼吸顿了顿,接着就感觉到邓淇鱼的手轻轻搭在自己手背上,带着点温热的力道。

      她侧过头,看见邓淇鱼眼里满是心疼,嘴唇抿得紧紧的,垂在被子上的手还微微发颤,声音里带着没压下去的气:“他们怎么能这样!这又不是你的错!你也是被噩梦缠得难受,凭什么说你神志不清?太过分了!”

      尤春见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心里忽然暖了暖,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笑了笑:“都过去了,别气了。那时候不懂事,现在想起来,也没什么。”

      “怎么能没什么!”邓淇鱼突然伸手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上,声音软下来,带着点鼻音,“以后有我,有纪杙,还有周别,我们都陪着你,再也不让你一个人了。你做噩梦了,我们就陪你聊天;有人再乱说话,我们就帮你怼回去!”

      尤春见靠在她怀里,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像春天的青草。床头的小灯还亮着,暖光裹着两人的身影,把夜色里的冷意都隔在了外面。

      她轻轻回抱住邓淇鱼,指尖蹭过她的后背,心里的那块硬邦邦的地方,好像慢慢软了下来——原来被人这样护着,是这么踏实的感觉。

      窗外的风偶尔吹过,带着点草木的气息,邓淇鱼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还小声嘟囔着“以后谁欺负你我跟谁急”。

      尤春见闭上眼睛,只觉得身边的暖意,比任何光都让人安心。

      尤春见轻轻推了推胳膊:“那你呢?你在西海的草原上,肯定有好多好玩的事吧?”

      这话像点了邓淇鱼的开关,她立刻从被窝里坐起来,后背抵着床头板,眼睛在暖黄的灯光下亮得像星星:“那可太多了!西海的草原哪是‘好玩’能形容的——春天的时候,草刚冒绿,风里全是蒲公英的香,我跟着阿爸去放马,马跑起来的时候,耳边全是风响,低头能看见草叶上的露珠,像撒了把碎钻。”

      她边说边比划,手在空中虚虚画着草原的轮廓:“我阿妈祖上都是做皮毛生意的,据说早年间还跟着商队走过戈壁,能辨风向,还会看云识天气。我阿爸以前是南方来的,第一次来西海考察,在草原上迷了路,正好撞见我阿妈赶着羊群回家,据说他当时盯着我阿妈看,连方向都忘了——后来就死活不肯走,留在草原上跟我阿妈一起搞牧场,还把南方的牧草种子带来,种在草原上,长得可好了!”

      尤春见撑着胳膊听着,嘴角忍不住弯起来:“那你小时候,是不是天天在草原上跑啊?”

      “可不是嘛!”邓淇鱼拍了下腿,语气里满是怀念,“我刚会走路,就跟着阿爸的马后面跑,摔了跤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追。夏天的时候,草原上的野花能开满山坡,红的、黄的、紫的,我跟小伙伴们把花编成花环,戴在头上,还会去河边摸鱼——那河里的鱼特别傻,一捞一个准,晚上阿妈就会把鱼烤了,撒上草原上的野孜然,香得能让隔壁的羊都凑过来!”

      她顿了顿,又想起什么,眼睛更亮了:“还有秋天!草原上的草会变成金黄色,像铺了块大毯子,阿爸会带着我去打草,把晒干的草堆成高高的草垛,我能在草垛上打滚,晒着太阳睡一下午,醒来的时候,身上还沾着草籽。冬天就更有意思了,下了雪,草原一片白,我跟阿妈一起堆雪人,雪人鼻子用的是晒干的红辣椒,远远看去,像个穿着白棉袄的小娃娃。”

      尤春见听得入了神,轻声说:“听起来真好,像画里一样。”

      “比画里还好呢!”邓淇鱼往她身边凑了凑,语气里满是邀请,“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让你住我们家的蒙古包,早上听着马叫醒来,白天跟我一起去放羊,晚上坐在草原上看星星——西海的星星特别亮,密密麻麻的,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宝石,还能看见银河呢!”

      床头的小灯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个靠在一起的小月亮。

      邓淇鱼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草原上的事,比如哪片坡的野花最艳,哪条河的鱼最肥,尤春见静静听着,偶尔插一句话,风从窗外吹过,带着点夜的凉,可被窝里却暖融融的,连空气里都飘着股让人安心的甜意。

      聊到兴头,邓淇鱼忽然拍了下枕头:“对了!你高二下才转来,肯定没听过纪杙和周别高一的事——当时他俩总凑一起,老师上课点他俩回答问题,一个冷着脸说重点,一个插科打诨补细节,最后老师都笑了,说他俩是‘卧龙凤雏’,少了谁都不行。”

      尤春见听着忍不住笑,指尖蹭过被子上的花纹:“这俩人。”话音刚落,她瞥见床头的钟,指针已经指向十一点,“时候不早了,明天一早还要去见周老,得养足精神。”

      邓淇鱼点点头,乖乖把胳膊收进被窝。屋里的小灯灭了,只剩窗外漏进来的月光,两人的呼吸渐渐平稳,没一会儿,就都沉进了梦乡,连夜里的风,都轻得没敢惊动这暖融融的安静。

      晨光刚漫过“旧始尘迹”的木招牌,纪杙就推着自行车停在巷口,尤春见和邓淇鱼跟在后面,风里还裹着巷口早点摊的油条香。

      刚走到店门口,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周别晃着手里的钥匙,站在门中间笑:“说了我准是第一个到,你们还不信。”

      邓淇鱼伸手拍了下他的胳膊:“就你能!昨天不是还说要赖床到中午?”

      四人往里走,店里还暗着,只有柜台后的小灯亮着点微光。

      周别刚要去开大灯,忽然转头凑过来,声音压得低:“对了,我昨天放学路过公园,也看见幻觉了——跟淇鱼说的像,也是墙上有画,画里是座山,就是山上插着好几面旗,红的黄的,飘得怪得很,眨眼就没了。”

      尤春见脚步顿了顿,纪杙也皱起眉,刚要追问,周别已经伸手按了灯开关。

      暖黄的灯光“啪”地亮起,照亮了屋里的旧书架,也照见了靠窗的藤椅——周十风端着碗酸辣粉,筷子正夹着粉条往嘴里送,红油溅在碗沿上,香气混着辣味飘过来。

      “哎哟爷!”周别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伸手就想抢碗,“跟你说多少回了,你胃不好,少吃点辣!”

      周十风头都没抬,左手往旁边一挡,精准扣住周别的手腕,右手筷子没停,照样把粉条送进嘴里。接着手腕轻轻一拧,周别就“哎哟”一声,手被拧到了背后,整个人往前倾了倾。

      “毛头小子,还敢管我?”周十风放下筷子,瞥他一眼,“我吃碗粉碍着你了?”

      “不碍不碍!”周别赶紧点头,手还被攥着,“您吃,您多吃点,我就是怕您烫着!”

      周十风这才松了手,周别揉着手腕退到一边,嘴里还嘟囔着“老当益壮,惹不起”。

      尤春见四人在对面的木桌旁坐下,邓淇鱼先开口,把早上巷口遇袭、看见墙上画的事细细说了一遍,连画里河边人的模糊轮廓都没落下。接着周别讲了公园的幻觉,纪杙补充了影祟怕光的细节。

      屋里静了会儿,只有窗外的风偶尔吹得木窗“嗒嗒”响。周十风放下空碗,从藤椅旁的旧木箱里翻出本书,封面是深棕色的,边角都磨得起了毛,封面上用隶书写着“四方神记·风篇”。

      他把书推到桌子中间,指尖在封面上敲了敲:“你们说的画,还有影祟盯着你们,都跟这书里的记载对上了。”

      尤春见伸手翻开书,纸页泛黄,上面印着竖排的字,还夹着几张手绘的插图。

      周十风的声音慢悠悠响起来,带着点老木头的沉稳:“上古时四方有神,各守一方水土,西方为风神,居‘风栖镇’。那镇子建在两山之间,镇后有河,镇东有座风神庙,庙里供着风神像,像前立着面青铜旗,旗上刻着‘风御万物’四个字。”

      他顿了顿,手指点在书里的插图上——那图里画着座依山而建的镇子,镇东的庙檐翘得很高,庙前的旗杆上飘着面旗。

      “风栖镇的人世代信奉风神,每年春分都要祭风,杀牛羊、献谷物,求风神护佑镇子不受风沙侵袭。据说风神显灵时,会刮起暖风和,吹得田里的庄稼疯长;可要是有人不敬风神,或是破坏了神庙,就会刮起黑风,把人畜卷走,镇子也会被黄沙埋了。”

      纪杙看着插图,眉头微蹙:“周老,这跟我们看见的画有什么关系?淇鱼和周别看见的画里,都有山和镇,会不会就是风栖镇?”

      “八九不离十。”周十风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口茶,“书里还写,风栖镇后来真的没了——大约是在两百年前,镇上有人贪财,偷偷挖了神庙里的青铜旗,想拿去卖钱。结果当天就刮起了黑风,刮了三天三夜,等风停了,风栖镇就没影了,只留下一片黄沙,连石头都被吹成了碎末。”

      邓淇鱼听得咋舌:“这么邪乎?那青铜旗呢?”

      “没人知道。”周十风摇了摇头,“有人说旗被黑风卷走了,有人说还埋在黄沙底下。但书里最后写了句‘因果循环,不敬者必遭反噬,风栖虽灭,风神之念未散’——你们看见的画,还有影祟,说不定就是风神之念的余波,或是当年挖旗人的怨气聚成的。”

      尤春见手指划过书里“风栖镇”三个字,邓淇鱼看见的画里的河边人,周别看见的山上的旗,好像都在往“风栖镇”上凑。

      屋里的灯光暖得发沉,书里的字迹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四人都没说话,只觉得风里的辣味渐渐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股说不出的冷意,像从书里的黄沙里飘出来的,悄悄裹住了每个人的后背。

      周十风看着他们的神色,没再多说,只是把书往中间又推了推:“这书你们拿着,慢慢看,说不定还能找出更多线索。”

      周十风手指还扣在《四方神记·风篇》的纸页上,话头接着往下落:“风神庙里未必只有青铜旗,说不定还藏着你们要找的神器——那东西该是跟光有关的,能克影祟,只是书里没记名字。就是不知道如今那地方,是被黄沙埋成了荒滩,还是留着片没枯的绿洲。”

      屋里的空气静了静,纪杙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两下,忽然开口:“等寒假,我们一起去看看。”

      尤春见抬眼看向他,眼里没了犹豫:“我同意。探测仪虽然探不到影祟这种虚的,但要是有活物或者机关,肯定能显出来。”

      邓淇鱼立刻坐直身子,手拍在桌子上:“对!咱们功夫底子又不算差——纪杙学过长拳,出拳又快又稳;春见跟着爷爷练过,上次西墙那边,躲影祟那几下多利落;我从小在草原上跑,跟马斗跟狼周旋都不怕,还能怕那点黑影?”说着她转头看向周别,话头顿了顿,像是在琢磨怎么形容,“至于周别……”

      周别立刻凑过来,眼睛亮得很:“我我我!我也厉害!功夫是不如你们,但我包里的工具样样全啊——强光手电筒、夜视镜、还有我自己改的信号器,上次淇鱼遇袭,不就是靠我的手电筒吗?真到了地方,我保管能帮上忙!”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眼底都藏着点没说透的怕——毕竟都只是高二下册的学生,要去寻两百年前就消失的镇子,要跟藏在暗处的影祟斗,说不慌是假的。

      可转念想起邓淇鱼巷口遇袭时的慌,想起尤春见反复做了十几年的噩梦,想起影祟说不定还会盯着身边人,那点怕又压了下去。横竖都是要面对的,不如拼一把,至少能换个安稳日子。

      周十风坐在藤椅上,看着四人眼里的光,手指慢慢摩挲着空碗的边缘,嘴角勾起点浅淡的笑意——恍惚间竟像看见了几十年前的自己,还有当年一起寻线索的老伙计们。

      人这辈子,最难得的就是少年时的那股劲,不怕天不怕地,拼的就是心里的坚定,还有护着彼此的勇气。

      “好。”他轻轻应了声,声音里带着点老人才有的温厚,“寒假去也好,天寒地冻的,影祟的力气说不定会弱些。只是你们得记着,到了地方,万事小心,别逞能,彼此多照应着。”

      尤春见把《四方神记·风篇》收进包里,指尖碰到书皮,忽然觉得没那么沉了。

      邓淇鱼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周别在旁边翻出自己的工具包显摆,纪杙则看着窗外的晨光,眼里多了点笃定。

      屋里的暖光裹着四人的影子,连空气里残留的酸辣粉香味,都像是多了点让人安心的力气——不管前面是风沙还是绿洲,不惧风险,不畏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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