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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林漱石的动作瞬间僵住,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着棉签的手指停在半空。她紧张地看着蔚燃,生怕那双眼睛里再次浮现出冰冷的戒备和疏离。

      蔚燃的目光依旧涣散,带着病中的迷茫和脆弱。她似乎认出了林漱石,又似乎没有。她的视线在林漱石写满了担忧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缓缓下移,落在了林漱石同样红肿、带着明显结痂的下唇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

      病床上,蔚燃烧得通红的脸颊上,那双蒙着水汽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林漱石唇上的伤口。那道暗红色的痂痕,像一面镜子,映照着她自己唇上同样的伤痕。

      林漱石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任由那带着病热和迷茫的目光流连在自己唇上。

      许久,久到林漱石以为蔚燃又会重新闭上眼陷入昏睡时。

      蔚燃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

      声音很轻,很模糊,像梦呓,带着高烧的沙哑和全然的脆弱,几乎要被医务室里仪器轻微的嗡鸣声盖过。

      “……疼吗?”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撞进了林漱石毫无防备的心房!

      林漱石浑身猛地一震!手中的棉签“啪嗒”一声掉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蔚燃,看着那双被高烧折磨得失去了所有冰冷伪装、只剩下纯粹脆弱和茫然的眸子。那声“疼吗”,像一颗投入冰封湖面的石子,瞬间击碎了连日来所有的森严壁垒、所有的冰冷隔阂!

      不是质问,不是控诉,不是冷漠。

      是……关心。

      是在自身都痛苦不堪的高烧中,对她唇上伤痕的……关心。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酸楚、心疼和无尽柔软的暖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林漱石连日来强筑的心防。她的眼眶猛地一热,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看着蔚燃烧得通红、意识不清却依旧执拗地看着她唇上伤痕的脸,看着那道与自己唇上如出一辙的、象征着混乱和痛苦的印记……所有的坚持和伪装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不疼……”林漱石的声音哽咽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她伸出手,这一次,不再犹豫,不再害怕被推开,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极其轻缓地、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指尖,极其轻柔地碰触了一下蔚燃唇上那道同样深褐色的血痂边缘。

      指尖下的皮肤滚烫,带着病中的脆弱。

      “你……疼吗?”她哽咽着,泪水终于滚落,滴在洁白的床单上,洇开一个小小的深色圆点。她的目光,带着无尽的疼惜和终于不再掩饰的关切,深深地望进蔚燃那双被高烧模糊了焦距、却依旧努力想看清她的眸子里。

      两道伤痕,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一对沉默的、饱含着所有未言之语的镜像。一道在病弱的唇上,一道在流泪的唇边。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还有无声流淌的、滚烫的泪水。

      医务室里消毒水的气味似乎凝固了。昏黄的灯光下,林漱石指尖那极其轻柔的触碰,像一片羽毛落在蔚燃滚烫、带着深褐色血痂的唇上。她的问话带着浓重的哽咽:“你……疼吗?”

      病床上,蔚燃的意识依旧被高烧的迷雾笼罩着,视线涣散,焦距模糊。但她似乎听清了。那双蒙着厚重水汽的眼睛,执拗地、努力地聚焦在林漱石同样带着伤痕、此刻正无声滑落泪水的唇上。她没有回答林漱石的问题,只是极其轻微地、近乎本能地,将自己的脸颊,往林漱石那只带着泪痕、小心翼翼触碰着她唇边的手心方向,微微蹭了一下。

      一个虚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又带着全然的、不设防的依恋的动作。

      像一只在暴风雨中找到庇护所的小兽,终于卸下了所有冰冷的伪装,露出了最柔软的肚皮。

      这个微小的动作,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狠狠劈在林漱石的心上。连日来被冰冷壁垒隔绝的委屈、担忧、压抑的情感,在这一刻如同被点燃的引信,轰然炸开!她再也控制不住,滚烫的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在洁白的床单上,洇开深色的印记。她猛地俯下身,额头抵在蔚燃滚烫的额头上,身体因为剧烈的哭泣而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对不起……”她泣不成声,破碎的话语断断续续地从哽咽中挤出,“对不起……蔚燃……都是我不好……是我太笨了……总是让你难过……让你受伤……对不起……”

      滚烫的泪水混合着额头相抵的灼热温度,滴落在蔚燃紧闭的眼睑上,顺着她同样滚烫的皮肤滑落,分不清是谁的泪水更多。

      病床上的人似乎被这汹涌的情绪和滚烫的泪水惊扰,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嘤咛,像是在回应这迟来的、铺天盖地的歉意和心疼。

      “好了好了,病人需要安静休息!”校医端着调配好的药水走过来,看到这情景,语气带着点无奈,但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让她先把药吃了,好好睡一觉。”

      林漱石这才如梦初醒,慌忙直起身,胡乱地用袖子抹掉脸上的泪水,脸颊和眼眶都红得厉害。她看着校医扶起依旧意识昏沉的蔚燃,小心翼翼地喂药。蔚燃抗拒着,眉头紧蹙,苍白的嘴唇死死抿着。

      “蔚燃,听话,把药吃了就好了……”林漱石下意识地伸出手,不是去碰药杯,而是极其自然地、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握住了蔚燃放在床边、因为难受而微微蜷缩的手指。

      她的指尖冰凉,而蔚燃的手心却滚烫。

      就在林漱石的指尖触碰到蔚燃手背皮肤的瞬间,那只原本抗拒着药杯的手,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紧接着,像是找到了某种微弱的支撑点,蔚燃紧蹙的眉头似乎松开了极其细微的一丝,紧抿的嘴唇也微微张开了一条缝隙。

      校医抓住机会,迅速将药水喂了进去。

      药效似乎很快发挥了作用,加上之前的高烧本就消耗了太多体力,蔚燃很快又陷入了昏沉的睡眠中,呼吸虽然依旧灼热,但似乎平稳了一些。

      林漱石一直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那只滚烫的手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带着病弱的柔软和全然的依赖。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蔚燃沉睡的容颜,看着她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在冰袋和药物的作用下一点点褪去,看着她紧蹙的眉心终于彻底舒展开,看着她唇上那道刺目的血痂在昏黄的光线下也显得不那么狰狞。

      时间在消毒水的气味和蔚燃平稳的呼吸声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校园里归于寂静。刘雯婷中途被家人接走了,离开前看着林漱石紧握着蔚燃的手、专注守候的样子,眼神复杂,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深夜的医务室,只剩下她们两人,还有值班校医偶尔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林漱石没有丝毫睡意。她的心像是被浸泡在温热的泉水中,酸胀、柔软,又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安宁。她看着蔚燃沉睡的脸,指尖无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摩挲着对方依旧滚烫的手背。所有的冰冷、隔阂、误解,仿佛都在这个静谧的夜晚,在对方无意识的依赖和紧握的双手中,被无声地消融了。

      第二天清晨,熹微的晨光透过医务室的百叶窗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淡了些,混合着窗外草木的清新气息。

      蔚燃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意识像是从深海中缓慢上浮,带着一种大病初愈后的沉重和茫然。高烧带来的灼热和眩晕感已经褪去,只剩下身体深处的疲惫和虚弱。她眨了眨眼,适应着光线,视线有些模糊地扫过陌生的天花板。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床边。

      林漱石趴伏在她的病床边缘,睡着了。她的侧脸压着自己的手臂,几缕碎发凌乱地贴在额角,眼下带着浓重的青影,显然是彻夜未眠。她的姿势并不舒服,眉头在睡梦中也无意识地微蹙着。但她的右手,却依旧紧紧地、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握着蔚燃放在被子外面的左手。

      蔚燃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的手被林漱石包裹在掌心,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掌心的温热和指腹细腻的纹理。那份温暖透过皮肤传递过来,带着一种安稳的力量。

      她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一圈圈复杂的涟漪。震惊、茫然、一丝残留的委屈,还有……一种被这温暖包裹而无法抗拒的、悄然滋生的依赖感。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就是这细微的动作,惊醒了本就睡得不沉的林漱石。

      林漱石猛地抬起头,眼神还带着初醒的迷蒙,但当她的视线对上蔚燃那双已经褪去高烧水汽、恢复了清亮,此刻却带着复杂情绪静静注视着她的眸子时,瞬间清醒了!

      “你醒了?!”林漱石的声音带着惊喜和未散的沙哑,她几乎是立刻坐直身体,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探蔚燃的额头,但动作伸到一半,又猛地顿住了。她想起了之前的冰冷和拒绝,眼神里闪过一丝小心翼翼的忐忑,伸出的手也僵在半空。

      蔚燃看着她僵在半空的手,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惊喜和那份小心翼翼、生怕再次被推开的忐忑,心里某个坚硬冰冷的角落,似乎又无声地融化了一小块。她沉默着,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林漱石。

      林漱石的手最终还是缓缓落了下来,没有去碰蔚燃的额头,而是轻轻地落在了她盖着的被子上,隔着薄薄的被子,极其轻柔地拍了拍,像安抚一个易碎的梦。

      “感觉……好点了吗?”林漱石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和谨慎,目光紧紧地锁在蔚燃脸上,生怕错过她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烧退了,是不是没那么难受了?”

      蔚燃依旧沉默着。她的目光从林漱石写满关切的脸,缓缓移开,落在了窗外透进来的晨光上。阳光在窗棂上跳跃,带着新生的暖意。许久,久到林漱石以为她依旧会用沉默筑起高墙时,蔚燃才极其轻微地、几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只是一个细微的点头动作。

      但对林漱石来说,却如同天籁!那层厚重的、将她隔绝在外的坚冰,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一丝光亮!巨大的喜悦和如释重负瞬间席卷了她,让她眼眶又有些发热。她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脸上绽开一个带着泪意的、却无比灿烂的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她喃喃着,声音依旧有些哽咽,但那份喜悦却无法掩饰。

      蔚燃的目光重新落回林漱石脸上,落在她同样带着明显结痂痕迹的下唇上,又移开。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抿紧了唇线,将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有些脆弱和安静。

      沉默再次在两人之间蔓延。但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冰冷刺骨的隔绝,而是带着一种大病初愈后的虚弱,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一种双方都小心翼翼、不知该如何重新开始的试探。

      林漱石不再试图打破这份沉默,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温柔地落在蔚燃身上,像守护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她看着蔚燃安静凝视窗外的侧影,看着她唇上那道已经结痂、但依旧清晰的伤痕,看着她因为病弱而显得格外单薄的肩膀……一种无比强烈的、想要靠近、想要守护的冲动在她心中汹涌澎湃。

      她伸出手,这一次,没有犹豫,没有试探,而是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轻轻地、轻轻地,替蔚燃掖了掖被角。

      指尖不经意间擦过蔚燃露在被子外的手腕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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