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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被风吹散的草稿纸 ...

  •   秋日的风总带着点猝不及防的调皮。林微夏抱着一摞刚收上来的数学作业,走到教学楼拐角时,一阵劲风突然卷着落叶扑过来,她怀里的作业本哗啦啦散了一地,最上面那张草稿纸更是像长了翅膀,打着旋儿飞向操场的方向。
      “啊!”林微夏惊呼一声,慌忙蹲下去捡作业本,手指却在触到冰凉地面的瞬间僵住了——那张飞走的草稿纸上,有她昨晚熬夜画的速写,是篮球场上江熠投篮的样子。
      线条虽然潦草,却能清晰看出白T恤的轮廓和跃起的弧度,右下角还鬼使神差地写了个极小的“熠”字。
      “我帮你捡!”苏晓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一把抓起散落在脚边的作业本,眼睛却追着那张飞远的草稿纸,“那是什么?你的画吗?”
      林微夏的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顾不上回答,拔腿就往操场跑。秋风还在刮,草稿纸像只失控的蝴蝶,越过花坛,穿过栏杆,直直地朝着正在练球的那群男生飞去。
      “小心!”有人喊了一声。
      林微夏眼睁睁看着那张纸“啪”地贴在了一个人的背上——那个穿着白衬衫的背影,挺拔得像秋日里的白杨,不是江熠是谁?
      周围的男生哄笑起来,陈默第一个冲上去,一把扯下那张纸,夸张地嚷嚷:“哟!熠哥,你这是走桃花运了?有人给你送‘情书’啊!”
      江熠皱了皱眉,转过身,目光落在陈默手里的草稿纸上。林微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张画着他投篮身影的草稿纸正被陈默举得高高的,右下角那个“熠”字在阳光下刺眼得像团火。
      她的脸颊“腾”地红透了,从耳根一直烧到脖子,连手指都在发抖。想冲过去抢回来,脚却像灌了铅似的迈不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江熠伸出手,从陈默手里接过了那张纸。
      他的手指很长,捏着草稿纸的边缘,目光落在画纸上时,睫毛微微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秋风掀起他白衬衫的衣角,露出里面干净的内搭,林微夏却觉得那阵风像刮在自己心上,凉飕飕的。
      “这、这是我的……”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细得像风中的丝线,“我不小心掉的,还给我好不好?”
      江熠抬眼时,目光正好撞进她慌乱的眼底。他的眼神很淡,像秋日平静的湖面,却带着某种穿透力,让林微夏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没说话,只是捏着草稿纸的手指动了动,指尖划过那个小小的“熠”字时,似乎顿了顿。
      “哟,这不是林微夏吗?”陈默笑得一脸促狭,故意凑到江熠身边,“你画的?画得还挺像啊,尤其是熠哥这投篮的姿势,帅呆了!”
      “我不是故意的……”林微夏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怕江熠觉得她变态,怕他觉得被冒犯,更怕这张画会变成全班的笑柄——毕竟,暗恋这种事,曝光在阳光下总会显得狼狈。
      “陈默,别闹。”江熠的声音突然响起,比平时低沉些,他把草稿纸叠成整齐的方块,递还给林微夏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像羽毛轻轻扫过,“风大,拿好。”
      林微夏几乎是抢过那张纸,死死攥在手心,纸张的边角硌得掌心生疼,却比不过心里的慌乱。她低着头,说了句含糊的“谢谢”,转身就想跑,却被苏晓冉一把拉住。
      “等等,你的作业本还没捡完呢!”苏晓冉指了指散落在地上的本子,又冲江熠和陈默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她有点害羞。”
      陈默刚想说什么,被江熠用眼神制止了。他弯腰捡起脚边的几本作业本,递过来时,目光在林微夏通红的耳垂上停留了半秒:“下次风大,记得抱紧点。”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责备,也听不出调侃,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可林微夏的心跳却因此漏了一拍,她飞快地接过作业本,抱着怀里的纸堆落荒而逃,连头都不敢回。
      直到冲进教学楼,听不到身后的动静了,她才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喘气,手心的草稿纸已经被汗浸湿,那个小小的“熠”字晕开了一点,像颗发潮的糖。
      “你看你,脸都白了。”苏晓冉拍着她的背顺气,“不就是被看到画了他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觉得江熠也没生气啊,说不定还觉得挺开心呢。”
      “开心什么?”林微夏把脸埋在作业本里,声音闷闷的,“他肯定觉得我很奇怪,整天偷偷画他,像个跟踪狂。”
      “才不会!”苏晓冉戳了戳她的胳膊,“你没看到他刚才把纸叠得多整齐?要是真讨厌,早就随手扔了。再说了,陈默都说画得帅了,他肯定也觉得……”
      话没说完,走廊那头突然传来许静怡的声音,带着点刻意的温柔:“江熠,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我找了你好几圈,物理老师让我们去拿竞赛报名表。”
      林微夏和苏晓冉对视一眼,下意识地往柱子后面躲了躲。
      “没什么,捡作业本。”江熠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起伏。
      “捡作业本?”许静怡的声音带着疑惑,“谁的作业本掉了?”
      “七班的,林微夏。”陈默的大嗓门总能精准地打破尴尬,“她的草稿纸被风吹跑了,上面还画了……”
      “陈默。”江熠的声音沉了沉,明显是在制止。
      走廊那头安静了几秒,然后是许静怡略带僵硬的笑声:“是吗?林微夏同学还会画画啊?真厉害。对了江熠,报名表……”
      “走吧。”江熠的声音渐行渐远,听不出情绪。
      林微夏靠在柱子上,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着,闷闷的。她能想象出许静怡的表情,大概是带着得体的微笑,眼底却藏着探究和警惕——就像发现领地被入侵的天鹅,优雅地宣示主权。
      “别理她。”苏晓冉看出她的低落,拽了拽她的手,“走,回教室。我敢打赌,江熠肯定没跟许静怡多说什么,他刚才明明是在帮你解围。”
      林微夏没说话,指尖反复摩挲着口袋里的草稿纸。被江熠碰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温度,淡淡的,像他身上的皂角香。
      那天下午的自习课,林微夏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她把那张皱巴巴的草稿纸铺平在笔记本里,用透明胶带小心翼翼地粘好,看着上面晕开的“熠”字,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尴尬、羞窘、委屈,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她想起江熠递还草稿纸时的眼神,干净得像秋日的天空,没有厌恶,也没有戏谑,只有一种平静的了然,像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却选择温柔地守护。
      放学时,苏晓冉拉着她去校门口的文具店买画材。老板娘正和一个穿校服的女生聊天,说的是三班有人把暗恋对象的名字写在气球上,结果气球飞进了对方教室,闹了好大的笑话。
      “你看,比你惨的人多了去了。”苏晓冉拍了拍她的肩膀,“至少江熠没把你的画公之于众,还帮你保密了,够意思了。”
      林微夏拿起一支HB铅笔,笔杆的触感让她想起江熠的手指。她犹豫了一下,又拿起一本素描本,封面是干净的白色,像他总穿的衬衫。
      “老板娘,就要这个。”她把素描本放在柜台上,声音比刚才响亮了些。
      也许没必要藏得那么深。
      也许画下来,也是一种勇气。
      走出文具店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红色。操场的方向传来篮球拍打声,林微夏下意识地往那边看,只见江熠和陈默正并肩往校门口走,两人似乎在争论什么,陈默手舞足蹈,江熠却只是偶尔点头,嘴角却噙着一丝极浅的笑意。
      “看!我就说吧!”苏晓冉拽着她往旁边躲了躲,“他们肯定在说你!”
      林微夏的心跳又开始加速,慌忙低下头,却在转身的瞬间,看到江熠突然停下脚步,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她手里的素描本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微夏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他的目光在素描本的白封面上停留了两秒,然后微微颔首,转身跟着陈默离开了。
      动作自然得像打招呼,却又带着点说不清的默契。
      “他、他是不是在跟你打招呼?”苏晓冉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我就知道!他肯定对你有意思!”
      “别瞎说……”林微夏的脸颊又红了,却忍不住抬头,看着那道白衬衫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里那点闷闷的情绪,突然被什么东西照亮了。
      也许这个秋天,真的有点不一样了。
      被风吹散的草稿纸,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虽然激起了涟漪,却也让藏在水底的心事,悄悄浮出了水面。
      第二天早上,林微夏刚走进教室,就看到苏晓冉神神秘秘地冲她招手。“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苏晓冉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晒干的桂花,“我奶奶自己晒的,说放在书里能驱虫,还香得很。”
      林微夏接过玻璃瓶,桂花的甜香混着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让她想起昨天江熠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谢谢你,晓冉。”
      “跟我客气什么?”苏晓冉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我跟你说,刚才我去倒垃圾,听到陈默跟他们班同学说,江熠昨天练球的时候,总盯着咱们班窗户看,还被教练骂了呢!”
      林微夏的心跳漏了一拍,手里的玻璃瓶差点没拿稳。“他、他看我们班窗户干什么?”
      “当然是看你啊!”苏晓冉笑得一脸笃定,“说不定是在想,那个画他投篮的女生,今天会不会再画点别的。”
      林微夏的脸颊又开始发烫,慌忙打开素描本假装看书,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往窗外瞟。操场的篮球架下空荡荡的,只有几片落叶在风里打着旋儿,像在跳一支孤独的舞。
      可她知道,从今天起,每次看到这片操场,她都会想起那个被风吹散的草稿纸,想起江熠递还纸张时的温度,想起秋日阳光里,少年干净的眼神和白衬衫的轮廓。
      这些细碎的瞬间,像撒在记忆里的桂花,悄悄散发着甜香,让这个原本普通的秋天,变得格外值得期待。
      午休时,林微夏抱着素描本去了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空着,她刚坐下,就看到管理员阿姨抱着一摞书走过来,笑着说:“同学,昨天是不是你掉了作业本?有个穿白衬衫的男生捡到几本,让我交给你呢。”
      林微夏愣了一下,接过阿姨递来的作业本,发现正是昨天散落时没找到的那几本。本子的边角被细心地压平了,上面还放着一片干枯的银杏叶,叶脉清晰,像被精心挑选过。
      “那个男生……什么时候来的?”她的声音有点发颤。
      “就刚才,没待多久。”阿姨指了指书架的方向,“说让你以后小心点,别再弄丢东西了。”
      林微夏捏着那片银杏叶,指尖传来干燥的触感。她抬头看向书架深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却没有那道熟悉的白衬衫身影。
      他大概是放下作业本就走了,像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林微夏的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她把银杏叶夹在素描本里,正好压在那张篮球场上的速写旁边,黄绿相间的叶片,像给那个跳跃的身影,加了个温柔的注脚。
      窗外的风还在吹,榕树叶沙沙作响,像在哼一首不知名的歌。林微夏翻开新的一页,拿起铅笔,在纸上轻轻画下一片银杏叶,旁边写着一行小字:
      “秋天真好。”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却像在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带着阳光和桂花香,悄悄发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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