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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58章:赌约 ...


  •   启航资本顶层茶室的空气像凝固的松脂。紫檀木茶台上,冰裂纹青瓷杯里的普洱早已凉透,深褐色的茶汤映着顶灯惨白的光,像一潭死水。雪茄的灰烬在烟缸里堆积成扭曲的小山,焦苦的余味混合着普洱的陈香,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寸空间。窗外,深圳湾的海面在暮色中泛着铅灰色的光,远处科技园的霓虹初上,如同蛰伏巨兽睁开的、冰冷的眼睛。

      张启明背靠宽大的红木椅,深灰色手工西装的袖口下,腕间那块低调的百达翡丽折射着冷硬的光。他指尖捻着一枚温润的玉貔貅,目光却锐利如鹰隼,死死钉在对面吴舟平静无波的脸上。三天前那场被代码剖开的风控漏洞,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他心头,隐隐作痛,也点燃了他沉寂已久的、属于资本猎手的胜负欲。

      “吴先生,”张启明的声音低沉,带着雪茄浸润过的沙哑,像砂纸磨过锈铁,“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资本市场,光靠锐气……活不长。”他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涌向吴舟,“老头子我,在股海里扑腾了三十年,靠的是这个——”他点了点自己花白的鬓角,“经验。是千锤百炼的盘感!是血泪换来的教训!”

      他猛地将三张打印纸拍在茶台上!“啪!”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纸张边缘锋利,震得茶杯里的冷茶荡开一圈涟漪。

      纸上是三只股票的走势图。惨绿的K线如同被斩断的脊椎,一路下行,毫无抵抗。MACD死叉向下,绿柱放大!KDJ在低位钝化!RSI跌破30!标准的教科书式下跌通道!图下方用鲜红的马克笔标注着触目惊心的预测:

      天威保变 (600550) - 目标跌幅:-5.8%
      金风科技 (002202) - 目标跌幅:-6.2%
      东方电气 (600875) - 目标跌幅:-5.5%

      “下周!”张启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丝挑衅的锋芒,“这三只股!必跌5%以上!”他浑浊的眼珠里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自信,“技术面!资金面!消息面!全都指向这个结果!大势所趋!神仙难救!”

      他目光如炬,直刺吴舟眼底:“敢不敢赌一把?”他伸出五根手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五百万!现金!输家给赢家!”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钢钉,砸在紫檀木上!

      空气凝固了。雪茄的烟雾无声地盘旋上升,像一条条冰冷的毒蛇。茶室厚重的实木门外,隐约传来助理小林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和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更衬得室内死寂如墓。

      吴舟没看那三张图。他甚至没看张启明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他的目光落在茶台一角,那里放着一支被遗忘的、笔尖还带着墨迹的万宝龙金笔。他伸出手,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笔杆。动作平稳,像拿起一件无关紧要的工具。

      他拿起笔。笔尖悬在张启明拍下的第一张图——天威保变的K线图上。惨绿的曲线在惨白的纸面上蜿蜒,像一条垂死的蛇。他目光扫过那刺眼的“-5.8%”红字,嘴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笔尖落下。不是写字。而是画线。

      金黄色的墨水从笔尖流淌而出,在惨绿的K线图上,画出一条清晰、锐利、如同破晓阳光般的上升趋势线!线条精准地穿过几个关键的低点,角度陡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向上力量!在张启明标注的“目标跌幅”旁边,吴舟用同样金黄的墨水,写下三个字:

      +3.0%

      接着是第二张图,金风科技。惨绿依旧。吴舟的笔尖再次落下!金黄的趋势线如同破冰的利刃,撕裂沉闷的下跌通道!旁边标注:+3.2%

      第三张,东方电气。笔尖划过!金黄刺破惨绿!标注:+2.8%

      三张图!三条金黄的趋势线!三个鲜亮的“+”号!像三把燃烧的黄金匕首,狠狠插在张启明那三个血红的“-5%”预测上!刺眼!荒谬!充满挑衅!

      张启明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浑浊的眼珠瞬间收缩!捏着玉貔貅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他死死盯着那三条金黄的线,像看着三条剧毒的蜈蚣爬在自己的伤口上!一股混杂着震惊、荒谬和被冒犯的巨大怒火,如同岩浆般在胸腔里翻涌!

      “黄口小儿!”张启明的声音因暴怒而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信口雌黄!你以为画条线就能逆天改命?!这是股市!不是小孩子涂鸦!”

      吴舟放下金笔。笔尖在纸上留下一点微小的、金黄的墨渍。他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迎上张启明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

      “赌。”他吐出一个字。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凿进冻土,清晰而冰冷,“五百万。现金。”

      “好!!”张启明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震得跳起!“有种!!”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下周收盘!见分晓!输家!当场转账!一分不少!”他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兴奋,仿佛已经看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在他面前输掉一切、尊严扫地的场景!

      “张总!”小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从门外传来,“王坤先生来了,说有急事……”

      “让他等着!”张启明头也不回,目光依旧死死锁定吴舟,像锁定猎物的鹰隼。
      厚重的实木门外。王坤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铺着厚地毯的走廊里来回踱步。亮紫色的丝绒西装在顶灯下反射着油腻的光,腋下夹着的鳄鱼皮手包被他烦躁地捏得变了形。他耳朵紧贴着门缝,里面隐约传来的拍桌声和张启明拔高的嗓音,像兴奋剂一样刺激着他的神经!

      “……五百万!现金!……输家当场转账!……”

      “……下周收盘!见分晓!……”

      王坤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五百万!张启明和那个姓吴的小子!赌三只垃圾股下周涨跌?!那个毛头小子居然敢赌涨?!还他妈画了条金线?!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轻视的狂怒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但紧接着,一股更强烈的、如同毒蛇般的贪婪和恶毒涌上心头!张启明那老狐狸!他选的股!技术面烂成那样!政策面也没听说有利好!下周必跌无疑!那小子输定了!五百万!白捡啊!不!不止!这是天赐良机!

      一个更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沌!做空!趁他们赌局!火上浇油!把那三只垃圾股往死里砸!让它们跌得更惨!让那姓吴的小子输得连裤衩都不剩!顺便……还能从暴跌中狠捞一笔!一箭双雕!

      王坤脸上瞬间扭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他猛地掏出手机,屏幕碎裂的蓝光映着他因兴奋而扭曲的脸!他手指颤抖着,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变调:

      “喂!刀疤!是我!坤哥!”他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那股嗜血的亢奋,“立刻!马上!给我调集所有能动的资金!对!所有!杠杆!能加多少加多少!目标:天威保变!金风科技!东方电气!给我砸!往死里砸!下周!我要看到它们跌停!!”

      电话那头传来刀疤粗嘎的回应:“坤哥!那三只……盘子不小!硬砸……代价大啊!”

      “代价?!”王坤嗤笑一声,唾沫星子喷在手机屏幕上,“张启明和那姓吴的小子在里边赌五百万!那小子赌涨!懂吗?!我们砸!就是帮张总赢!顺便……捞他娘的!”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砸!不惜代价!我要让那小子知道!什么叫资本的力量!什么叫……死无葬身之地!”

      他狠狠挂断电话!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已经看到那三只股票被砸得稀巴烂,看到吴舟在张启明面前面如死灰、签下五百万欠条的场景!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像一头闻到血腥味的鬣狗,在门外焦躁地等待着,等待着那扇门打开,等待着……收割的盛宴!
      茶室内。赌约已定。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硝烟。张启明靠在椅背上,重新点燃一支雪茄,烟雾缭绕中,他审视着吴舟,像在评估一件新奇的武器。吴舟则低头,拿出那部屏幕碎裂的诺基亚1110,指尖在油腻的按键上快速按动,似乎在发送信息。

      “吴先生,”张启明吐出一口烟圈,声音带着一丝探究,“你那套……程序,能监控市场异常?”

      吴舟没抬头:“能。”

      “下周这三只股,”张启明指了指茶台上的图,“如果真有人……像你说的,搞什么‘假摔’……”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精光,“你的程序,能提前预警?”

      吴舟按下发送键。屏幕蓝光熄灭。他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能。”

      “好!”张启明咧开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笑容里带着一丝老狐狸般的狡黠和期待,“那老头子我……就拭目以待了!”

      窗外,夜色渐浓。深圳湾的海面沉入墨蓝。一场五百万的赌局,一场蓄谋的做空,和一个在黑暗中悄然运行的监控程序,如同三股潜流,在这座不夜城的金融心脏深处,无声汇聚,等待着碰撞与爆发。风暴,已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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