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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78章:苏晴的道歉 ...


  •   “雕刻时光”咖啡馆的空气像一块吸饱了咖啡渣的绒布。午后的阳光被厚重的防窥帘过滤成昏黄的光斑,在橡木桌面上投下模糊的、如同陈旧水渍的轮廓。空气里沉淀着深烘咖啡豆的焦苦、肉桂卷的甜腻和一种名为“和解”的、粘稠而小心翼翼的气息。苏晴坐在角落的卡座里,米色风衣搭在椅背,露出里面浆洗得发硬的白衬衫领子。她面前放着一杯早已冷透的拿铁,奶泡塌陷成一片丑陋的灰白浮岛。手里死死攥着一份卷边的《财经周刊》,报纸头版右下角,一行小字像道结痂的伤口:

      更正声明:本报记者苏晴关于《新能源泡沫论》的报道存在信息偏差,特此致歉。

      油墨的铅灰沾在她微微颤抖的指尖,像洗不净的污渍。她看着对面。吴舟背靠窗边的阳光,帆布包随意搁在脚边的旧木地板上,洗得发白的布料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他面前摊着那台老旧的方正笔记本,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冷峻的侧脸和额前垂落的碎发。指尖在油腻的键盘上翻飞,发出细密而平稳的“咔嗒”声,像在谱写一首无声的、只有机器能懂的安魂曲。那盆她送的绿萝搁在桌角,蔫垂的叶片搭在屏幕边缘,藤蔓无力地垂落,像投降的白旗。

      “对不起。”苏晴的声音干涩发紧,像砂纸摩擦锈铁,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烧喉咙的痛感,“我……我被王坤骗了。”她将报纸推过去,动作僵硬,“他……他给我看了伪造的聊天记录……说你和张启明联手坐庄……操纵新能源股价……”她深吸一口气,混杂着咖啡焦苦和肉桂甜腻的空气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我……我信了。写了那篇报道。”她抬起眼,目光艰难地迎上吴舟平静无波的侧脸,眼底翻涌着巨大的愧疚、屈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我……我差点毁了你。”

      键盘敲击声停顿了一瞬。光标在幽黑的命令行窗口里固执地闪烁着绿色的“>”符号。吴舟没看报纸。甚至没抬眼。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屏幕上滚动的绿色字符流上,仿佛那篇充满“诛心之语”的报道和此刻的道歉,只是微不足道的背景噪音。

      “嗯。”一个单音节。平静无波。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随即消失。

      苏晴的心猛地一沉!像被无形的重锤击中!预想中的愤怒、指责、甚至冷漠的嘲讽都没有出现。只有这声……毫无波澜的“嗯”?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彻底忽视的刺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报纸粗糙的边缘硌着指腹,带来尖锐的痛感。

      “你……”她喉咙发紧,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委屈?“你……不生气吗?我……我那样写你……利用你……”

      吴舟终于抬起头。幽蓝的光线切割着他冷峻的轮廓,深邃的眼瞳里映着苏晴因激动而微微涨红的脸和眼底翻涌的水光。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了然。

      “报道,”他开口,声音平稳得像西伯利亚冻原上刮过的风,“效果不错。”

      “效果?”苏晴猛地一怔!瞳孔骤然收缩!像被闪电劈中!效果?!什么效果?!她毁了他的名声!差点引来证监会调查!这叫……效果不错?!

      “王坤的资金流向,”吴舟的指尖在油腻的触摸板上滑动,调出那篇报道的电子版,光标精准地停在关于“WK资本”和“异常融券卖出”、“空单开仓”、“高度时空吻合”的段落上,“你写进去了。”他抬眼,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直刺苏晴瞬间僵住的脸,“很隐晦。但……够用了。”

      “轰——!”

      苏晴感觉脑袋像被重锤砸中!嗡嗡作响!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在四肢百骸!他……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他知道王坤在误导她?!知道她会写那篇报道?!甚至……知道她会把那致命的线索……像埋地雷一样……埋进字里行间?!

      巨大的震惊和被彻底利用的荒谬感,如同海啸般将她瞬间吞没!她想起张莉拍着桌子逼她“深挖黑幕”时的狰狞!想起王坤递过“证据”时眼底闪烁的恶毒!想起自己熬夜赶稿时,在职业良知和“真相”撕扯下的痛苦挣扎!原来……这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她像个提线木偶!像个……被他精准操控的棋子?!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愤怒、羞耻和一种被彻底扒光的冰冷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升!

      “你……你利用我?!”苏晴的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变调,带着破音的嘶哑,“你……你早就知道王坤要骗我?!你故意……故意让我写那篇报道?!就为了……为了把王坤的资金流向捅出去?!”

      吴舟没回答。他收回目光,重新投向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毫无波澜的脸。指尖在键盘上翻飞,调出一个新的命令行窗口。绿色的字符流无声滚动:

      舆情监控脚本 v2.1 - 关键词:启航资本

      def monitor_negative_news(keyword):
      # 爬取全网新闻、论坛、社交媒体
      sources = ['weibo', 'weixin', 'baidu_news', 'zhihu', 'tianya', 'eastmoney']
      negative_keywords = ['违规', '操纵', '内幕', '投诉', '欺诈', '暴雷']
      for source in sources:
      data = crawl_source(source, keyword) # 爬取数据
      for item in data:
      for neg_word in negative_keywords:
      if neg_word in item['content']:
      # 标记为负面舆情
      tag_item(item, 'NEGATIVE')
      # 提取关键信息:来源、作者、发布时间、内容摘要
      extract_info(item)
      # 存入数据库
      save_to_db(item)
      return get_negative_items() # 返回所有负面舆情条目

      代码运行。风扇发出垂死的嘶鸣。片刻后,屏幕上刷新出结果:

      未检测到近期重大负面舆情
      历史舆情记录:
      《新能源泡沫论》 - 苏晴 - 《财经周刊》 - 已处理(道歉声明)

      “启航资本操纵天威保变股价” - 匿名论坛帖 - 来源IP:58.218.199.xx(已屏蔽)

      ……

      “帮我个忙。”吴舟的声音打断苏晴翻腾的思绪。他指尖轻点,将笔记本屏幕转向她。幽蓝的光映着她惨白的脸。“查一下‘启航资本’的负面新闻。”他顿了顿,补充道,“现在。全网。深度。”

      苏晴猛地愣住!像被施了定身咒!查……启航资本的负面新闻?!他……他让她查自己公司的黑料?!在刚刚揭穿他利用自己之后?!这……这是什么意思?!试探?羞辱?还是……又一个陷阱?!

      她死死盯着屏幕上那行“未检测到近期重大负面舆情”,又看看吴舟平静无波的脸。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戏谑,没有任何嘲讽,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工作需要?仿佛刚才那场关于“利用”的惊涛骇浪,从未发生。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彻底碾碎认知的眩晕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想起父亲手术室门口那盏刺眼的红灯,想起他递过来的三十万现金,想起他平静地说“算我投资”,想起朵朵画的那台“魔法打印机”……冰冷的代码下,是滚烫的救命钱。精密的算计里,藏着笨拙的守护。利用与投资,欺骗与守护,冰冷与温热……在这个男人身上,像纠缠的藤蔓,疯狂绞杀着她所有的认知!

      她张了张嘴,想质问,想控诉,喉咙却像被滚烫的沙子堵住。最终,她颓然靠回椅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报纸上那行刺眼的“更正声明”。油墨的铅灰在指腹晕开一小片深色。她看着吴舟重新投入代码世界的侧脸,看着屏幕上无声滚动的绿色字符流,看着那盆蔫垂的、仿佛随时会死去的绿萝……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疲惫、释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明悟,如同退潮的海水,缓缓漫过心岸。

      她懂了。彻底懂了。这不是利用。是……信任。一种冰冷、残酷、却带着绝对力量的信任。他信任她的职业能力,信任她能在绝境中找到关键线索,甚至……信任她能在被欺骗后,依旧保持记者的敏锐和……底线。那篇报道,不是陷阱。是……他递给她的一把刀。一把让她亲手刺向敌人,也刺破自己幻想的刀。

      “好。”苏晴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前所未有的平静。她拿起手机,屏幕碎裂的蓝光映着她重新变得锐利的眼神。指尖在油腻的屏幕上翻飞,动作沉稳,像战士擦拭自己的枪。“给我权限。后台爬虫接口。关键词库。”

      吴舟没说话。指尖在键盘上敲击。一串复杂的API密钥和访问地址发送到苏晴手机。动作流畅,像传递一件早已准备好的工具。

      咖啡馆的背景音乐低回婉转。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焦苦和一种无声的默契。苏晴的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映着她专注的侧脸。吴舟的指尖在键盘上翻飞。那盆蔫垂的绿萝在昏黄的光线下,叶片似乎……微微舒展了一丝。

      许久。苏晴放下手机。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舆情分析报告。她抬起头,目光穿过幽蓝的屏幕光,落在吴舟冷峻的侧脸上。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一道锐利的光痕。

      “下次,”苏晴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冰面,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如果还有下次……”她顿了顿,眼底深处那簇被愧疚和愤怒遮蔽的火苗,重新燃起,明亮而坚定,“我想站在你这边。”她补充道,“不是棋子。是……战友。”

      键盘敲击声戛然而止。光标在命令行窗口里固执地闪烁着。吴舟缓缓抬起头。幽深的瞳孔里,映着苏晴那双不再迷茫、不再屈辱、燃烧着纯粹战意的眼睛。窗外的阳光似乎明亮了一瞬,穿透防窥帘厚重的纤维,在那盆蔫垂的绿萝叶片上,投下一小片跳跃的、温暖的光斑。

      他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颔首。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像接收到一段精准的、符合预期的代码返回。然后,他重新低下头。指尖落在键盘上。敲下回车。

      屏幕上,一个新的程序窗口弹出。标题:

      绿萝生命体征监测与自动养护系统 v1.0
      状态:轻度缺水轻度缺光
      建议:补充水分 50ml | 调整光照位置
      是否执行自动养护? Y/N

      吴舟的指尖悬在“Y”键上方。停顿了一秒。落下。

      “嘀。”

      一声轻微的电子音效。程序开始运行。绿色的进度条无声爬升。仿佛有看不见的水流和阳光,正通过冰冷的代码,注入那盆垂死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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