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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冬雪与年关 ...


  •   滨海市的冬天很少下雪,可那年却破例飘了零星的雪花。像撒了把碎盐,落在骑楼的红砖墙头,转瞬就化了,只留下几抹湿润的痕迹。

      林晚星的老建筑丛书正式出版那天,出版社办了场小型发布会。她特意穿上米白色的大衣,把三角梅胸针别在领口,远远就看见沈知言捧着一束向日葵站在会场门口,花瓣上还沾着点雪粒。

      “恭喜你,林作者。”他把花递给她,眼里的笑意比聚光灯还亮。

      发布会结束后,他们捧着样书去了云吞面馆。老板看到书里的骑楼插图,一拍大腿:“这不是中山路那栋楼吗?我小时候常去那儿买糖吃!”他非要免单,说这书是给滨海人留念想的,最后沈知言偷偷把钱压在了碗底。

      深冬的夜晚来得早,六点多街上就亮起了路灯。沈知言牵着林晚星的手往回走,路过一家花店时,他忽然停住脚步:“快过年了,买盆年桔吧?你说过你爸妈喜欢热闹。”

      林晚星愣了愣,才想起上周视频时随口跟他提过爸妈爱摆弄花草。她看着玻璃柜里金灿灿的年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烘烘的。

      沈知言的工作室年底特别忙,要赶在年前完成老建筑修复的最终方案。林晚星每天下班都会去给他送晚饭,看着他对着图纸皱眉的样子,就悄悄泡杯热茶放在旁边。有次她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他的西装外套,桌上的图纸旁多了张速写——她缩在衣服里的样子,像只揣手的小猫。

      腊月二十八那天,沈知言终于忙完了工作。他开车带着林晚星去超市买年货,推车里堆着糖果、春联和速冻饺子。路过儿童玩具区时,他拿起一个会发光的星星挂件:“给你买个这个,挂在钥匙上。”

      “我又不是小孩。”林晚星嘴上说着,却乖乖伸手接过。

      除夕夜,林晚星给家里打视频电话。爸妈看到镜头里的沈知言正帮她贴春联,笑得合不拢嘴,连催着让他们年后回家看看。挂了电话,沈知言从身后抱住她:“明年春节,我们一起回你家过年吧?”

      窗外响起零星的鞭炮声,电视里在放春晚,客厅的座钟敲了十二下。林晚星靠在他怀里,看着窗外炸开的烟花,忽然觉得这个异乡的冬天,比任何时候都要热闹。

      大年初一的早上,他们被座钟的钟声叫醒。沈知言煮了两碗汤圆,碗底各藏着一颗红枣。“老话说,吃到红枣的人新一年会有好运。”他舀起自己碗里的红枣,放进她嘴里,“我的好运分给你。”

      林晚星嚼着甜糯的红枣,看着他眼里的光,忽然想起刚认识时的样子。那时她还在为试用期忐忑,而现在,她不仅有了安稳的工作,有了写满故事的书,还有了身边这个把她的喜怒哀乐都放在心上的人。

      雪又开始下了,这次比上次密些。他们站在阳台上看雪,沈知言忽然指着远处的骑楼:“等开春了,我们去给那栋三角梅的楼做次彻底的检修吧?我看它的排水管有点漏水。”

      “好啊,”林晚星笑着点头,“到时候我把你的名字也写进散文里,就说有位好心的设计师,总惦记着给老房子治病。”

      沈知言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很快就化成了水珠。“其实我更惦记的是,”他轻声说,“以后每个冬天,都能和你一起看雪。”

      座钟又一次敲响,清脆的声音混着远处的鞭炮声,在雪夜里荡开。林晚星知道,这个冬天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就像那些老建筑会在时光里慢慢沉淀,她和沈知言的故事,也会在一个个春夏秋冬里,长出温柔的年轮。

      冰雪消融时,滨海市的三角梅率先醒了。那栋老骑楼的墙头上,新抽的枝条顶着嫩芽,像憋了一冬的力气,要在春天里好好舒展。

      沈知言兑现了承诺,开春后带着工具去检修骑楼的排水管。林晚星拎着水桶跟在后面,看他踩着梯子爬上墙头,衬衫后背很快洇出一片汗湿。阳光穿过刚长叶的树枝,在他手臂的肌肉线条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幅动态的素描。

      “小心点!”她仰头喊。

      沈知言低头冲她笑:“放心,我小时候爬树可比这熟练。”

      检修到一半,修表铺的老店主拄着拐杖走来,手里揣着个油纸包。“小沈,晚星,”他打开纸包,里面是刚出炉的杏仁饼,“尝尝,我孙女烤的,说给修房子的师傅加个劲。”

      林晚星递过一瓶凉白开,听老人讲这栋楼的往事。原来当年住在这里的老画家,晚年去了国外,临走前把所有画都留给了邻居,其中就有一幅画的是台风天,一个白衬衫少年领着个发抖的女孩,背景正是这栋骑楼。

      “那画现在在我家阁楼里呢,”老人眯着眼笑,“等你们下次来,我翻出来给你们看。”

      林晚星的心轻轻颤了一下。原来有些缘分,早就在时光里留下了伏笔。

      她的骑楼散文也写得顺利。沈知言的插图一张张画出来,有晨光里的廊柱,有雨雾中的窗棂,还有她坐在老榕树下记笔记的背影。出版社看过样章后,直接签下了出版合同,说要赶在夏天来临前上市。

      四月初,林晚星跟着沈知言回了趟他的老家。那是个靠着山的小镇,沈家的老房子带着个院子,院里种着沈知言小时候栽的枇杷树,枝头挂着青黄的果子。

      沈妈妈是个爱笑的阿姨,拉着林晚星的手问长问短,做的红烧肉炖得酥烂,和她妈妈的味道很像。沈爸爸话不多,却默默给她碗里夹了好几次虾,临走时塞给她一个红布包,里面是对银镯子,说是祖上传下来的。

      “这……”林晚星有点慌。

      沈知言握住她的手,对爸妈说:“我们会好好收着的。”

      回程的车上,林晚星摩挲着冰凉的镯子:“是不是太快了?”

      沈知言握着方向盘,侧脸在夕阳里很认真:“不快。从三年前在台风天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们会走很久。”

      他忽然把车停在路边,从副驾储物格里拿出个丝绒盒子。打开时,里面不是钻戒,而是枚银质的戒指,戒面是用细银丝弯成的骑楼轮廓,角落缀着颗小小的蓝宝石,像夜空落在廊檐上的星。

      “我设计的,”他执起她的手,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没有钻石,但有我们走过的每一步路。林晚星,你愿意……让我们的故事,从夏天开始,走到以后的每个春天吗?”

      林晚星的眼泪忽然就下来了。她想起初遇时他抓住行李箱的手,图书馆里他递来的书,雨夜他撑来的伞,还有此刻指尖冰凉却暖心的戒指。

      “我愿意。”她哽咽着说,“沈知言,我早就愿意了。”

      车窗外,春风拂过稻田,吹起一片绿色的波浪。远处的骑楼在新叶里若隐若现,三角梅的枝条正悄悄爬上斑驳的砖墙,要在夏天来临前,开出比去年更艳的花。

      林晚星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忽然明白,季风吹过的夏天不是终点,而是起点。那些潮湿的初遇,温暖的陪伴,都在时光里酿成了蜜,要在往后的日子里,一瓣瓣剥开,细细品尝。

      她的散文后记里,最后一段话是这样写的:“骑楼的廊檐会挡住风雨,也会留住阳光。就像有些人的出现,会让陌生的城市变得温暖,让平凡的日子长出诗意。这个春天,我和我的骑楼先生,要一起把故事,写进下一个季节了。”

      而此刻,车正朝着有海的方向开,风里带着三角梅的清香,像在预告一个崭新的夏天,和无数个值得期待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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