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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谢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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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蒋遂。
祁烬心里不好受,懒得管是谁,缓慢移动了些位置,旁边是家裁缝店,门口设有几级台阶,他坐到第二阶上,用手抓着头发。
相对无言。
祁烬再次尝试,失败,火苗接触到空气,瞬间熄灭……好像所有都在同他作对一般。
他低着头,眼眶酸涩翻涌。
伸过来一只手,白皙修长,五指并拢,在火机周身形成一层屏障。
祁烬动作没变,视线缓慢上移,撞上蒋遂的眼睛,他的心狠狠一跳。
“啪嗒———”一声,火光照亮伸过来的手,祁烬靠近了点,引火燃烟。
尼古丁充斥大脑,祁烬还是不能平静。
没人开口,只有时不时祁烬吐出烟雾时发出的低叹。
“纸”伸过来的手上多了张纸,蒋遂视力好,他看到祁烬拿烟的手背上渗出的丝丝血迹。
祁烬没接,飘渺的烟雾里他的声音很哑,答非所问“可以”
“什么?”蒋遂下意识反问。
“我对这片熟”祁烬想起微信上的话,声音略微生硬“以后我带你”
“…谢谢”蒋遂说。
蒋遂倒没停留很久,路过般,道过谢,默默离开。
祁烬回家接近凌晨,尽量降低动静,浑身累,哪里都痛,可没困意,对着数学卷子发呆,直至有了困意,恰凌晨过十一分。
晚上发生的事多,祁烬五点出头就醒了,轻手轻脚下楼给祁燃买了早餐。
实在没有困意,没待在家里,出了小区,祁烬顺着路走,总比待在家里强。
祁燃自尊心强,她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服软,包括唯一亲人,她的弟弟,祁烬。
祁烬准备去常去的,另一家早餐店,不怎么远,走过去刚好。
初秋早晨,清冷清冷,零零散散几个环卫大妈,用硕大的扫把正清理掉落的梧桐叶。
到早餐店的路,须过座桥,桥洞底下,铺有轨道,火车过时有隆隆响声。
胃部有些痉挛,头也很痛,祁烬止住脚步,靠在桥边,眺望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远处天边不见有光,云很厚,压得低,携带凉意的风不时作响,两排梧桐树似蒙了层灰,阴天。
火车轰隆隆作响,近在耳边,驶向不知名远方。
世界好像开始无限的变大,眼前的光开始逐渐消失,逐渐黯淡,周遭声音变得嘈杂无序,昏沉感似蛇爬满四肢。
祁烬想抓住什么,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一边倾斜,想掏出手机,指尖聚不起一丝力气。
完蛋,祁烬想。
梦境混乱,被砸掉的家,要钱的祁振江,哭泣的祁燃,全都乱作一团。
无数次的噩梦,祁烬始终扮演动不了的旁观者……
“钱呢!!我要钱!!再、再还不上钱,他们就要卸我一个胳膊啊”祁振江近乎癫狂,他抄起一个啤酒瓶,狠狠摔在地上。
玻璃碴子应声四散,家具没几件好的,凳子椅子倒成一片。
祁燃抱着头,头发披散,跪坐在地,近乎歇斯底里地哭喊“家里哪有钱?我妈都走了,你还在赌!!我还活不活?我还活不活?”
祁振江挪动了些位置,脸色不正常的潮红,眼睛充血,捡起地上的一块玻璃碴子,作势扑向祁燃。
“姐!!!”祁烬喊道。
扑了个空,猛坐起身时,祁烬控制不住整个人狠狠抖了下。
身上汗津津的,极不好受,但令人难受的梦境更令人窒息,祁烬脑袋有些宕机,身上的被子有些厚,但很软。
完全陌生的环境,厚实的窗帘拉得严,不透光,不透音,混着淡淡灰尘气味,面积不大的样子。
祁烬慢慢回过神,掀开被子,鞋子衣服什么的倒都还在,他扶着床,缓慢站起。
上天堂了?被拐了?
祁烬凭着身上仅剩的力气,拉开窗帘,光刺的他眼睛有些痛,即使屋子是背阴,二、三楼的样子,打量一番,熟悉的地方,大概能看出是在西巷,他对这里熟悉得很。
“吱呀——”门被人从外打开,祁烬循声向后望,视线很模糊,有道熟悉身影,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眼镜不在。
蒋遂是听到声音的,他手握在门把,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醒了?”
是蒋遂,是蒋遂的家。
祁烬有些尴尬,轻咳几声,声音还是很哑“嗯…嗯对”
“小遂,是同学醒了吗?”
祁烬听见道女声,有些熟悉,不知道是不是感冒的原因,听声总像耳膜被蒙了层毛玻璃。
蒋遂背过身,朝着女声在说了句什么,才转身对祁烬说“眼镜在床旁边柜子上,一个镜片碎了”
祁烬忙答应“没事……不不不,谢谢、谢谢”,后尴尬的开始找自己的眼镜,床头柜上有个东西,有些变形,是他的眼镜,的确少了一个镜片,左眼的。
祁烬浑身不自在,眼镜已经戴不上了,干脆就揣进兜里,做了几秒心理准备,才走出屋。
“哎呀,小同学,没事吧?”蒋母问。
客厅同样小,应该是两室一厅,东西摆放很整齐,但多,有种拥挤的感觉,还有浓厚的烟草气息。
祁烬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地打招呼“阿,阿姨好,没事的,谢谢担心”
“别紧张,来来来,来这边沙发坐”蒋母很热情,站起身招呼着。
祁烬眼睛动了动,看不清也能意识到,是在牛排店里遇见的妇人,他不会忘记,这是蒋遂的妈妈。
蒋母着装简单,头发半挽,时间没有给这位漂亮的妇人留下太多痕迹,但割裂的画面,她的手指上夹着根正在燃烧的烟。
祁烬意识到看见什么后,心里充满不可置信,有些僵硬地坐到沙发。
两个单人沙发,祁烬坐在靠门的一边,蒋遂坐在他对面沙发上。蒋母坐在中间的多人沙发上。
茶几有些小,放有两个烟灰缸,烟灰缸里有许多烟蒂,最边上还有几个玻璃酒瓶。
沙发很软,但祁烬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小遂刚刚来到这儿,就能交下朋友”蒋母笑着,抽了口烟,“我以为他那个性格,到这边又会被孤立呢”
蒋遂皱着眉,挺直的脊背微微颤抖,有些失声“妈”
蒋母哈哈轻笑了声,生生用手灭了烟,有些疯癫,像没痛觉,表情变幻很快,双手开始在茶几底下翻找剩下的半包烟。
蒋遂皱着眉,先一步够着烟,阻止又低声祈求“妈,别再抽了,行吗?”
祁烬表情复杂,不知道说些什么。
蒋遂的母亲好像……祁烬心理隐约猜出点什么。
“哈哈,行,行”蒋母放回烟,她又想起来什么,说“也真没想到,今天早上刚醒,就见小遂背着个人,站在门口准备进来,真稀奇啊,我还奇怪呢”
蒋遂把半包烟握在手里,变回冷冰的样子,撩起眼皮看向祁烬,解释“从桥上见的你,想打120,但没拿手机”
太久没喝水,祁烬嗓子灼得慌,哑着嗓子说“嗯,对,谢、谢谢你。早上没吃饭,低血糖犯了”。
“你感冒了”蒋遂语气肯定,收回视线,低声提醒“记得喝药,这里秋天很冷”。
“嗯,谢谢,蒋,蒋遂”祁烬再次道谢,“对了,现在几点了”意识到什么,焦急开口“我手机呢?”
蒋遂把烟放到靠近自己的茶几边,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搁在茶几,往对面的方向推了推“没事,在这儿,屏幕摔的有些碎了”
祁烬不在意这些,拿过手机,屏幕本来就挺碎,摁开,百分之九的电量,他终于送出口气。
九点多,睡了近三小时。
“那,那个什么,时间不早了,也就不打扰阿姨休息了,我先走?”祁烬说,在这儿每一秒,都如坐针毡。
蒋遂点头“嗯,我送你”。
“那阿姨,我先走了?”祁烬站起了身,朝蒋母做道别。
蒋母换上笑容,没起身“行,常来玩啊,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
楼道里充斥很多杂物,纸箱壳子,塑料瓶,堆积很多,被水浸染过的白墙皮,脱落在地,旁边有通往向上的楼梯。
祁烬心里再次震惊,这儿比他的旧小区还破,他先一步出的家门,空间小,实在不好落脚,勉强站在下一层阶梯。
蒋遂站在门槛上,身后的门扮半掩,他今天穿的黑色毛衣,配上没表情的脸,极冰冷又高深莫测。
蒋遂似乎也没有想送他的意思,只朝着祁烬站的方向点头。
祁烬清楚,心里还是尴尬。在蒋遂合上门的前一刹,抬眼看蒋遂,大声说“谢谢,以后有什么事,都能来找我”
蒋遂关门的动作停止,顿了顿,礼貌给回应“嗯”
祁烬猜的没错,蒋遂家在二楼,从这儿朝楼道里的窗户往外望,能看出外面是西巷。
但这怎么会是他家?怎么能是他家。
出了楼道,外面正滴小雨,倒不怎么碍事,空气里潮味很重,像还在蒋遂的卧室。
祁烬垂下眼,雨天很冷,他把衣服往内拢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去哪。
站在蒋遂家楼下的在楼道口,刚好能看到钱佑良台球厅口的牌匾,厅子在负一楼。
老城区的“旧”,残破且旧,地势不平,雨小,也能积一层水,青色苔藓,围墙靠着长了一圈又一圈,拥挤的店铺,墙面能见内里的红砖。
不知道是不是呼吸到新鲜空气,祁烬没那么难受,没有停留,沉默走进雨里,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