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8、第 68 章 ...
-
她捻开这一张,下边还有,这都是哪来的,什么时候到了御前?
一无所知。
她眼前发黑,心里空得发虚,不由得晃了晃。
明明是好计策,怎么就……
那贱人果然与她相克,死了都不安生。
不能认输,头一低下去,就再难抬起。
她抬眼看向他,泫然欲泣道:“你是我丈夫,我一心一意为你,哪怕是……”
她扭头看向西墙,唐四海一惊,默不作声往外退。
皇后听到殿门关闭,这才安心往下说:“为了你,天打雷劈的事我都敢做,下流事我也做过,我知道他们都在背后骂我,可我无怨无悔。为了天下的百姓,为了我的丈夫,我什么都愿意……”
“别说了!”
他确实怨过恨过父亲,确实是她替他扫清障碍,解救了他。
皇帝陷入了更深的痛苦,扶着书案,踉踉跄跄绕到宝座那,伏在椅背上抽泣。
“皇上,天上地下,终归只有我同你永远一条心。当年你和我说,我们一家三口好好地过日子,绝不让奸人钻空子……”
皇帝抬头,抹一把脸,对着墙摇头空叹,听她说到这,不想忍了,怅然道:“你走吧,得空在佛前念念经,平心静气,方得安宁。”
先过了这关再从长计议。
皇后暗自舒了一口气,谁知刚走出两步,又听身后人说:“你要真心为宫家着想,趁早告诉他们:好自为之。宫如殷贪的那些银子,究竟去了哪?宫如廷管的账,更像个笑话,七月买冰,正月买炭,几时高价几时买。哼!这些数目,够抄家几回了。这罪要怎么拟,腊月见分晓。”
什么!
几时查的账,她竟然完全不知。
褚痝才上任,不该是手忙脚乱艰难应付吗?
三哥说过,侍郎不上不下,上边刁难,底下不服,褚痝没正经受过多少调教,只有那半灌水,至少要三五个月才能上手。
有这空当,够他们踩死他了。
然而,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抄了他们的底。
她没想好应对之策,也没底气全盘否认,只能装作没听到,疾步离开。
端王骑马回府,直奔西院。
荣妍早得了些消息,孩子睡了也没舍得撒手,紧紧地抱在怀里。
母子一体,各占一头,无论这场争斗结果如何,他们都将立于不败之地。
端王用马鞭扫开珠帘,但人没急着进去,立在那,远远地盯着她。
她凄然一笑,满怀惆怅道:“悦儿满了周岁,总算等来了父亲。”
她转回去,爱怜地看着孩子,抱起来轻摇,柔声呼唤:“悦儿,悦儿,快醒醒,你爹来看你了。”
她抱着孩子,避开宫人的帮手,款款起身,一面朝他走,一面说:“王爷今儿有没有空?要是不耽误,能否替悦儿取了名字,宫里催着要……王爷,别吓着孩子。”
被他扼住了喉咙,她丝毫不慌,胳膊带动孩子侧转,让小脸朝向他。
睡梦中的孩子吮了吮嘴唇,像是要醒了。他心头一慌,立即缩回了手。
荣妍心里有数,平平静静说:“我知道王爷又疑上了我,谁叫我母亲姓宫呢,这里外不是人的滋味,我早已习惯。王爷,我在这发誓:绝没有做过背叛王府,对不起您的事。悦儿是我的儿子,也是您的儿子,他是王府的少爷,我是王府侧妃,我们才是一家人。嫁出来以后,连荣家都成了外家,与宫家更远,只是普通亲戚的情分。先前进宫,是迫不得已,皇后娘娘要召见,派人上门来催,我不得不去。她确实问了我,问王爷如今宠着谁,我说王爷清心寡欲守着孝,绝没有逾矩犯上……”
他一直冷眼看着,她为难地笑笑,苦涩道:“王爷不信,那就算了。我的心意,成亲时剖给您看了,从来没变过。一厢情愿就一厢情愿吧,是我非要嫁进来,不是您想娶,受些冷落是应该的。我只求您看在悦儿是亲血脉的份上,别这样冷待他。一个不被父亲喜欢的儿子,有多……”
他没有感同身受动容,也没有因此动怒,只是凝视着她,等到孩子被抱远了,才掐住她肩膀,不咸不淡说:“想是你的好姨母没教过你,用这些招数时,要看对上什么样的男人。你们自恃聪明,把别人的退让当成软弱好欺,肆意践踏,以为天下都握在你们手里了?”
荣妍满目柔情看着他,丝毫不露怯。
他也不急,揪着她往内室走,挥退下人后,伴着冷笑说:“你想知道我的心事,何必去为难底下人?直接来问我就是了,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心里确实藏着她,睡里梦里都是她,但凡她能活过来,我愿意背负骂名,愿意舍弃这里的一切,只要能亲近她。我只恨我想得太迟了,只恨……”
他五指用力,狠掐了她的锁骨,疼得她止不住地颤。
他仍不解恨,朝着床柱用力甩去。
“嘭!”
她捂着额头要哭不哭,可怜兮兮地看向他,像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
他看了只想作呕,逼近了,咬牙切齿道:“只恨没有早点捏死你!”
“王爷,您误会了……”
他丢下她,走到衣柜那一通乱翻,直到找见那件紫貂,回身朝她扔去,而后是柜子上的灯油,还有桌上的蜡烛。
他动得飞快,且一抛一个准。火迅速烧起来,被罩住的她再也装不下去了,尖叫连连,爬起来乱舞手脚,一摆脱燃烧的大氅,便哭着逃了出去。
幼株跟上去拍打她烧着的头发,薛莲领着人进来探看。
他面无表情道:“她胆大包天,私藏逾矩的东西,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赶紧烧了。”
几人熄了救火的心思,立马磕头认错,不敢起身,爬过来移开别的物件。薛莲麻利地取来火盆,冒险将它拨进去,又往里填了几根蜡烛助燃,而后跪在旁边看着,不时用火夹翻动,好让它烧得更快。
屋里气味难闻,他却毫无知觉,山一样矗在那,神情冷峻地看着它烧成灰烬。
天渐渐黑了,阿加需要摸清楚夜间轮值的路数,耐心等到院子里没了声响,再蹑手蹑脚起身,猫着腰从廊下穿过,一直走到大门边才停下。
她蹲在墙边调息,而后扶着墙跛行。
看门的小禄很快发现了她,压声警告:“这就要下钥了,再胡乱走动,打死不论!”
她可怜巴巴哀求:“昨儿崴了脚,这会疼得厉害,能不能……”
小禄看向对面那位,那位摇头,他便收起那三分怜惜,僵硬地说:“上哪都不能了,先前敲过梆子,估摸着再过半刻钟就要两头上锁。你这会出去,成了游魂,落在巡夜的人手里,必死无疑。”
她倒吸了一口气,虚弱地说:“多谢小哥提醒,我再忍一忍就是了。”
她扶着墙,艰难地往回赶。
小禄到底不忍心,跟上来搀扶,她再道一次谢,“还未请教小哥姓名,方便吗?”
出出进进好多回,听她们叫过,不可能不知道他是谁。
姓名……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愣了愣,好一会才答:“胡云礼。”
“云礼,好名字,好孩子。”
她朝他笑,温柔可亲。
像他这样没有倚仗的小太监,算作“狗不如”,谁都能踩一脚,挨打挨骂是常事。头一回被人客客气气对待,小禄不由得心生欢喜,关切地说:“姐姐明儿早些起来,平旦开门,有那么一个空当能走动,还有午间传菜的空隙,允许有急事的人出去,只不许落单,也不许擅闯。你找别的姐姐帮忙,陪你去尚食局讨些药酒回来揉一揉,总不好一直拖着,耽误差事。”
“好,我记下了。云礼,我不认得路,去那边用不用过千秋殿?我听人说……有些害怕。”
十九爷的“威名”无人不知。
小禄面露难色,摸着门框,小声答:“不用从那门前经过,只是……离得也不远,共一条东西夹道。姐姐小心些,别闹出动静来。这……里边有里边的规矩,我不能进屋里去,姐姐,你好生照料自己。”
阿加松开抓他袖子的手,笑道:“想请你留一留,一时情急,就乱了阵脚,还请你见谅。”
她拿到特意留在香几上的金锞子,不容分说塞给他,而后催道:“快去吧,别叫人看见了。”
小禄又高兴又惭愧,正要走,她又忧心忡忡问:“先前逮到的老鼠,扔哪去了?那玩意生得丑,又脏,实在叫人不安心。”
小禄赶忙宽慰:“这里边不叫杀生,先扔在瓷罐里,早上交给夜香郎带走了,到外头再处置。这里空置了几年,没人管,因此生了这祸害。只要走动的人多,老鼠就会少,再抓两轮,往后不会再有了。”
“好,我知道了,你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