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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 85 章 ...

  •   过得几日,外头有消息递进来:冷家少爷殁了。
      皇后打发人去解了冷侧妃的禁,顺便告诉她这个噩耗,又送了些素色料子做安慰。
      这事换了泰平去办,还要奉娘娘的旨意把胡姑娘请来。

      荣妍说得那样确信,庄琼瑛不是没怀疑过,但皇上对这位的关照并不明显,反倒是瑞王时时牵挂,这实在叫人费解,因此她一直忍着不去触碰。
      胡荚没去之前,冷凌儿身边时常闹出些叫人又怜又嫌的事,总被荣妍牵着鼻子走,不像个正经册封的主子,倒像个小轿抬回来的小星。
      主子没主子的样,下人也没本事。妾室坚持要用娘家带来的人,她这个正室出手干涉,反倒是坏事,因此她从没有安插人的打算。毕竟她们爱犯糊涂,于她是好事,面上包容些就是了。
      冷家的人一进来,她就知道了信。冷家蠢到了这份上,她伸手去捞,白沾一身腥,为这么个人,犯不着。只是没想到冷凌儿那么快就破了局,对内对外都好说了。
      这个胡荚,不简单。
      是时候见一见了。

      胡荚被领进来,不跪,福身请了安,语气平常,没有巴结讨好的意思。
      庄琼瑛不爱计较这些,笑着请人看座,借问候细细打量。
      气色不大好,折损了容貌,只能算秀丽,不到能魅惑众生的地步。也没有诱人的身姿,瘦得叫人看了不忍。
      答话干净利落,眼神清正。
      庄琼瑛讨厌不起来,越看越有兴致。

      “姑娘愿不愿意来我这当差?从前是叔叔嘱托,这回算是一见如故,姑娘好人品,好性情,我当真有些舍不得。凑巧冷侧妃身边要裁人,姑娘是怎么想的?”
      胡荚抬眼看向她,很直白地说:“我不喜欢那位荣侧妃,自身脾气也不好,只怕会得罪人,给娘娘招惹麻烦。”
      果然是个胆大的,怕是这份爽利招了瑞王青睐。

      庄琼瑛也不喜欢荣妍,这话并不会得罪她,因此当做没听见,只说:“你在里头伺候,不用跟着出来见这些主子,不怕冒撞。”
      “那行吧,我过来试试。”
      顺意好想呵斥一句“放肆”,可娘娘这会眉舒目展,看着十分惬意,她只好强行忍下,遵令去办这个事。
      她还没走出门,胡荚就使唤上了她:“劳动姑娘顺路替我把箱子带过来,酸枝木旧黄铜扣的那只。我就不过去了,来来回回耽误事。”
      顺意愣在原地,转头看向主子。

      庄琼瑛笑眯眯点头,转回来问胡荚:“十五有家宴,姑娘要不要跟过去见见故人?”
      这是试探。
      胡荚福身,端端正正说:“娘娘,时人都管我叫阿加,不自称奴才,是答应过王爷要自尊自爱,不好违了他的好意。我记得自己的身份,不敢充主子,请娘娘寻常看待。”
      “阿加是个好名字,这样也好。我听说你常去风语阁,想必熟路,你去跑个腿,帮我把大皇子领回来。午时陈师傅要进来讲课,该温习了。”
      胡荚胆大包天,领第一件差事就敢顶嘴:“娘娘,巳时脾经当令,舒缓宜人,养身养心。神清气朗,才好读书。”
      庄琼瑛皱眉,胡荚视而不见,自顾自出去了。

      泰平上前撤果子,小声道:“想是在王爷跟前得宠,惯坏了。”
      “不。”庄琼瑛回神,摇头道,“她眼里不是怠慢,是关切,她真心想让达儿多耍一会。算了,你去跑一趟吧。要开讲《大学》,皇上必定要问‘齐家治国’。孩子还小,不提早读一读,恐怕答不上来。”
      “是。”
      泰平走远了,庄琼瑛不觉又念了一遍“孩子还小”,随即无可奈何地叹气。
      达儿是嫡长子,身上担子重,容不得她心软。

      泰平扑了个空。
      往常大皇子总在草坪那玩彩球或滚灯,这会不见人影。她喊上园子里修剪的宫人一块找,仍费了半个时辰才找着。
      晚了这么久,顾不上算账,先带人赶去见老师。
      褚谦不太高兴,被泰平牵着走,头却一直往后扭。
      罪魁祸首落在最后,优哉游哉地边走边赏菊,还手欠摘了一朵开得极好的绿云。
      小宫人看在眼里,报给了泰平,泰平回来,原样说给主子听。
      “像是故意惹事,想被打发走?”
      庄琼瑛要操心的事多,要不是为了试探,她也懒得跟这样的人周旋,“先别发作,盯着她,把她安置到东围房,和安生、遂平住一个屋。”
      “是。”

      安生一心为主,只是性子毛糙了些。遂平也是自小跟到大的,冲动,脾气火爆,做不成大事,偶尔也有用得着的时候。
      两姐妹一向要好,突然插进来一个外人,总有不便。
      遂平见她毫无敬意,又听安生说了些嫌话,生了厌恶,有心要整治她一番,故意将茶水全喝了,只留个空壶在那。

      胡荚伺候主子用了午饭,回来没得吃也没得喝:饭菜被扒拉得一塌糊涂,一滴茶水也没有。
      她招来小宫人,随手摘下耳坠子算作工钱,叫她再去领一份。
      小宫人胆怯,支支吾吾解释规矩是过了时辰就不让领了。
      胡荚笑着哄:“那我跟你一块去说,你带路,这东西该你得,拿着吧,我还有许多。”
      小宫人偷瞄了她后方那两位,哪也不敢得罪,只知道垂头。
      胡荚挽着她胳膊,强行带出去了。

      确实是只此一份,但胡姑娘不愿意饿肚子吃闲气,问了三次是不是没饭吃了,被拒也不恼,转头就去皇后屋里讨饭吃。
      “这里边的规矩是先得伺候了饭菜才让出来,那边的规矩是错过了时辰就没饭吃。娘娘,我饿!”
      要是没饭吃,我还回那边当差去!
      她眼睛里藏着这句没说出来!
      庄琼瑛一听就明白了,暗叹身边这些终归是底子差了,怎么调教都上不得台面,还得另外再挑。
      她和和气气关切,打发人去灶房递信:照她的份例原样做一餐,务必让胡姑娘吃好。
      胡荚见好就收,恭恭敬敬谢了娘娘,顺带再讨些二等的茶叶,就回去等饭吃了。

      庄琼瑛操心着还没回来的儿子,没空思量她,频频往外看去。
      不多会,文忠抱着睡着的孩子过来了,满脸笑意,夸了又夸。
      庄琼瑛惊讶,客客气气道一句“辛苦了”,耐心等到儿子醒了,再问他。
      “你父皇叫你背书了吗?”
      “嗯,我背了三四句,父亲说很好。”褚谦斯斯文文抿了一口茶水,抬头看向她,认真说,“母亲,我喜欢淡淡的茶,不爱这样的。”
      “这是宫里的茶,迟早要喝惯,忍一忍吧。”
      “不要。母亲,明明不喜欢,为何一定要忍?我问过父亲,他说不喜欢就换一样,我自己做主就行。”
      “你父皇是这样说的?达儿,你仔细想想,父皇没问你齐家治国吗?”
      “问了,我说我是小孩儿,眼下还不懂。”

      庄琼瑛皱眉,她提早半个月开始教他,天天温习,她想着就算不能整个背下来,至少能答上几句,谁知……
      可是文忠方才那神情,又不像她猜的那样糟。
      褚谦觑着母亲脸色,指着窗外说:“阿加姑姑说为人难得赤诚心,我是赤子,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人在年幼时,不要玩小孩装大人的把戏,自己难受,别人看了也不自在。父皇说这样想没错,先做了自己,再去做别人想要的那个人,才不会痛苦。母亲,什么是别人想要的那个人?这个我也不懂。”
      这话确实没错,可做人哪有那么容易?谁不是人前一张脸,镜子里又是另一副面孔。
      这个胡荚,确实没规矩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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