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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风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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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冬天的风，彻底褪去了最后一丝温情，裹挟着西伯利亚的寒流，在人大校园里肆意冲撞，光秃秃的枝桠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发出尖锐的呼啸。期末季的图书馆灯火通明，彻夜不熄，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因、油墨纸张和紧绷神经混合的独特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冯兴与刚把最后一期视频发出来，标题：【Withstar×Yuan Meng|EP3】大结局！原来解密游戏还这么狗血……
冯兴与从图书馆走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他裹紧了羽绒服的帽子，把半张脸都埋进厚厚的羊绒围巾里，只露出一双因为长时间用眼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寒气像无数根细密的针，瞬间穿透衣料，刺得他一个激灵，他呼出一口长长的白气，看着它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塞满了下午刚考完的《基础英语》还有晚上复习一晚上的《高等数学》里那些该死的词汇语法和微积分。疲惫感如同沉重的铅块，从脚底一直灌到头顶，每一步都走得有些虚浮。然而，就在这沉甸甸的疲惫之下，一股压抑不住的的兴奋感，正像地壳下的岩浆般汹涌澎湃。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点开最新一期视频的评论区。
[Withstar(UP)]：元旦有直播，假期后会发一个番外篇。
现在他的关注量已经有35万了，这个数字，像一针强效肾上腺素，猛地注入他疲惫不堪的神经末梢，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沸腾起来，驱散了刺骨的寒意，连脚下冰冷的积雪都仿佛变得柔软。
他走在图书馆台阶上，看着视频底下那个还在缓慢跳动增长的播放量，无声地咧嘴笑了起来，被围巾遮挡住的下半张脸肌肉牵动，连带着冻得发麻的耳朵尖都似乎热了起来。
一月一日晚八点整，直播准时开启。
直播标题：“元旦快乐！Yuan Meng双人专场”。
“家人们！元旦快乐！新年新气象！星与来给大家送温暖啦！”冯兴与对着摄像头，露出标志性的阳光笑容，小虎牙闪闪发亮，他今天穿了件宽松的奶白色高领毛衣，衬得被暖气烘得微红的脸颊格外清爽。
因为徐学霸上佳的龙井，他这几个月感觉滋润了许多，让他整个人褪去了军训的那层肤色，光泽如玉，眼底的卧蚕都显得饱满。弹幕瞬间被“元旦快乐”和“星哥好帅”刷屏。
冯兴与一个语音通话打过去，徐若波几乎秒接。
“喂？”
[网友甲]：谁啊？
[网友乙]：谁啊？
弹幕一下子从“元旦快乐”变成了“谁啊”。
“咳，介绍一下。”冯兴与努力压下听到这声音时心底莫名泛起的一丝紧张感，“我游戏搭子，大家可以叫他波波。”
“嗯。大家元旦快乐。”徐若波的回应依旧简洁，仿佛只是完成一个既定程序。
然后弹幕又从“谁啊”变成了“元旦快乐”。
“好了好了，废话不多说，直接开始！”冯兴与赶紧切入游戏，两人选择经典地图里的休闲赛，冯兴与选了个顶着爆炸头，穿着花哨夹克的Q版角色，徐若波则选了个学院风套装的经典皮肤。
两人组队，游戏开始，第一轮是跑酷地图。
地图里有一关绑定跳跃平台，需要两人精准同步跳跃，才能跃过。
“听我口令，三、二、一，跳！”冯兴与盯着屏幕指挥。
“嗯。”徐若波应声，操作精准无比。
两个角色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稳稳落在下一个平台。
“波波，快过来。”后面还有两个平台需要跃过，冯兴与继续指挥，“三、二、一，跳……欸！”
徐若波操作的角色越过去之后，卡在平台边缘，然后掉下去了，扯着冯兴与一起。两人刷新到了起点位置，已经是十六组里的倒数了，第一轮要淘汰两组，他们俩可不能在第一轮就走了。
[网友甲]：你们俩是在搞节目效果吗？
[网友乙]：我证明，牢星平时打游戏挺厉害的。
[网友丙]：主播你被拖累了。
[网友丁]：太搞笑了。
冯兴与一脸窘迫，只得专心操作。两人的角色紧追猛赶，终于又回到了绑定跳跃平台这一关。
这一次，还是冯兴与喊口号，徐若波跟着跳，连着三道平台都成功跳过去了。之前跟徐若波还提前练过默契度，他水平不是这样的，难不成真是为了节目效果？
后续的关卡不算难，两人玩了几次休闲赛之后就差不多九点半了，冯兴与还跟粉丝朋友们聊了十来分钟的天，直播在意犹未尽中结束。
二号那一天，冯兴与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精心剪辑昨天元旦连麦的直播录像。越看越不对劲，好像他每次喊徐若波的时候，他好像都会卡一下。徐若波元旦假期留守在寝室，网络不好也正常。
视频剪了很久，视频标题也纠结了很久，最终敲定：【Withstar×Yuan Meng|番外篇】休闲赛：一晚上居然没夺过一次冠……
评论区似乎跟视频没啥关系。
[网友甲]：主播你的30万粉福利呢，还有40万粉福利是不是也在准备了？
[网友乙]：一人血书，下次直播玩Paper Bride最新系列。
[网友丙]：牢星这一个月更了五条视频，你别累着自己，但也不要歇着。
[网友丁]：想问Bob老师帅不帅啊，听说帅哥身边都是帅哥？
Bob是谁？
冯兴与脑子转了一下，才想起视频里他喊徐若波作“波波”，要问他帅不帅，冯兴与只能说一般。
二号晚上的直播安排是尝试最近席卷整个游戏圈的风暴，杂交版的《Plants vs. Zombies》。
这款由国内大神魔改的，融合了PVZ经典塔防玩法与各种杂交组合的游戏，以其经典复古的画风、颠覆性的策略深度和极高的可玩性，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引爆了全网，无数博主和UP主争相涌入，相关视频占据了各大平台的热搜和排行榜。
这一波热度，他肯定要蹭。也不是说蹭，他本来也是做塔防攻略起家的，测评一下也很正常。
风口，就在眼前！
直播标题：“让我来看看杂交版咋回事？”
因为游戏的热度，在线观看人数相比昨天多了几百人，直逼3000+在线人数。
[网友甲]：仍旧血书，Paper Bride最新系列。
[网友乙]：终于等到牢星玩这个了，我要看随机盒子！！！
[网友丙]：昨天的小哥呢，今天不来了？
[网友丁]：PVZ又不能两个人玩……
“统一回复一下哈，近期会着重玩这个，Paper Bride要等到寒假了。”
那个时候家里热闹些，他也敢放开了玩。
元旦三天假下来，舰长越来越多，群里也越来越热闹。现在账号的粉丝量停在了38.9万，他要是把PVZ直播切片剪好，粉丝肯定能涨到40万。
但是40万粉福利他还没想好。
还想啥呢，过两天就是《高等数学》期末考了，现实生活里的难题还没解决，线上的事情先搁一边。
最后一场考试的前一晚，寝室里仍旧灯火通明却尤为安静，四个人都在为了第二天的数学考试而临时抱佛脚，冯兴与拍了道题目发过去。
[最优解]：你分子分母抄反了。
[Withstar]：我的我的，我就说求不出来。
[Withstar]：哈哈哈，不愧是你！
[最优解]：啥时候考完？
[Withstar]：明天上午最后一门。
[Withstar]：考完就彻底解放了！
[最优解]：回家前……要不要出去玩？
徐若波手指飞快，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带着点试探和期待。
[最优解]：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对方沉默的时间有些长，徐若波盯着手机屏幕，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他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窗外的寒风似乎也安静了下来。
终于，新消息跳了出来，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Withstar]：可以啊。
[Withstar]：这人情你就这样用了？
冯兴与改完错就立马回复了徐若波，他可能也想不到对方在屏幕另一头，有人在焦急地等待答复，等到肯定的答案后嘴角又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
[最优解]：嗯。
[Withstar]：那行，地点你定，玩啥都行，到时候我请客。
冯兴与豪气干云地回复，一想到考完试之后能稍微放松一下，顺便拍点素材，连月来的疲惫都冲淡了不少。
[最优解]：嗯，考完再说。
放下手机，冯兴与注意力重新回到练习册上，巨大的疲惫感再次席卷而来，眼皮沉得像灌了铅。寝室里暖气开得很足，他闭上眼，脑海里却像走马灯一样闪过这一个学期以来的画面，粉丝数从二十万到四十万，每突破都伴随着一次心跳加速的狂喜，得到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和喜欢，那些深夜里剪辑到眼睛发直的日子也十分值得。
他侧过头，看着窗外，墨蓝色的天幕下，校园里几栋主要楼宇的轮廓被灯光勾勒出来，庄严而静谧，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高等数学》可不是暴风雨嘛。
极致的喧嚣与深沉的宁静都令人抓狂，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在他考完最后一门专业课的前夕，有一种微醺般的复杂滋味，是期待还是紧张，是害羞还是兴奋？意识沉入黑暗前，鼻尖似乎又萦绕起一丝若有似无的清冽的雪松冷香。
最后一门考试的铃声如同解放的号角，瞬间点燃了教学楼里压抑已久的躁动。专业里没有一个提前交卷的，冯兴与和众人一起冲出考场的，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却吹不散他脸上的亢奋。
他站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迎着冬日上午稀薄的阳光，张开双臂，狠狠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仿佛要把积攒了整个期末季的浊气都吐出去。
“终于解放啦——”他忍不住对着空旷的广场吼了一嗓子，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和雀跃，引来周围几个同样刚解放的同学善意的哄笑。
现在才上午十点，考数学的两个小时就是快。手机适时地震动起来，是徐若波的消息。
[最优解]：考完了？
[Withstar]：嗯。
回复虽然简短，但抑制不住冯兴与脸上的笑容，小虎牙都露了出来。
[最优解]：西门等你。
[Withstar]：去哪？
[最优解]：保密。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台阶，朝着西门的方向飞奔而去，羽绒服下摆被风带起，像一只迫不及待飞出牢笼的鸟。
西门外的便道上，徐若波已经等在那里。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长款羽绒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清瘦，脖子上围着一条浅米色的羊绒围巾，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眼睛和鼻梁，手里拎着一个不大的黑色旅行包，安静地站在一棵梧桐树下，像一幅被刻意调低了饱和度的冬日街景画。
“久等了久等了！”冯兴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上还带着奔跑后的红晕，眼睛亮晶晶的。
“考得咋样？”徐若波的目光在他灿烂的笑脸上停留了一瞬，镜片后的眸光似乎被这过于明亮的情绪感染，微微闪动了一下。
“还行。”
徐若波没有接着过问此事，目光转向路边停着的一辆网约车，“车到了。”
车子驶离了被期末疲惫笼罩的校园，汇入北京冬日午后略显拥堵的车流，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苍白的天光，行道树只剩下遒劲的枝干，树叶没有秋天那般茂盛了。
冯兴与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掠过的城市景象，兴奋地问：“去哪啊？”
“Universal Resort。”
自从度假区开业，冯兴与就去过一次，上一次没玩尽兴，这次应该可以爽玩！他规划着，先去哪，再去哪，要吃什么，要在哪里拍照，晚上要干什么，以及Vlog素材……他喋喋不休，像只快乐的小麻雀。
徐若波坐在他旁边，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作为回应，他侧着头，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只有围巾下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唇角，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然而，当网约车终于停在园区恢弘的大门前时，冯兴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人！全是人！
尽管是工作日，尽管是寒冷的一月，但眼前黑压压的人潮依旧超出了冯兴与最悲观的想象。
巨大的地球标志下，蜿蜒曲折的排队通道里挤满了裹得严严实实的游客，喧闹的人声、孩子的哭闹声、工作人员维持秩序的喇叭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冲击着耳膜。
冯兴与倒吸一口凉气，兴奋感被兜头浇灭了一半。
“我的天……这人也太多了吧？！”他哀嚎一声，下意识地看向徐若波。
徐若波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目光只是平静地扫过眼前的人山人海，淡淡地说：“预估到了。”
语气过分平淡，冯兴与早已习惯。
排队入园就花了近二十分钟，寒风像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冯兴与缩着脖子，把脸埋进围巾里，只觉得手脚冰凉，刚才的兴奋劲儿被漫长的等待慢慢消磨殆尽。
这真的是来放松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