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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回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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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的提前戛然而止，将林溪从那个水墨氤氲的梦境猛地拽回了钢筋水泥的现实。次日清晨，他准时出现在公司，打卡机的滴声一如既往的冰冷，空气中弥漫着复印机墨粉和咖啡因混合的熟悉气味。
同事李想端着马克杯凑过来，好奇地压低声音：“林溪，不是说要玩好几天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古镇不好玩？”
林溪抬起头，露出一个惯常的、略带歉意的温和笑容：“没有，古镇挺好看的。只是我朋友公司那边临时有急事，必须赶回来处理，我就跟着一起回来了。”
“哦哦，这样啊，太可惜了。”李想表示理解，随即又兴致勃勃地发出邀请，“对了，后天我生日，晚上订了星月KTV的包厢，一起过来热闹一下？部门好多人都来。”
林溪几乎没怎么犹豫便点头应下：“那当然要来，生日快乐啊，李想。”
他在公司人缘很好。并非长袖善舞，而是性格温顺，脾气好，几乎从不拒绝别人的求助。无论是帮忙调试一下复杂的打印机，还是临时帮忙处理一部分数据，或者只是倾听同事的抱怨，他总是安静地应承下来，然后认真地去完成。这种毫无攻击性的柔和，让他收获了不少好人缘，也不乏一些对他表示好感的男男女女，但都被他不动声色地、礼貌地回避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溪的生活仿佛被按下了重置键，重新陷入了规律的社畜日常。
清晨被闹钟吵醒，挤上气味混杂的地铁，在摇晃的车厢里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千篇一律的城市景观。到了公司，处理似乎永远也做不完的报表和文档，参加效率低下的会议，听着同事讨论房贷、车贷和孩子的升学问题。午餐通常和几个相熟的同事一起点外卖，在茶水间匆匆解决，聊着无关痛痒的八卦。
一切都恢复了原样，熟悉，安全，且……平淡得有些乏味。
他依旧会习惯性地微笑，回应同事的请求和玩笑，但偶尔在倒水或者盯着电脑屏幕短暂放空的间隙，思绪会不受控制地飘远。
指尖似乎还记得那杯温牛奶恰到好处的热度。鼻腔里仿佛还萦绕着浔镇夜晚湿润的、带着水汽和植物清香的空气。眼前会闪过那只雪白狮子猫柔软的皮毛和咕噜声。还有……周烬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却深邃得让人看不透的眼睛。
这种恍惚只是瞬间，他很快会摇摇头，把自己拉回现实，继续埋头于眼前的工作。但那短暂的抽离感，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细小石子，漾开一圈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李想的生日聚会如期而至。包厢里气氛热烈，K歌的声音、骰子撞击声、笑闹声混杂在一起。林溪坐在角落，手里捧着一杯果汁，安静地看着大家玩闹。有人起哄让他也唱一首，他连忙摆手，脸上带着窘迫的红晕，最后还是被好心的同事解了围。
聚会散场时已是深夜。城市华灯璀璨，晚风带着一丝凉意。林溪独自走向地铁站，周遭的喧嚣渐渐褪去，一种莫名的空落感却悄然浮上心头。他拿出手机，下意识地点开微信，那个星空头像的对话框依然停留在几天前。
他犹豫了一下，发了条消息过去：“周哥，睡了吗？”
几乎是在消息发出的瞬间，对话框顶端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这个速度让林溪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烬：还没。刚核对完民宿的账目。怎么了，这么晚还没休息？
小溪：刚参加完同事生日聚会，正准备回家。没打扰你就好。
烬：不会。玩得开心吗？
林溪看着屏幕上关心的话语，指尖微顿。开心吗？似乎只是例行公事的社交。他想了想，回复道：嗯，还好。就是有点吵。
烬： [微笑表情] 猜你也不太适应太吵闹的场合。还是浔镇的夜晚比较安静，适合你。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林溪心中那点模糊的感受。他仿佛又能听到那若有若无的咿呀唱腔和潺潺水声。
烬：对了，正好想跟你说。你落下的那枚平安扣，我帮你收在书房抽屉里了，很安全。
他又一次提起了平安扣。林溪的心微微揪紧，父母担忧的面容和反复的叮嘱浮现在脑海。
小溪：真的太谢谢你了周哥，老是麻烦你。不然……你还是帮我寄过来吧？到付就行。
烬：寄快递当然方便。只是……（对方正在输入…）
烬：这类贴身的重要玉饰，其实不太建议邮寄。路途颠簸，万一有什么闪失，反而不好。而且，最近天气反复，快递时效也不稳定。
他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充满了为人着想的体贴。
烬：反正它在我这里很安全。等你什么时候方便，亲自来取不是更好？也正好把上次没来得及玩的补上。
烬：最近入秋了，河边的桂花开了大半，走在巷子里全是香味。你上次说想尝的蟹粉豆腐，现在也是时候了。
烬：随时欢迎。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林溪的脸上，他站在地铁口，周遭是城市夜晚的车水马龙，人声嘈杂。可周烬的文字，却像是有种奇异的魔力，为他隔开了一片安静的、只属于浔镇秋日的空间。他几乎能想象出金桂飘香的巷弄，临水餐厅里热气腾腾的佳肴，还有……周烬带着温和笑意望过来的眼神。
那枚平安扣很重要。父母的担忧是实实在在的。回去拿一趟，似乎是最稳妥的选择。而且……他确实对那次仓促结束的旅行，怀着一点未尽的遗憾。
一种强烈的、难以言喻的冲动在他心中蔓延开来。城市的霓虹灯忽然变得有些刺眼，喧嚣声也显得格外聒噪。而那个遥远的、临水的小镇，那个有着温柔笑容和深邃眼神的人，以及那份遗落的、关乎“平安”的牵挂，正形成一种无法抗拒的引力。
他重新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片刻，心脏在胸腔里鼓动着一种陌生的、混合着期待与一丝不安的节奏。最终，他轻轻地敲下了一行字。
小溪：周哥，那……可能真的要再麻烦你一次了。我调休一下，大概下周末过来方便吗？
消息发送成功。屏幕那头，周烬看到这条消息时，脸上露出了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温和而深邃的笑容。
而这一次，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