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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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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目在希夏邦马峰脚下按部就班地展开了。
队伍一波一波的出去,带回来一块又一块古化石。各种监测仪器被小心翼翼地安装、调试,发出细微的电子音。科考队员们穿着厚重的冲锋衣,在营地与各个观测点之间穿梭忙碌。
温夜澜是其中最忙碌的一个。
高原反应带来的头痛断断续续的,但他掩饰的很好。只有在偶尔停下来,对着雪山方向短暂出神时,才会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白玉最初两天还跟着队伍进行了一些低强度的适应性活动,但他本身就对高海拔环境不太适应,加上这次来的突然,很快出现了比较明显的高原反应症状,持续的头晕、恶心,甚至开始流鼻血。随队医生检查后,强烈建议他停止上升,留在大本营休养。
“玉哥,你还是听医生的吧。”温夜澜看着白玉苍白的脸色,眉头紧锁,“大本营这边也需要人协调后续物资,你在这里坐镇,我放心。”
白玉靠在折叠椅上,吸着氧气,无奈地笑了笑,声音有些虚弱:“本想来看看你工作的地方,结果倒成了累赘。行,听你的,我就在这儿守着。你自己上去,一切小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在和基金会协调员说话的裴俨,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信号再差,总有办法。”
温夜澜点了点头:“我知道。”
安顿好白玉,温夜澜便带着核心小组,携带部分轻便仪器,向更高处的前进营地进行。
裴俨自然跟了上去。这次他倒没再用身体不适当借口,带着两个经验丰富的向导和助理更在后面。
行程并不轻松。山上的雪越来越厚,空气愈发稀薄,脚下的路开始难走。这不比上珠峰轻松,裴俨也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神情,倒是少了些在温夜澜身边嘘寒问暖的机会。
温夜澜全程专注于路线和技术问题,偶尔会用简单的指挥队员测量数据。他和裴俨的交流仅限于必要的工作沟通,语气平静得和对待任何一个合作方代表没什么两样。
“裴先生,前方冰裂缝区域,请务必沿标记路线行走。”温夜澜指着插在雪地里的荧光路标,声音被防风面罩挡住一半,显得有些模糊。
裴俨喘着气,雪镜后的眼睛深深看了他一眼,只回了一个字:“好。”
他试图从温夜澜的眼神里找到些什么,比如因为白玉出现而产生的波动,或是之前那晚在他帐篷里短暂的松动。但什么都没有。温夜澜的眼神和他身周的冰雪一样,剔透,寒冷,隔绝了一切情绪。
裴俨心里憋着一股气,却又无处发泄。他几次想找机会和温夜澜单独谈谈,哪怕只是问一句“你和白玉到底什么关系”,但温夜澜不是被队员围着讨论问题,就是在埋头记录数据。有一次他刚靠近,温夜澜就抬起眼皮,有些疲惫:“裴先生对刚才测量的数据有疑问?”
裴俨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只能悻悻地摇头。
队伍终于抵达第二前进营地。这里条件比大本营艰苦得多,帐篷更小,风力更强。
温夜澜忙着指挥休息和安置设备。裴俨插不上手,只能和助理一起帮忙搬运一些物资。
温夜澜在寒风中鼻尖冻的通红,睫毛湿漉漉的耷下来。
裴俨只看了一眼,他知道自己栽了,栽得彻彻底底。就算白玉出现了,就算温夜澜现在对他不闻不问,他也做不到扭头就走。他裴俨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
傍晚,队员们挤在帐篷里吃自热饭。气氛有些沉闷,登山消耗了太多体力。
温夜澜坐在角落里,动作有些僵硬,但速度不慢。他吃得很专注,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裴俨坐在他对面,隔着缭绕的热气,看得有些出神。他觉得温夜澜就连吃饭的样子都好看得要命。
这张嘴亲起来到底是什么滋味?
“看什么?”温夜澜忽然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他。
裴俨猝不及防,被抓了个正着,难得地有些尴尬,下意识脱口而出:“看你吃饭挺香的。”
温夜澜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随即低下头,用勺子搅了搅饭盒里的食物,声音没什么起伏:“饿了一天了。”
对话戛然而止。
旁边一个年轻队员试图活跃气氛,笑着对裴俨说:“裴少,您这身装备可真专业,这冲锋衣是限量款吧?看着就暖和。”
裴俨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目光还黏在温夜澜身上。
另一个队员接话:“那肯定啊,裴少可是咱们项目的大金主,装备能差嘛!说起来,还得感谢裴少和月亮基金会的支持,不然这次很多先进设备都用不上。”
裴俨这才收回目光,扯了扯嘴角:“应该的。支持科研嘛。”
温夜澜吃完最后一口食物,收起饭盒,站起身:“我吃好了,去检查一下数据记录仪。”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便掀开帐篷帘走了出去。
裴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手里的勺子无意识地戳着饭盒,食之无味。
大本营,白玉的帐篷里。
白玉的气色比前几天好了一些,但依旧有些虚弱,靠在充气垫上喝着热水。他的助理,一个叫陈默的年轻人,正帮他整理着带来的物资。
“老板,我不明白。”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您明明……对温博士有意,这么着急的赶回来为什么反而要促成他和裴俨,那人一看就是个花花公子,对温博士恐怕也只是图个新鲜。”
白玉端着水杯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陈默,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小默,你跟了我多久了?”
“八年了,老板。”
“这八年里你看小澜,像是能被轻易打动的人吗?”
陈默想了想,摇了摇头:“温博士……心思很深,也很倔。”
“是啊。”白玉轻轻吹开水面上的热气,“他心里有堵墙,把自己围得太久了。裴俨这种人,横冲直撞,或许能在那墙上撞出个缺口。但撞开之后呢?里面那个伤痕累累、敏感自卑的小孩,裴俨那种公子哥,真的懂得怎么呵护吗?他真的能给小澜想要的、踏实长久的感情吗?”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几分冷意的弧度:“我不过是把这个过程加速,也让小澜……早点看清罢了。伤口只有暴露出来,才能上药愈合。总好过一直闷在里面腐烂。”
陈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白玉不再解释,目光投向帐篷外连绵的雪山,眼神深邃。他了解温夜澜,也了解裴俨这种人。
有一点小澜说的没错,他们本质上没什么不同,都是不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他布的局,才刚刚开始。
几天后,一伙外人打破了前进营地略显沉闷的气氛。
来的是个外国女人,名叫安娜,美国人,有一头灿烂的金发和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身材火辣,性格开朗奔放。她带着一个小型摄影团队,说要挑战成为第一个爬完14座8千米级雪山的美国女性。
安娜的到来,瞬间点燃了营地的热情。她毫不怯场,队里大部分人英语都很不错,听着安娜分享她的登山经历,笑做一团。
裴俨一开始并没在意。这种追求刺激、家境优渥的冒险家他见得多了。直到安娜主动找上了他。
“嘿,你就是裴俨?裴氏集团的公子?”安娜落落大方地走到裴俨面前,伸出手,笑容明媚,“我叫安娜,久仰大名了!听说你也是登山爱好者?我们也许可以交流一下。”
裴俨出于礼貌和她握了握手,态度有些疏离:“算不上爱好者,偶尔玩玩。”
“别谦虚嘛!”安娜眨着漂亮的大眼睛,“我看过你去年在阿尔卑斯山那条技术路线的记录,很厉害!比我强多了。”
这话倒是引起了裴俨的一点兴趣。他挑了挑眉:“你看过那个?”
“当然!我关注所有顶尖的登山者,尤其是像你这样又帅又有实力的。”安娜的话直白而大胆,带着西方人特有的热情。
接下来的几天,安娜似乎对裴俨格外感兴趣,总是找机会凑近他聊天,讨论登山技巧,分享世界各地的见闻,甚至毫不掩饰地表达对裴俨外貌和能力的欣赏。她的摄影团队也时不时将镜头对准裴俨。
裴俨起初觉得有些烦躁,他满脑子都是温夜澜和白玉,根本没心思应付这种桃花。但安娜确实是个有趣的聊天对象,见多识广,性格也爽快,和她聊天能暂时缓解他内心的焦躁和不安。而且,看着温夜澜对此毫无反应,依旧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过来,裴俨心里不停的犯酸。
他开始刻意和安娜走得更近一些。两人一起检查装备,讨论路线,甚至在营地外围进行短距离的适应性训练时,也常常并肩而行。安娜的笑声时常在营地响起,而裴俨偶尔也会回应几句,脸上带着连他自己刻意营造出来的轻松。
他不知道自己想证明什么。是想试探温夜澜的反应?还是想告诉自己,看吧,裴俨,你又不是非他不可,像安娜这样热情漂亮的女人不也一样对你感兴趣?
“裴,你看那边云层的形状,是不是意味着天气要变?”安娜指着远方的天空,凑近裴俨说道,手臂几乎要碰到他。
裴俨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半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心不在焉地应道:“可能吧,得看气象数据。”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不远处正在工作的温夜澜。温夜澜还穿着那件蓝色冲锋衣蹲在雪地里,身影显得有些单薄。他正和一个队员指着屏幕说着什么,不自觉的咬了咬下嘴唇,这是他思考棘手的问题时的小习惯。
裴俨心里一阵烦闷。他收回目光,对安娜扯出一个笑:“走吧,回去看看气象预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