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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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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里安深呼吸。
“我们不谈其他事，我只问你，N967星爆炸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扶苒回忆了一下，N967是靠近中央星的一颗贸易星，一般大家叫它绿枢星，因为交通便利景观特殊，还是个有名的旅游星球。
想来应该是斐兰斯炸的。
虽然叮嘱过尽量减小伤亡，但现在看来作用甚小。
作为内应，扶苒这几个月都与星盗异兽那帮子人保持着联系，还奇异地得到了他们的信任。
虽然扶苒不在乎被怀疑，但不得不说，这种信任让他感到省心省事。
“是，我干的。”
聪明人之间说话不需要很明白，艾德里安看他垂眼思索的模样，已经知道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他深深看着扶苒：“我不希望我们有那样一天，我们真正敌对。”
扶苒颇为无所谓地掀起眼皮，轻轻巧巧晃过艾德里安的脸，收回眼态度随便道：“哦。”
艾德里安正要再说些什么，又听扶苒慢慢地，疑惑道：
“……你觉得这可能吗？”
他倏忽间笑起来。
好像听见什么笑话，扶苒眼角眉梢都舒展开，“以前不知道你这么天真呢。”
扶苒温和，而又怜悯地说：“怎么人还能越活越幼稚？好可怜。”
他的态度完全不配合。
艾德里安早有预料，不气不恼，“我给你带了东西，瞧瞧。”
他伸出握紧的拳头，在扶苒的注视下徐徐张开手指，大掌中央，是手心，那里放了一把长方形的奇奇怪怪的锁。
望着那只粗糙的木锁，扶苒沉下脸。
“你在与我打感情牌？没用的。”
他猛地抢过那只木锁，高高举起——
摔碎。
越是提旧事，扶苒越是坚定地要走这条路。
＊
很小的时候，扶苒好奇外面的一切。
他是伊年尔家尊贵的继承人，所以衣食住行全部被人包圆，没有自由行动的时间。
扶苒不住校。
每日清晨六点整，助手会准时端来营养师精心调配的早餐，吃完他要在家里聆听半小时早课。
这时早餐被初步消化，可以开始进行数小时的体能训练、身体技巧训练、器械操作训练，小小的的扶苒总会流很多汗，然后在急匆匆沐浴后，踏上去学校的悬浮车并在车上偷偷补觉。
家族提议让他住在学校旁边特意买的房子里，说他们会搬去相关设施，扶苒拒绝。
在车上他可以偷点懒不被抓到，住学校附近反而要一直练到上课最后一刻，他不要。
扶苒喜欢学校的集体课。
因为这些课很简单，很轻松，偶尔放空大脑也不会有麻烦。他听老师讲课的表情，与其他小孩看动画片的表情一模一样，老师们讲着讲着会开始谈人生道理，谈他们以前的故事，谈他们养的猫，扶苒总是感觉很新鲜。
在学校，扶苒中午还可以有幸福的午休……虽然睡一半就要被拉去上私人课，但也很快乐嘛。
四点上完课后，扶苒就要倒霉了，他需要集中性上自家小课。
所有小课都又难又累。
文课武课是交叉进行的，文课占比更大一些，教的少有天文地理，主要是历史，是人性，是怎么合理地掌握他人情绪，怎么树立自身形象，怎么管中窥豹以小见大，又怎么从宏观角度看小事。
偶尔家里还会请来某某格斗大师，某某机甲天才，某某科技新星，随机加课，那就更累了。
学校以外的时间，即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以外的时间，扶苒都没法喘气，所以他喜欢学校。
其实学校课间的时间很长，有很多次，扶苒都想抬起脚，走到打闹的同学之间与他们一起说笑。
可当扶苒望过去，与他对视的小孩就被定住；当扶苒试图参与小孩的话题，他发现他听不懂最新的玩具最新的动画。
当他伸手，抓住口袋里偷偷命令机器人买的糖，想递给其他小孩，他们总会怯怯地快速瞟他一眼，跑开。
扶苒的气质太沉稳，长相太精致，小孩子都有点怕他，无论爸爸妈妈让他们远离伊年尔家族的疯子，还是让他们巴结，他们都做不到。
谁让扶苒从小就是大人，每天冷着一张小脸，不说话，身边还总出现奇奇怪怪的人。
真有点吓人呢。
所以，扶苒自己跑到教学楼外的花丛间，蹲在角落，面无表情吃掉自己买的糖。
嘶。
小扶苒被酸得皱起脸，泪直掉。
他看了眼包装纸，柠檬味的。
好酸啊，小扶苒想，怎么这么酸，他眼泪都被酸出来了。
他的眼泪大颗大颗掉，啪嗒啪嗒砸在地面上。
运气好差，再也不要买糖了。
等他长大了，要买下全星际的柠檬糖生产线，命令他们把所有柠檬味改成草莓的，不许再做柠檬糖！
＊
与艾德里安熟起来，是个意外。
小孩子不会参与正经的谈话，如果去宴席，都是跟在自家大人旁边，与交好的叔叔阿姨打招呼。
扶苒与艾德里安两家显然不属于能好到打招呼的关系，他们两人经常碰面，碍于表面功夫，两家大人会笑嘻嘻你来我往阴阳怪气几句，但小孩不用。
顶多是双方寒暄时，小孩跟着点点头，礼貌地介绍一下自己几岁，学了什么，然后被大人拉着掉头走人。
然而某次宴会，扶苒家的大人出了点事，把他托给在场的小辈，那小辈看上了一个请来当花瓶摆设的大明星，醉醺醺跑去砸资源撩人，把扶苒忘在一边。
扶苒从小就正经，当然不会偷溜或者惹事，只是场子里所有人都在寒暄嬉笑，衣香鬓影，他找不到自己的落脚点。
于是扶苒淡定地找到会场经理，在他诚惶诚恐的目光下说：麻烦给我一份笔记本与一支钢笔，谢谢。
并礼貌解开袖扣，递给弯腰赔笑的经理当作小费。
经理自然是连连说好，一边藏袖扣，一边想他哪来的纸笔真是为难人，一边命令侍应生赶紧跑腿。
抱着纸与笔，东拐西绕，扶苒走到一处安静的花园。
那里放着一座巨大的女神雕像。
因为离宴会中心很远，这里没什么人来，扶苒绷直了背，爬到雕像底座上，拿起笔写写画画。
刚写完年月日，小小抱怨了这次宴会的讨厌程度……
后头冒出个小孩，不知道盯了多久。
“你在做什么？哦～你在写别人坏话！”
那小孩黑发黑眼，玉雪可爱，说话时粉嘟嘟的脸蛋会鼓起来，就是不太讨喜。
小扶苒被惊了一下，回头见到小艾德里安的脸，立马收起笔记本，从雕像底座跳下来，扬起一个端端正正的笑。
他有些窘迫。
“殿下日安，我没有在写坏话，只是在记录今天的事情，如果可以……请不要告知我的父亲。”
见他这么认真，小艾德里安也礼貌起来。
“请放心，誉司先生不会知道这件事，这是我们的秘密。”
艾德里安是个自来熟的人，但扶苒不太擅长与他交流，要知道他们两人先前都没正式说过几句话。
简短的沟通后，扶苒绞尽脑汁想找个话题，说昨天刚开完的资源统筹会吗？还是说南部几百万人联名上书修改议案的事情？会不会不太好啊，艾德里安会喜欢吗？
艾德里安双手撑着下巴，坐在底座上晃悠他的小短腿，看他纠结半天没忍住开口：“扶苒，你是不是不常说话啊？”
扶苒：“……！”殿下怎么会知道！
“这个，是这样的，我要学的东西很多，所以没有特别多时间可以交朋友。”
小扶苒硬着头皮说。
“如果我打扰了殿下的兴致，容我说声抱歉，今后我会继续改正，勉励自我。”
艾德里安爆发：“哈哈哈哈！”
他笑着，抽着气为自己解释，“不、不好意思啊，我觉得你好好玩，不是在笑你。”
他想停下，可是扶苒一本正经的样子真的很好玩啊！像上了发条说话都会咔哒咔哒的小玩偶，谁懂？
觉得我好好玩，不正是因为我才笑吗？怎么不是在笑我呢？
扶苒眨巴着眼，认认真真看着艾德里安：“殿下，您的话语之间有矛盾，并不严谨。”
艾德里安笑得停不下来，他拍拍旁边，说：“你上来啊，坐这。”
小扶苒一点也没有被干扰，他虽然听话地爬上去坐稳了，但也没忘记纠正刚刚的话。
在正事上，他是很严格的。
“殿下，我明白您的含义，但您应该给您的每一句话加上相应的限定词，以免混淆概念。比如，您刚刚说‘不是在笑我’，应当表述得更明白，应该用‘不是在笑我本人’，来避免歧义与泛指。”
“否则，您刚刚因为发生在我身上的事而笑，也是在笑我，您的话是相悖的，会被人指错，这不是储君应有的语言习惯。”
艾德里安：“叽里咕噜说什么呢？扶苒小大人？”
捣蛋鬼艾德里安跳下雕像底座，笑着喊：“来——”
小扶苒睁大眼睛，银色的眼珠里倒映着对方越来越近的脸，与呼出的气息。
……女神雕像面带微笑，单脚踏地，闭目飞天，她的衣带迎风而起，去拥抱她的太阳。
从神圣的女神像坠落，扶苒被人拉着，扑进了艾德里安怀里。
艾德里安：“好玩吗？”
扶苒抿嘴。
“……不好玩。”
他少见地生气起来：“殿下，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对方不解风情，艾德里安笑了个倒仰：“哈哈哈哈！那我带你去玩好玩的！”
但扶苒有点为难，他小小生完气，抱住自己的笔记本，“我需要处理这个笔记本。”
“我需要找个地方把它烧掉，我不能带走它，否则父亲会发问，也不能让人发现它上面的字。”
如果不解决，扶苒会睡不好觉。
艾德里安：“这简单啊，把那页写了字的纸撕了带走，本子放哪里都行。”
他真是不懂，这个好玩的可爱的小家伙，天天在小脑瓜子里琢磨什么。
小扶苒很固执：“不要撕，撕了笔记本就不完整了，它会痛的。”
最后，艾德里安放弃拉扶苒到处撒欢，老老实实蹲在小花园里，两人花几个小时寻找地方挖土，找来小树枝垫在里面，给笔记本做了个简陋的墓。
小扶苒向经理要来笔记本时，预想的处理方案是火葬，但现在可以给笔记本升级待遇，温柔一点也好。
他舍不得撕纸，却能态度自然地烧纸。因为“撕纸”会让笔记本不再完整，像从人身上撤下四肢般，会让笔记本疼痛，会让它死无全尸。而“烧纸”只是让纸回归木，木回归天地，是馈赠。
小扶苒认为，从他在笔记本上倾注情感的那一刻，纸就承载了他的一部分，他们之间建立了某种隐秘的亲密的连接，他要负责。
扶苒的想法总是很特殊。
“看，”艾德里安掏出一只锁，得意炫耀，“我花了二十分钟就做成了。”
银发银眼的漂亮人偶娃娃歪着头，问：“这是什么？”
刚刚他摸鱼，让自己一个人吭哧吭哧挖土，就是在做这个？
艾德里安总有很多奇思妙想，他用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刀做了个木锁，榫卯结构，没用上弹簧。
“你不是怕被人看见纸，又不想撕了藏起来吗？锁起来就好了！”
“可是这个锁没有锁孔，没有钥匙可以开，”扶苒拿起来观察，“但是好像可以扣住。”
“别别别！”
艾德里安连忙抢回来，“你现在扣上，待会儿指不定就打不开了。”
这毕竟是个简易版的速成品，没那么好用，“我们把锁扣到笔记本上面吧。”
“可是……”
“给笔记本戳洞，它也会痛啊。”
闻言，艾德里安微微愣住，他举着那把锁，“……那我的锁怎么办？”
扶苒露出很轻很轻的笑：“没关系，锁可以是陪着笔记本的朋友，笔记本会很高兴的。”
他把锁与笔记本放到一起。
艾德里安趁机用钢笔在锁上画了个丑丑的小人。
扶苒：“……”
真幼稚。
小孩之间的情谊是简单的。
后来两个人再碰面，无论是学校里，宴会上，还是某个擦肩而过的瞬间，扶苒都会不动声色给予艾德里安多出旁人的那一眼。
看他对别人彬彬有礼，看他被路人交口夸赞，到了自己面前——艾德里安只会和他抢第一！
生气！
小时候的扶苒不了解他真面目，还很尊重艾德里安，后来两人熟了，除了阴阳怪气时，扶苒从不称他为“殿下”。
因为艾德里安在他面前实在是太可恶了！！！
长大后。
有了立场，有了对错。
两人除了火药味，再也没法展现任何“善意”。
艾德里安不再淘气，他变得沉稳大方，处事干净；扶苒也不再为交朋友感到苦恼，他总能轻易获得任何人的好感。
扶苒与艾德里安关系很差——
这是星际人尽皆知的事实。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