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
-
林诗情刚开完一场分外暴躁的会议。
很暴躁，少见地让她想起不是毒妇那些年，还是善良“老实人”时，参与的一次极其不愉快极其不正规的“高级会议”。
那所谓的高级会议，不过是一个老登带着围观群众自嗨，学名为“星际XX部门职责介绍及委员换届选举”。
会议前两周，老登让人主动报名选举，不幸的是，选三人，只有三个人报名，更不幸的是，明文规定这场高级选举必须是差额选举，即至少得有四个人。
老登找林诗情私聊，大意是你表现挺好巴拉巴拉，我很看好你。
林诗情知道老登想说什么，她看老人家支支吾吾，也说不出“我去参选”这几个字，只叹气承诺：“我听老师安排”。然后，她就成了差额选举的第四人。
——事后林诗情和同学聊天才知道，老登不止找过她一人，别人都委婉拒绝，只有她老实答应，趟了浑水，自找苦吃。
这可是场极糟糕的会议。
一号候选人满五十了，有个岗位硬性要求候选人至少五十岁，整个部门就一号满足要求，她是必选。
二号候选人是男性，当时还没ABO这个概念，老登叫林诗情报名时就含糊说过，他想要能干事能吃苦的男人，女孩子舒舒服服就行。当时林诗情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老登在给她画饼，后面才知道老登给她打预防针呢。
三号候选人，更不得了，她有个了不起的姓氏，在另一个部门已经是小领导，论投票，她有绝对优势。但林诗情不觉得她比不过，她觉得别人可以通过她的演讲喜欢她并支持她。
开会前，老登说：【记得准备发言稿】
开会后，老登自己讲了四十分钟，大意为我们部门多么多么伟大，结构多么多么高级，谁谁谁都挤破头了想进。
……林诗情捏着自己的发言稿，听老登一直讲，老登吹完，终于开始说选举的七项步骤，末了，她都准备开口自我介绍了，老登拿出一叠纸——
“现在我们开始投票，差额选举，四个候选人里选三个。”
候选人是不能给自己投票的……但老登给每个候选人都发了一张纸，让他们做不记名投票。
此为一错。
林诗情按规则弃权，随后发现她与另外两人——必选的那个女生除外，都只差了一票。
候选人应该有竞选发言，老登直接省略，除了老登，所有人没开口说一个字。
此为二错。
林诗情精心准备的发言稿都被手心的汗浸湿了，她逐字逐句检查过的、想过语气的抑扬与顿挫的发言稿，全然废了。
她没机会说出一个字，哪怕是名字都没有。
至于第三错，票数作假——新进部门的林诗情只能对不认识的同学干笑，她有自知之明，谁也不认识她，估计连名字与脸都对不上号。
所以她不可能有那么多票数，虽然她确实选举失败，但和另外两个候选人都只差一票，数据未免太好看了。
大概率，老登替她作了假，毕竟他和那三个负责唱票的成员门一关谁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能给她挽回点面子。
……虽然也没什么用。
林诗情想，这可真是一场自诩公平公正公开的“程序正规”的差额选举啊。
当然，林诗情她错了。
除了光明正大说明必选的一号和自带人情票的三号，二号男生是个小透明，林诗情的名字按姓氏笔画数排在他前面，很多人随手就勾了她。
她的票数比二号高，她并不知道这一点。
这种所谓选举，在会议开始前，结果就注定了。
为老登披荆斩棘，吃了这么个闷亏，林诗情想，她丢了人，连认真写的逐字稿都没机会念，以后老登总该记着点吧。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人会喜欢自己帮助的人而不是帮助自己的人，老登一和她对视就心虚，什么好事都绕着她走。
后来林诗情悟了。
第一，她不该奢求不属于她的东西，她生来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不该自取其辱。
第二，她不能太软弱，让别人呼来唤去、指哪打哪，像个蠢蛋。
第三，她不该太较真太努力，什么逐字稿的，不该写，她一开始就该敷衍了事。
这是个操蛋的世界，既然她成了女性omega，接受不公的待遇也很正常。
谁让她没有蛋，又不是公的，这很正常。
正常。
正常个屁啊！
老实人时期的林诗情是吃了闷亏也完全不闹反而笑呵呵的性格，没人怕得罪她，欺负她就是顺手的事，因为没有代价。
现在，又开完一场令人窝火的会议的林诗情拿出光脑，尽管她在这次会议上大杀四方、舌战群儒，句句不含脏，句句刺人心，她也没多痛快。
林诗情神色忿忿，给自己点了个外送，她要吃顿好的，弥补受伤的心灵。
星网的热搜却在这时弹出。
与此同时，她的个人邮箱，内网账户，全是密密麻麻未读消息的红点点。
林诗情定睛一看：
【扶苒·伊年尔死而复生［爆］】
＊
车载音响里传来女人的声音。
听起来是一段访谈，主持人和嘉宾在聊家常话。
扶苒坐在自己叫的悬浮车上，脸上有伪装。
他正在低调地出任务。
司机穿得很奇怪，不算凉爽的天气，身上是黑色的卫衣黑色的长裤，带着帽子和口罩，像极了鬼鬼祟祟的嫌疑犯。
这单是omega特定单，只针对O开放。
扶苒看过订单详情页，知道司机是omega，所以理解他奇怪的穿着。
重返中央星三个月，扶苒深深体会到AO间的嫌隙究竟有多深，omega不加防护很可能被alpha伤害，alpha也不太瞧得起omega。
很奇怪，明明ABO才出现了六年，人们居然如此适应它象征的“阶级”与社会分工，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催生出如此大的矛盾。
司机把音量调大了点，有点吵，扶苒不得不跟着听里面的内容，意外发现这不是他以为的唠家常。
被访者语气平静，她在说自己的故事，也在撕自己的伤痕。
【再次归家时，我很陌生——为那个我从不认识的人。】
【她满嘴脏话却自诩正义，极其骄傲，极其自得，她肆意贬低所有的omega，俨然一位alpha斗士。】
【她说：“我们压抑，我们愤怒，我们苦啊！我们是alpha，天生就是世界的第一性！难道是我们想发情吗？我们想像野兽一样嘶吼吗？我们只是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啊！”】
这里被访者微微哽咽，但语调依旧平稳，她继续叙述：
【她是个alpha。】
【可她在成为alpha前，首先是我的亲妹妹。】
【她忘了吗？】
【那我也不需要记得。】
【我记得，我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好自为之”。】
司机突然关掉车载音响：“这位被访者和她的妹妹绝交了，因为她从小一起长大的alpha妹妹强迫了陌生omega发生关系，事后妹妹还觉得那个omega赚了。”
“那妹妹也是个人才，觉得自己长得好，家世不差，又是名校学生前途光亮，跑去干这种事。”
“可惜，那个omega没上诉，要我说这种人渣就该进监狱。”
之后司机一直在念叨什么alpha啊omega啊，下车前，他偷偷摸摸拿出一片声纹硬币，塞到扶苒手里。
扶苒：“这是什么？”
司机答非所问：“你一定要听，联系方式在录音后面，记得我们欢迎你加入。”
说完嗖一声驾车逃走，只留回荡的空气。
扶苒：“……”
回到中央星的第一个月，扶苒在处理身份恢复的相关事务，奔波于家族和各种办公楼，还得忍受时不时发作的分化痛。
也不知斐兰斯给他注射了哪种假冒伪劣药剂，他不用经历一年的分化期，但疼痛也加倍了。
第二个月，在基本完成内部的工作交接后，他向外界公布了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这个月主要就是引导舆论走向了，扶苒只需要微笑，民众会自发地为他惋惜、心疼、质疑、爱戴。
这些东西都是说来容易做来难，但好歹是顺顺当当完成了，没出乱子。
第三个月起，扶苒暂时搁置了帝国内部相关事务，转而和艾德里安一起处理各地突发的问题。
他曾经的副官桑月小姐现在已经是某部的二把手，听闻他的决定后，戏称他与艾德里安是“钦差大臣微服私访”。
八年前说要为直播闹剧主动请罪的人，也早已忘了这事，笑着说要回来继续给他做副官。
扶苒自然拒绝。
反正，一头乱麻的事情都理清楚，扶苒发现一切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
他亲爹对他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淡淡的，对他分化成omega也淡淡的，据说扶苒失踪时亲爹曾发过很大的火，从那张喜怒不辨的脸上倒是看不出半点。
到达目的地处理完这件事已经是第三天。
略略停顿，扶苒还是拿起那颗声纹硬币，没有把它丢掉，叫机器人取来读取器。
出乎意料，这个完整的录音第一句话硬控住他。
【今天我们有幸请来了著名演说家林诗情女士参与我们的访谈节目，大家欢迎。】
扶苒记得，林诗情是个老好人，温温柔柔，居然是节目里平静说“好自为之”的那个人。
她的妹妹是林华意，一个活泼的女孩，居然是那司机口中的“人渣”。
距离上次新生大比只过去了半年多，无论怎么看，都太短了，即使扶苒明白人心易变，想起过去也会微微晃神。
人要多久才能成长？
实际上几个月很长了，有人只需要一个晚上，一个彻骨的晚上，足够。
这段录音是司机在车上放映的完整版，当时扶苒听见的是后半截，录音的前半截是主持人和被访者的对话。
主持人：【猎巫行动开始后，女巫注定死亡——即使从未有过女巫。林小姐，可以向我们解释您的这句著名言论吗？】
林诗情：【这话的含义很明显啊。对于猎巫行动，女巫不是重点，死亡才是，所谓“猎巫”只是排除异己的一幅光辉旗帜】
林诗情：【如果你很想除掉一个人，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这不就简单了，说她是女巫就行，这样所有人都能皆大欢喜地烧死她（轻笑声）】
主持人：【林小姐，很多人认为您思想偏激，您是如何认为的？】
林诗情：【我认为我只是在争取我的权益。当利刃刺向我——我自回以重击，我没错。】
主持人：【您是否认为一杆子打死所有人是不正确的？每个群体都有好有坏，您应该把错误归结于犯错的个体，而不是上升到整个alpha群体。】
林诗情：【您这话说得可真动人，真轻巧，我讨厌“理中客”，刀不挥到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虽然就个人而言，我认为你说得对，但太晚了，仇恨太深，这场战役无可挽回（笑声）】
林诗情：【您不妨去问问，哪个alpha不会认为自己是世界主宰。他们辱骂瞧不上自己的omega，贬低与自己同样优秀的omega，打压拥有自由思想可能闯出天地的omega。这话您该对他们说，让他们别见着omega就流口水，回过头来骂omega拜金。】
林诗情：【其实很多omega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被煽动，不断随大流盲从。而我，我只是在引导他们，让他们成为尖刀，剔骨去腐。我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
主持人：【很多人好奇您为什么称呼您的组织为“夜莺”，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林诗情：【那倒没有，我以前有个朋友，他失踪挺久了，我觉得暗害他的人和暗害omega的人指不定是一伙的，所以取了这个名。】
林诗情：【而且你不觉得夜莺是个好名字吗？永远悲伤永远哀鸣的夜莺，是希腊神话里被割舌的菲洛米拉，是牺牲自己用穿心之血染红玫瑰的被抛弃者，它将飞翔，带着理想飞翔，去找通往自由的路。】
暂停。
后面的话扶苒没有再听，好好的门铃不按，艾德里安在门外大力拍门，说他有重要的事。
扶苒抖着眼睫，心上似坠了块石头，他微微叹息，打开了门。
艾德里安目光灼灼。
他直入主题，言辞中带着自己也不知道的急切：“告诉我，你不是泄密者。”
扶苒微笑：“那真不好意思，我就是。”
“你知道的，我一直是造反者，我们全家都是。”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25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