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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断章：再见，不成样子的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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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谁来接我们啊——”酒店电梯里，我向张茜发问道。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我们一家人和你妈妈哦？”
“塞得下吗……”
“我妈说要自己打车来回。”
“那还真是辛苦阿姨了。”
“她自己倒是乐在其中的。”
“啊哈哈，倒也不是不能理……欸？！不不，这，这？为什么现在！”
电梯门缓缓打开，走向酒店餐厅时我出于习惯瞟了一眼大门外的停车场。
一辆黑灰色的汽车正停在门外，而这辆车并不属于张茜家——是他的车，但是为什么？
我条件反射一般咂了咂嘴，离开张茜向着酒店大门走去。
“小林？怎么了？”
我得去问清楚。
“什么？喂！小林你去哪里！还没吃饭呢！”
“张茜你先吃着！这事只有我能解决。求你了，让我自己行动几分钟，就那么几分钟好吗？不用太担心我，不是什么大事的，我去去就回。”
“行吧，不过不要忘掉早饭的事，空着肚子会撑不住的，好吗？”
“嗯，我保证吃好早饭。”抱歉，这句其实是谎话。
既然和他有关，处理的过程大概就不会多么顺利。
“为什么来。”
“嘿，瞧你这话说的。我一个当家长的，来看看自己的女儿有啥问题吗？”
“呵，反正女儿又不止这一个。”
“我心里的女儿只有一个。”
“希望那一个不是我。”
“看看你妈都教了你些啥。”
“和她没有关系，我就是把我想说的说出来而已，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不对吗。”
“……”
“所以为什么要来。”
“听说你来北京了，我正好在北京办事而已。”
“你知道我来干什么？”
“不是来比赛吗？”
“你从哪里打听到的。”
“那当然是你妈说的。”
“是吗，原来你们还有联系。”
“一直都有。”
“也就是要钱的时候有。”
“比到哪个阶段了？我能帮上你啥忙不？”
“所以，你连赛程都不知道。”
“那你妈又不跟我说。”
“你也不知道问？既然酒店位置都告诉你了，赛程也没必要对你隐瞒才对。”
“就当我忘了不行吗？”
“这种事都忘掉的话我们之间也没啥话可说了，你请回吧。”
“让我这就回去？”
“对，你在这待着对我们没有任何正面意义，所以请回吧。”
“什么意思？你说我大老远从北京城另一边一大早开车过来，就赚你一句这个？”
面前的人走近一步。
那个客观上不比我高多少的身形却因为这一步而骤然膨胀，八月清晨原本温暖的空气也仿佛随之凝结为混浊刺骨的团块，光是吸入肺泡就像破坏了肺泡表面活性物质一样，直逼得人呼吸窘迫，头晕目眩。
果然啊。
有些事情就算是忘掉了细节，其中的感情色彩也可能会一生都烙印在心底。
他是施暴者。尽管大多数时候是无意识的，被麻醉的，但他是确确实实的施暴者——曾经是。那些或是无意识或是有意识的加害曾伴随着物理或是精神意义上的疼痛贯穿着我记忆中的好些年头。
他之前反而因这种“教育”而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成功树立了“家长的威严”。
——不过是无能的教育者因为自己失败的教育而气急败坏罢了。这是我的观点。
然而鄙视归鄙视，我却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
就算已经努力过了也没有办法站在平等的立场上对话。
可能这就是猎物的心情？
那也太讨厌人——不，令人反胃了。自己的这一点我是最清楚的，也是最为痛恨的。
而且要是我真的做出有实效的反抗，家庭也只会更不和吧。会破碎得更快吧。
我也不会更幸福吧。
那样的反抗就没有意义了。
所以父母离异之后的几年里，我和他的关系还一直维持着表面上的正常。
……但是现在呢？现在是退缩的时机吗？
“那，也是你自己找罪受。听好了，我们现在只是名义上的父女而已。你从来没有给过我作为家人应该付出的哪怕一点，从我有记忆开始，和你相关的回忆最后总会以某种形式的暴力和泪水终结。我不理解你的动机，也不想理解，所以——”
还没等我思考出结果，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了。
要不就这么停手？
不，要说出来，一定要说出来。
那个不成样子的自己，已经是过去式了。
“所以我再最后重复一遍，你亏欠我们的东西，就算用你的一切也不能抵扣。如果你还是以这种态度对我们的话，那请回吧。”
对面的人露出有些动摇，惊讶或者说为难的神情。压抑的气氛也随着这微妙的表情变化彻底散去。
我最后，终于还是去做了，终于还是做到了。
“既然你不欢迎我的话，那我好像也没啥别的办法了。”
“我倒是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能表现得更有诚意一点。”我转身走回酒店。
或许把他赶走就是我的任性而已，因为就算是我对他已经没有什么爱可言，他作为父亲肯定是多少对我有所倾注的。从将心比心的角度来看，其实是我输了也说不定。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种程度的将心比心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决意破坏一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只有这个事实不容得篡改——所以请不要怪我无情，我们早就形同陌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