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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终章：那永不凋敝的油印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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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报告厅，同样的座次，似曾相识的陈设。即将开启的闭幕式，即将敲响的命运吊钟，即将挂上句号的竞赛生活。
前面的一堆歌舞节目和领导讲话我是一个也听不进去，赛程回顾的混剪里倒是给了我一个镜头，可是就算是这样也丝毫无法缓解内心的压力。
“小林，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非常紧张。”
“大家都一样，不要太担心。”
“但是很奇怪不是吗？我……在这之前，我，我从来没有过这样头皮绷紧的感觉。我基本上没流过冷汗，更几乎没因为不安而颤抖过，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只有这次不一样？”
“那是被我传染了，嘿嘿。”我压低声音在她耳畔窃窃私语着无聊透顶的没品玩笑，克服浑身的肌肉酸痛绕过肩膀横抱住张茜——女友的肩头。她的嘴唇已经因紧张而褪色皲裂，瞳孔微缩，而大颗大颗的汗液也不断自头顶滚落。
“……”
额头的皮肉鼓面一样紧绷着，伸手触碰时也略有粘滞感。我下意识地从包里掏出一包面巾纸，先是抹了一下前额，又转向女友那边，为她拭去滴滴反射着耀眼灯光的汗水。
“我害怕……”一侧上臂被扣锁住。
“现在害怕反而是好事。”我以脸颊蹭蹭她头顶的金红色长发，稍稍弄乱了她今早费老大劲才梳好的发型：“国赛已经结束了。无论如何成绩都不会再变，就算是吓破胆也不影响排名。”
“但，但愿。”
“下面进行第十二项，全国中学生生物学奥林匹克竞赛铜牌颁奖仪式”
刺眼的聚光灯将红色天鹅绒面的合唱台点亮。
“——请念到名字的同学上台领奖——”
“让我翻翻昨天发来的理论考试名次表……从底下往上念？！而且是从最后一名开始？！不念名次需要自己数？！”
不知何时熄屏的手机中倒映出一张难掩惊诧的面容。
“欸？！”
“大话还是说得太早。这下我也开始紧张了。”
“明明刚才还在安慰我别紧张？！”身侧飘来嗔怪的声响。
“啊哈哈。”
“喂！”胳膊上的束缚感又加重几分。
“下一组——”
“……”
“……”
“请这些念到名字的同学上台领奖——”
“不，不说点什么吗？小林你这么沉默我，我更害怕了……”
“那个，我也想不出话题？反正240名之后都不会有我们的名字，所以不用很担心？”
“哈哈，这倒是？”
“语气这么不确定有点吓人诶，又不是在骗你。”
“接下来，是获得银牌的同学们——”
“好快！”
“看这势头，真的马上就要到我们了。”
“不过每次上台领奖的人数有变少。”
“真，真有吗？”
“有。”
“江西——”
“念名字前还要念省份，也太折磨了。”
“……”
“张茜？你，你还好吗？！”
“已经死了有一会了。”
“我都在考虑要不要送你去医院了。”
“那就送我去吧小林。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哦。”
“别这么快放弃好不好！”
“下面呢，就是进入实验的同学名单了，其中也包含了我们的50名集训队队员，请大家不要太紧张。”
“不紧张才有鬼啊。”
“不紧张才有鬼啊。”
“对啊！不紧张才有鬼啊！”
“是，不紧张才有鬼。”
“有你个大头鬼。”脸颊被用力拉起来，不过可能是因为这张脸确实难以变形，所以半途被捏起的部分便从张茜手中滑脱。
“啧，明明揉起来还挺软，怎么就不好捏呢。”
“山东——”
“噫——！”
“放心，不是你。而且逃避真的有用吗，最后不也得乖乖上去？”
前排的一个高个子女生叹口气，摇摇晃晃地向台上走去。
“山东——”
“小林……救命……”
“知道了，我抱住你就是了。”
这次是个头略有些矮胖的男生。
“山东——”
“呜呜……”
“看给孩子吓得……”
“是假装的！怕归怕，不至于吓成这样！”
“是是，你说什么都对。”
坐在我另一边的那个看起来很文静的女生破口大骂了一句不堪入耳的话，颤颤巍巍走上台又走下台。她径直走向座位，怀中抱着方才那块银牌——看样子貌似是最后的一枚银牌——独自沉默地落泪。
“接下来是获得金牌的同学——”
“其实我已经松一口气了。”
“为什么？小林你不是这么容易满足的人吧？
“只要能拿到金牌就相当于基本上有退路了。心里有底就安心不少。”
“山东——”
“说是这么说，可是你刚才可吓得一激灵呐～”
“这个，毕竟，毕竟总会有些害怕……害怕和你分开……”
“放心，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那也有点可怕。”
“你到底在往哪方面想啊。”
“接下来是前100名的同学们，恭喜你们获得了如此优秀的成绩——”
“如果是掷骰子也有一半几率了！”
“考试又不是赌钱。”我无奈道。
“山东——”
张茜向我怀中缩了缩，我也下意识抱紧了她的双肩。
这排座位另一端的一个男生起身，有些为难地挠挠头再摇摇头，一步步走向台前。
最后一组非集训队的金牌学生了。
“湖南——”
“手机聊天框怎么变红了？！”
“欸？真的假的？我也看看我的……啊？玩真的？！”
“张茜你的也变了？”
“对，对啊？”
“喂，好吓人……几个意思……”
快了。
“河北——”
“重庆——”
“四川——”
“浙江——”
“广西——”
颈动脉疯了似的搏动。我驱使着早已有些许僵硬的肌肉咽下口水。
张茜伸手过来摸了摸我的前额。显然上面全是汗水，她估计沾上了满手的冷汗吧。
“这就是第51名……”我喃喃道。
一瞬间呼吸和心跳都多少暂停了。
“—湖——”
两人先是面面相觑，随即眼角不约而同划下晶莹的泪痕。
压抑的情绪一瞬间沸腾。
教练从会场后面冲向我们，三人就这样言语不清地抱成混乱的一团。
“真的是，真的是太好了……你们两个……太好了……”
“小林……我们成功了……成功了……”
我拍拍张茜的后背：“嗯，是啊，结束了。”
“以最好的方式，我们的竞赛生活结束了。”
手机突然激烈振动起来。
“什么事？”我松开手臂。回到座位上。
私信列表里塞满了各种好友对我的祝福。还有老师绘声绘色地在私信里讲了我们那个之前劝退了不少同学的班主任组织了前竞赛班的所有同学看我们的颁奖现场的事，听说我和张茜都成功进入集训队后，他甚至还冲上走廊开始唐突大喊大叫。
“接下来就是国家集训队成员的名单，第五十名……”
到头来我们的成绩其实没好到哪里去，排名都在45名上下，算是惊险入围。
不过入围就是入围，能获得保送资格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安排”没得跑了。
在体育馆旁边的教学楼联系大学招生办时，我问了圆明园附近某知名大学的招办老师“有没有野外实习活动”，得到了“有很多啊，比如说所有大一生态学学生都能参加的四川王朗实习活动，还可以参加广西北海的野外实习”的回复，又想了想之前毕业的学长和瑶月貌似都选了这里，于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该校的生态学专业。
张茜倒是往隔壁五道口附近某知名大学的招办处走了走，不过很快便回来了。她问了问相关事宜，也填上一张了入学相关的表单。
“果然还是在一起最合适呢。”走出教学楼时她说道。
“我严重怀疑你有没有好好选适合自己的院校。”
“但是要研究植物学的话也是这边更好吧？我问了问我妈妈，她说她查到这边有很多优秀的植物学教授来着，而且隔壁生科院也没有太多宏观生物学内容不是吗？再说隔壁的预科只有半年，时间紧任务重的，还没有同专业的校友照应，怪麻烦诶。”
“……考虑得还真比我细致。”
“真是的，不然你以为呢？再怎么说这种影响人生的重大决定也不能留给自己吧。”
妈，对不起，我刚才就把这个决定留给自己了，真的很对不起。
“诶嘿。”
我挠挠一侧的短发，确认着那个鲜红发卡坚实的触感。
“以后我们也要一直在一起哦？”
“还用你说。”
“直到……嗯……直到发卡上的花凋谢吧。”
“那就算发卡本身褪色了，花也不会谢嘛，亏你想得出来这种没羞没臊的话。”
一旁教学楼的玻璃幕墙上，隐约映出我与她的笑颜。
“——什么叫每次戴上这个发卡就会在梦里走马灯？小林你戴着发卡睡觉就已经很奇怪了好嘛！熬夜就熬夜吧，你你你倒是给我好好睡觉啊！”
“真是的张茜，现在才几点？让我再睡一会。”
“起！床！”
“今天你怎么突然这么强硬？再说你大早上这么大声何樱不会有意见？”搞不懂女友突然有些激动的原因，我咕哝着端出上铺舍友的名字当挡箭牌。
“嗯？我没意见哦。”
还真是块不可靠的挡箭牌呢。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自己绝对清楚吧？”
“是是，这不是我们张茜大小姐的生日吗？那可真是生日快乐。”
“你……”
床帘伴随着拉链一声悠长的哀鸣被狠狠拉开，随即就有一团什么温暖的物体伴着炫目的灯光冲进来正压在身上。
“这，这是要干什么？”
“当然是要 惩罚你了。”
“看你这语气，干脆改成‘〇犯’好不——啊啊啊疼疼疼！我错了张茜你快放手！”
“真是的，你们快去结婚吧。”上铺传来轻笑。
“还有！既然起来了就把发卡别上！”
“呜……明明我刚摘下来啊！”
就这样，湿地大学高中的两名高二竞赛生终于战胜种种困难圆满退役，而在彼时不久之后的九月，首都某大学内多出了一对吵闹的身影。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而这，就是她与她竞赛生活的尾声了。
阳荷茜色本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