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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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顾砚简直化身成了最严格的护工。
每天雷打不动地提醒萧然吃药，盯着他用医生开的漱口水轻轻含漱，变着法儿给他做各种不用嚼、不烫也不凉的流食和软食——蒸得极嫩的蛋羹，熬得浓稠的蔬菜肉末粥，鱼汤下面条煮到筷子一夹就断。
晚上睡觉也格外警醒，就怕萧然迷迷糊糊忘了医嘱，下意识去舔伤口或者压到肿的那边脸。
一周后去拆线，顾砚比萧然还紧张。
直到医生检查完，笑着说：“恢复得不错，伤口长得挺好，没什么炎症。”
顾砚悬着的心才算是彻底放回了肚子里，长长舒了口气。
过了大半年，等萧然右边拔牙的地方彻底长好，摸上去平平整整，没有任何不适了，顾砚又不由分说地押着他去把左边上下两颗智齿也拔掉了。
同样的流程，同样的紧张，和事无巨细的照顾。
四颗牙，前前后后花了将近五千块。
每次缴费单拿到手，萧然看着那数字就忍不住肉疼。
虽然钱是顾砚付的，但他心里总像压了块石头，觉得这钱花得太“奢侈”了，够他打好几个月工了。
他偷偷算过账，在老家的小诊所，可能一千块都用不了。他念叨过两次，顾砚每次都堵回来：“身体上的钱不能省。现在心疼这点，总比以后牙坏了花大钱或者遭大罪强。再说，你看你现在，是不是再没疼过了？”
……
回忆慢慢退去，萧然靠在沙发里，手指抚上自己的脸颊。
那个曾经肿痛难忍的地方，如今早已光滑平整。
是啊，从那以后，困扰他多年的智齿发炎，真的再也没找上门来。五千块钱买了个长久的清静，现在想来，也值了。
客厅里依旧寂静无声。身体残留的疲惫和独自一人的冷清，很快取代了刚才回忆里那份被妥帖照顾的暖意。那点暖，终究是过去了。
他蜷了蜷身体，把沙发上的薄毯往上拉了拉，盖住肩膀。
闭上眼，只想再睡一会儿，把脑子里那些翻腾的旧事和此刻空落落的感觉，一并沉入混沌的睡意里去。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完全黑透了。
萧然还在沙发里半梦半醒，他怔了怔，才慢半拍地意识到声音的来源。谁会在这个时间点来？是顾砚吗？
他撑着有些发软的身体起身，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
楼道昏暗的光线下，顾砚高大的身影清晰可见。他一手提着一个鼓鼓囊囊、印着大型超市Logo的购物袋，另一只手抱着一个沉甸甸的白色泡沫箱，泡沫箱上边甚至还摞着一个牛皮纸袋，整个人像刚刚打劫完菜市场满载而归。
萧然的心猛地一跳，手指在门把手上停顿了几秒，才有些迟缓地拧开了门锁。
门开了，顾砚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站在门口，看到萧然，他脸上露出微笑，很自然地侧身进来，用脚关上房门，解释道：“堵车，晚了点。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他的声音不高，萧然莫名觉得很好听。
萧然摇摇头，几乎是下意识地，在顾砚提着东西往里走时，就默默地跟在了他身后，像只茫然又依赖的小动物，亦步亦趋。
顾砚走到餐桌旁，把手里的重物一一放下。
超市购物袋里塞满了瓶瓶罐罐的各种调料和食材，购物袋最下边，竟然还有一套换洗的内衣和家居服。
泡沫箱盖子掀开一角，露出处理干净的整鸡，鸡皮泛着新鲜的淡黄色，旁边还有用塑料袋包裹好的新鲜排骨和大虾。
牛皮纸袋里则是翠绿的青菜、西红柿和两根玉米。
他回身，差点撞上萧然紧紧跟着的身体。
顾砚怔了一瞬，看着他还有些苍白的脸，轻声笑了一下，他抬手，动作无比自然地覆上萧然的额头。
干燥温热的掌心贴上来，带着室外的微凉和独属于顾砚的气息。萧然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却没有躲开。
“嗯，好像烧退了，摸着不烫了。”顾砚的声音带着点确认后的安心，“还难受吗？头还晕不晕？嗓子呢？”
萧然摇摇头：“好多了。”
“那就好。”顾砚收回手，目光在萧然脸上停留片刻，然后轻轻扶住他的肩膀，带着他走向沙发，将他按回沙发上坐下，“坐着歇会儿，别站着了，刚退烧人还虚。”
他又熟门熟路地走进卧室，拉开床头柜抽屉，拿出体温计。
“再量一下，放心点。”顾砚走过来，帮他夹好手臂，还顺手把滑落的毯子往上拉了拉，“几分钟就好。”
等待的几分钟里，顾砚没闲着。他转身走向厨房，开始有条不紊地整理那堆刚买来的东西。
瓶瓶罐罐的调味料被一一取出，在灶台旁的空置区域码放整齐，油盐酱醋各归其位，小小的厨房瞬间多了几分生活的烟火气。
那袋青菜和西红柿也被他拿出来，放进了水槽里。
接着，他拿出了那只处理好的鸡。打开水龙头，仔细冲洗着鸡身内外，水流哗哗作响。
然后，他找出萧然家那个几乎没怎么用过的汤锅，接了半锅清水，把整鸡放了进去，又切了几片生姜丢进去。盖上锅盖，拧开燃气灶，蓝色的火苗“噗”的一声窜起。
做完这些，顾砚擦擦手走过来，取出体温计看了一眼：“36.8℃，正常了。”他松了口气，把体温计放回去。
回到厨房，顾砚开始处理其他食材。
萧然靠在沙发上，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
厨房顶灯洒下来，将顾砚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清晰。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顾砚回来这小半年，人已经悄然变了许多。
第一次在农大办公室重逢时，那个从西北风沙里闯回来的顾砚，带着一身粗粝感。
而现在，灯光下，顾砚的侧脸线条依旧分明，下颌绷紧，那层被风沙磨砺出的深色已经悄然褪去，显露出底下原本清隽白皙的底色。
虽然离当年象牙塔里那个纯粹的、带着书卷气的青年还有些距离，但那种被西北烈日烘烤出的粗糙感确实淡化了。
顾砚挽起衬衫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动作算不上多么娴熟，甚至带着点初次尝试的生涩和谨慎，但每一步都做得很认真。
排骨被他仔细冲洗、焯水后放入冰箱冷藏。玉米切段、西红柿洗净去蒂……他的背影在厨房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和温暖。
炖鸡的汤锅里已经开始冒出白色的热气，发出轻微的“咕嘟”声，空气中，鸡肉特有的鲜香渐渐弥漫开来，一点点充盈着冰冷的公寓。
这香气陌生又熟悉，是家的味道，是被人珍视、被人小心照顾的味道。
看着顾砚略显笨拙却异常认真地在灶台前忙活，洗菜、切姜、撇去浮沫……萧然的心像被浸泡在一汪温泉水里，酸胀得厉害。
顾砚其实不怎么会做饭的，萧然的记忆里，两人住在一起时，大部分时间吃饭都是在外面解决，或者简单煮个面条、熬点粥。
像这样炖一整只鸡，处理排骨……对顾砚来说，应该是头一遭。可他为了自己，去菜市场买了活鸡，又买了这么多东西，笨拙地学习着照顾人。
这份心意，沉甸甸地压在萧然的心上。
看着这样的顾砚，为自己炖汤，在并不熟悉的厨房里忙碌……那些被他强行压下的爱意，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这是顾砚啊。
顾砚的心思，他也看得明明白白。无论是借着工作的靠近，还是此刻无声的照顾，那份执着和温柔，从未改变。
可是……要重新在一起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更沉重的阴霾覆盖。许昀那些尖刻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回响。
萧然无法反驳。
他的原生家庭不就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吗？他永远无法摆脱。
顾砚有那样好的前程，那样光明的未来，他的世界应该是干净、纯粹的。而不应该被自己身后的污糟事、被那些闹剧所拖累。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贪恋，就把顾砚拖进这片泥潭里。
他舍不得。
“在想什么？”顾砚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杯温水，“脸色怎么又不好了？是不是还不舒服？”他把水杯递给萧然。
萧然猛地回过神，接过水杯：“没，没什么。”他垂下眼，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挣扎。
顾砚在他身边坐下，沙发微微陷下去一块。他没有追问，只是沉默地陪着。
浓郁的鸡汤香味越来越明显，充满了整个空间。
“汤快好了，待会儿喝点暖暖。”顾砚的声音很轻，“加了点玉米，应该会有点清甜。”
“嗯。”萧然捧着温热的水杯，感受着身边人传来的体温和气息，那熟悉的、令他无比眷恋的安全感再次将他包裹。
理智的警报在疯狂拉响，警告他保持距离。可身体却像有自己的意志，贪恋着这近在咫尺的温暖和陪伴，舍不得挪开半分。
内心激烈地撕扯着。一边是汹涌的爱意和渴望靠近的本能，另一边是深重的恐惧和退缩。
他该怎么办？推开顾砚，独自回到冰冷的孤寂里，继续在工作和失眠的噩梦中挣扎？
还是……鼓起勇气，去抓住眼前这失而复得的温暖，哪怕……哪怕未来可能连累顾砚？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