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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欠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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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饭，沐风破天荒地吃了两碗，连放了青椒的土豆丝，他都夹了两筷子，甚至觉得吃起来好像也没那么辣了。可能吃饱喝足心情好，可能纯粹为了消食，饭后沐风还主动揽下了洗碗的重任。
程驰月对于沐风洗碗这事相当不放心，具体表现为特意在厨房没事找事的东摇西看，其实视线的终点都聚焦在洗碗池——生怕他三个碗洗完变成了一个。
这样的表现很容易就被沐风看出了意图，他停下手中的活，转过身：“程驰月，你能不能别在我周围晃，如果我真的摔坏了碗盘，你得负主要责任。”真是的，晃的人眼花。
程驰月被拆穿了还强装镇定试图狡辩：“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找个东西。”
沐风举起沾满泡泡的双手，作势要去推他：“饭都吃完了，厨房能有什么你需要的东西？赶紧出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把满是泡泡的爪子曲起来放在脸颊两边“嗷呜”了一声。
程驰月呆愣一瞬，好吧，这次不像炸毛鸡了，像小奶猫，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奶猫会发出“嗷呜”的声音。他没忍住轻笑一声：“好吧，那你小心点，这一套碗盘是我新买的。”程驰月倒退着出了厨房。
切，太不信任人了，“我做事，你放……”
咵嚓……
程驰月出门不到两米，就听到了厨房传来的动静，立马转身返回，捞起门帘正好对上沐风那个刚说出口的“心”字。
沐风：“……”
程驰月：“……”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沐风有些尴尬：“那个，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主要是洗洁精挤太多了有点滑，一个没拿稳就……”他心虚地看着程驰月，“你刚才说这是你新买的对吧？多少钱我赔你，你重新买一套吧。”
程驰月看着碎掉的盘子，默默蹲下一边捡碎片一边说：“不用了，不怪你，怪我。”
“啊？”
“怪我对你的信任大于相信自己的直觉。”
“我……”沐风想替自己找补，想了想无从下嘴。毕竟人家也没说错，只不过实话不太中听而已。但自己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他还是执意要赔偿，于是蹲在程驰月面前，“说吧，到底多少钱，我马上给你。”不想欠你的。
程驰月看了一眼沐风，见他瞪着大眼睛，脸上还有未消退的绯色，不由得嘴角轻扯：“六百九十九，抛开折旧费，收你六百。”
沐风松口气，还以为多少，六百就六百，这个金额自己还是能承担的，毕竟目前看起来，他除了填饱肚子好像也没什么其他花销了，而生活费，程爷爷也坚决不收。
他立即起身跑去拿钱，不到五分钟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把钱递给程驰月：“给你，两清，别在程爷爷面前告状啊。”想了想，财大气粗又底气不足地加了一句，“作为回报，以后哥给你买六千九百九十九一套的盘子。”
多大的人了，还能用到告状这个词，并且以他现在的财政状况，要买一套这个价位的盘子，那得“不吃不喝”……到明年开春。这里的春天很漂亮，他留下来看看再走也不是不可以。
程驰月浅算了一下，轻笑一声伸出手去，沐风却在钱被抽走的一瞬间一下子捏紧了另一头。
“怎么，舍不得了？”程驰月加大力度把钱“抢”到了自己手里。
沐风不自然地垂下手，嘴硬道：“怎么可能，区区六百块能干什么。”眼睛倒是很诚实地继续瞟着程驰月手里的那区区六百块，瞟着瞟着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程驰月，你说的六百九十九应该是一整套碗盘的价格吧？我就打碎了一个，你折旧完收我六百？”这是折到山顶去了吧，心真黑啊。
程驰月面不改色地把钱揣到了兜里：“是你自己说的，要让我重新买一套，”他在“套”字上特意加了重音，“我只是按照你自己提出的赔偿方案报价而已，如果你觉得不公平，可以把这一套带走。”他指了指地上的碎片。
呵，您的方案可真是公平，谁稀罕六百九十九的碗盘套装啊，何况刚刚还缺了一个！并且明明知道自己不会做饭，吃饭都是在你们家吃，我要一套碗盘做什么？没事啃来磨牙吗？
算了，蹭饭这么久，且预计未来还会长期继续蹭饭，就当自己给厨师的辛苦费吧。
小事件的最后，当然是沐风顺理成章地自己退出了厨房的舞台，由程驰月接手了进度还剩百分之一百五十二的洗碗工作，别问为什么是百分之一百五十二，你以为收拾盘子碎片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吗？
程驰月不在家的这些天，沐风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感念程爷爷照顾他的吃喝，觉得自己无以为报，提出要支付生活费还被程爷爷很生气地批评了一通，于是便自觉自愿地做起了“陪伴娃娃”。
习惯是一只无形的手，哪怕程驰月已经回来了，程爷爷有亲孙子陪着了，沐风还是照例去了程爷爷身边陪他坐着看了会儿电视。
在男主靠着一支手枪轻松解决掉十几个拿着冲锋枪的鬼子之后，片尾曲终于响起。程爷爷操控着轮椅满意地表示自己要去洗洗睡了，沐风也轻松地站起身，给程爷爷道了晚安，准备回去了。
他反手关铁门的时候，听到了匆匆而来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竟然是程驰月。
程驰月站在门前，递给他一床被子：“给。”
又是一个字，这人是会被这个“给”字封印吗？沐风没接，问道：“这么热的天，你给我被子干嘛？”
“这是空调被，不厚。”
这人可真是会挑话说啊，专挑刺人的话，我空调都没有，要什么空调被。沐风横眉冷对：“然后呢？”
“我从县城买回来的。”
“专门买给我的？”
“嗯。”
沐风叹口气：“所以啊，为什么买被子给我，你说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别搞什么一问一答。”
程驰月深吸一口气：“你爸之前回来都是冬天，所以你们家没有薄被子，我上次看你床上什么都没放，应该就是直接睡的吧，但你还是长痱子了。”他指了指沐风的脖子，“恰好我小姨家在县城做空调生意，我就给你订了一台，明天应该就能来安装了。装了空调的话，晚上睡觉还是得盖个被子，不然容易感冒。”
沐风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他静静地看着程驰月，眼睛都没眨。过了很久，他开口：“程驰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么久没回来，你去县医院治病了吗？”
“啊？”
“说这么长一串，你嗓子不疼了？”
程驰月：“……”
程驰月随沐风一起上了楼，把被子放在了沐风的床上：“这被子我今天回来的时候就先洗了一遍，还好气温高，一天就晒干了，你明天用正好合适。”
沐风看着程驰月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谢你，真的，你真……这又是什么？”
程驰月正把裤兜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在床头柜上：“这个盒子里的是痱子粉，你洗完澡擦一点在脖子上，这两张纸是被子和空调的收据，一共是二千七百三十八元，今天收了你六百，你还欠我二千一百三十八元。我知道你一个月只有八百块，以后慢慢还吧，我不催你。”
沐风：“……”当头一棒打得他之前的感动烟消云散，他一时竟难以判断，在程驰月早就知道他一个月只有八百块钱和他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迫欠了程驰月两千多块钱之间谁更令人震惊。
并且，听听这语气，听听这话术，自己是不是还得谢谢他的关心和善解人意啊？这人，绝对是去偷偷治病了吧，哪个医生啊医术这么高明，能反向治疗吗？想把程驰月药哑。
沐风咬牙切齿：“那，这盒痱子粉你怎么没算钱呢？”
“哦，这是我弟之前没用完的，我今天找出来了，还好当时没扔，你放心，我看过了，还没过期。”
沐风捏着拳头：“既然没过期，您……可以算折旧啊？”
程驰月一片坦然：“不用，原价也不贵，放在我们家也用不上。你这么娇气，正好派上用场了。”
沐风：“……”我有一个“滚”字，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谢您的好意，很热，我这么娇气的人再不洗澡可能会化了，未免吓着您，慢走，不送！”
程驰月：“……”
不知是已经适应了这个温度还是这晚的气温下降了一些，当天晚上沐风气冲冲地上床却很快入睡，一觉到天明。醒来后，胸口好似烧着一团火，他一看，发现自己竟然把那床空调被抱在了胸前，脸埋了一半进去，还能闻到被太阳暴晒后被子上留下的阳光的气息。
沐风伸伸懒腰起了床，感叹农村还真是个神奇的地方，自己也没待多久，作息就已经这么规律了。早睡早起果然对身心都好，当然，如果没有想起自己被迫背上的那两千多元“巨债”的话就更好了。
吃早饭的时候，没看到债主，程爷爷说程驰月去李子园了。
沐风一听，两眼放光：“这里有李子园？我能去看看吗？”他有点兴奋，程爷爷家倒是没缺过水果，但他又不是猴，实在不想天天啃桃了。他就喜欢那种个头不大口感清脆又不太甜的水果，李子刚好长在它的味蕾上。
程爷爷嘿嘿一笑：“那有什么不行的，只是李子园在山上，我没办法带你去，你吃完饭给小月亮打个电话吧，让他来接你。”
电话？他也没有程驰月的号码啊，但也用不着。
沐风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上山就一条路嘛，我自己上去找就行。”
沐风跟他爸去过山上，只是当时只管跟着走，没有心情到处看，因此仅有的印象是树木很茂密和路上到处都是落叶，哦，还有很累。
现在，他提着一壶水，慢慢悠悠地爬着山，往上看，依旧是茂密得只能透过丝丝阳光的枝叶，往下看也依旧是嘎吱嘎吱的落叶地毯。可他再多看看，好像有一只松鼠嗖地一下跳到了对面的那棵树上，一眨眼就钻进树叶里不见了踪影。地上掉了很多松果，沐风随手捡起一个看了看，很完整，如果做成手工艺品，应该会很好看。
再往前走，还能看到地上有大片大片白花花的东西，走近一瞧，发现是蜗牛的壳，大多数都已经钙化了，一眼望去，成堆的白，这得有多少蜗牛啊？沐风想着想着搓着手臂打了个颤。
这条路走起来，好像没有上一次那么难，也没有那么累，但是李子园到底在哪里啊？目之所及之处，除了松柏，还是松柏。
程驰月也没想到，自己在果园忙碌的时候能突然听到沐风的声音。他还以为又是幻听，直到旁边采摘的工人拍了拍他的肩问是不是有人在叫他，他才确定自己没听错。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树木太高太密了，什么都看不到，他只能亲自跑一趟。
找到沐风的时候，他看到他额头上已全是汗，喘着大气，但是表情看不出一点疲惫。程驰月问：“你怎么来了？”
沐风把手上的保温壶递过去：“来给你送水，冰的。”
程驰月看着沐风透着精光的眼睛，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难道是知道自己欠了钱一时还不上内心愧疚，所以在自己这里挣挣表现？
沐风见他没接，直接把水杯塞他手里：“那个，程驰月，我听说你这里有一片李子园，我能去看看吗？”
程驰月还是不清楚他的目的，不过如实答到：“嗯，爷爷告诉你的吗？”
沐风点点头。
“走吧。”程驰月说着转过身，走在前面领路。
到了地方，沐风双眼更亮了：“哇，这么多人摘李子，这是要运到哪里啊？”
“运到仓库分拣，品质好的送去超市和精品水果店，差一些的就送去菜市场。”
“哦，”沐风点了点头，又问，“能卖很多钱吗？这么多李子，不知道得摘到什么时候，如果太长时间摘不完，会不会坏了啊？”
听着沐风的话，程驰月脑中“叮”的一声，他也许大概好像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看来，这人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娇气，还知道打工还钱，自己经常戴着有色眼镜看他，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沐风见程驰月没回答，又继续说：“这么多李子，我能不能……”
反省完自己的程驰月接话道：“可以，时薪10元，每天最多干八小时。”
沐风睁大眼睛说完后面的话：“带一筐回家吃？”
程驰月：“……”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住了自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设。
最终沐风还是如愿以偿地拿了一小筐李子回家，不过不是白拿，程驰月让他用劳动成果来换，这是沐风辛辛苦苦摘了一大筐李子后才得来的。劳动的时候沐风一直翘着嘴，现在提着一筐回家，倒是好像又把刚刚的委屈巴巴全忘了。
下山的时候，程驰月去拿沐风手里的筐子，沐风攥着没给：“干嘛，你都有一片果园了还来抢我的？这是我靠自己勤劳的双手换来的，不是某个小气的农场主白给的，你还想说话不算话要回去啊？”
某个小气的农场主没忍住暗叹一声，曲起手指敲在了沐风的额头上：“让你好好走路，你腿完全好了吗？抱着一个筐子，万一摔倒又伤到怎么办，我可不想继续照顾你。”
照顾？这事不提还好，一提沐风想起来了：“你还好意思说？是谁说‘害你腿受了伤，我很抱歉，我会负责的’，然后不到一天就找不到人了？你说的负责，就是我需要你的时候你跑没影，等我腿好了再出现？”
“……”这一点程驰月理亏，半天没接话。
“哼……”沐风松了手，把筐子交给了程驰月，转身往前走了。
走到中途，沐风听到程驰月在后面说：“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弟打电话说有礼物给我，我就去了。我很久没见他了，有点想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