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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医院 ...

  •   宋以辞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整整五天。
      医生说这是身体和精神遭受巨大冲击后的双重自我保护,陷入了深度的修复性休眠。连绍听完诊断,一言不发,只是当天下午,病房里就多了一张紧挨着病床的折叠床。其实医院的SVIP套房内配备有舒适的沙发甚至独立的客卧,但连绍拒绝了。
      他害怕。害怕宋以辞独自沉沦在噩梦中煎熬时,他不在床边;更害怕宋以辞从无边黑暗中挣扎醒来时,不能第一眼就看到自己。所以他固执地将那张、折叠床紧贴着病床放下,一步也不肯离开。
      公司的一切事务被彻底搬到了病房外宽敞的客厅里。卓望古休整好后,每天打起十二分精神,战战兢兢地来回汇报。他每每看到连绍一边用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批复着电子文件,一边目光却时刻不离病床上那张苍白安静的脸庞时,心里都唏嘘不已,处理起事情来也更加谨慎周全。

      窗外夜色渐深,卓望古收拾好批阅完毕的文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即向连绍汇报起刚查清的旧事:“南一沁早期性格虽然骄纵跋扈,但本质还不算太坏。当年她被家里逼着和宋沉联姻,其实私下喜欢上了一个没什么家底的年轻人——当然,也说不上多喜欢,她到底也舍不下宋家的权势。本来计划好要和那穷小子私奔,结果就在私奔前一个月的一场宴会上,她父母给她下了药,把她送上了宋沉的床。之后没多久就查出怀了孕,私奔的事自然不了了之。听说那穷小子一时想不开,跳楼了。也亏得南家父母当时看得严实,手段狠厉,不然……小宋总恐怕早就被……”
      后面的话卓望古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连绍坐在沙发上,眼眸沉沉地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问道:“宋沉呢?他这扭曲的性格,和他父母脱不了干系。”
      卓望古拍了拍手,极为赞同:“可不是嘛!他爹妈就是那样的人,宋沉自己又是极度自私自利的大男子主义,打心眼里就觉得是南一沁故意爬了他的床,从来就看不上她,觉得南家高攀,贪图他宋家的钱财地位。”他无奈地摊了摊手,“可这能怪谁呢?一盘烂账,从谁算起呢?他俩真该烧高香感谢小宋没遗传到他们那极端又丑陋的性格,不然这痛苦不知道还得延续多少代”
      连绍沉默地起身,走回病床边。他拿起旁边温水里浸着的柔软毛巾,仔细拧干,轻柔地擦拭着宋以辞冰凉的脸颊和脖颈。
      送走卓望古后,连绍回到病床前,在折叠床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握住宋以辞微凉的手,将其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之中,细细摩挲着那纤细的指节。
      他俯下身,将额头轻轻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闭上眼,喃喃自语:
      “谢谢你,阿北……”
      “谢谢你能在我身边。”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能遇见你,能和你在一起,是我连绍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和恩赐。”

      这几天,连绍几乎寸步不离。夜晚就挤在那张狭窄的折叠床上,握着宋以辞微凉的手,浅眠片刻。白天则处理完必要的工作后,就坐在床边,一遍遍帮他擦拭身体、按摩手脚。
      沉睡中的宋以辞并不安宁。
      他似乎被困在了光怪陆离的噩梦里,眉头总是紧紧蹙着,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被单,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不要……妈妈……别走……”他会在梦中发出破碎的呓语,声音含混不清,带着哭腔。
      有时会猛地抽泣一下,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紧闭的眼睫下涌出,大颗大颗地滚落,浸湿鬓角和枕套。
      “冷……好黑……”
      每当这时,无论连绍是在处理文件还是短暂小憩,都会立刻放下一切。他会迅速上前,小心翼翼地避开各种仪器管线,侧身坐到床边,将深陷梦魇的人整个儿圈进自己怀里。“没事了,阿北,没事了。”他紧紧环住宋以辞轻颤的肩背,温柔地、一遍遍抚过他汗湿的额发和冰凉的脸颊,耐心地擦去那些滚烫的眼泪。
      “我在这里,没人能再伤害你。”他的吻落在宋以辞的发顶和脸颊上,珍重而轻柔,“不怕,乖,我陪着你。”
      或许是这怀抱的力量太过强大,或许是那低沉安抚的声音穿透了梦境的迷雾,怀里原本不安挣扎的人总会渐渐平静下来,紧蹙的眉头一点点舒展,急促的呼吸也变得绵长,只是偶尔还会委屈地抽噎一下,无意识地往温暖的源头更深处钻去。
      连绍就这样抱着他,有时一整夜都不再挪动,只是沉默地注视着怀中人安静的睡颜,眼底翻涌着浓重的心疼和失而复得的庆幸。直到第五天黄昏,宋以辞眼睫颤动得越来越厉害,最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线首先看到的,就是连绍布满红血丝却写满惊喜与担忧的眼眸。
      “连…绍?”他声音干涩沙哑。
      连绍猛地握紧了他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嗯,我在。一直都在。”

      索性宋以辞的身体并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但医生坚持要求他住院静养半个月。连绍提着精心煲好的鸡汤,推开私人病房的门时,正看到宋以辞倚在靠枕上,偏头望着窗外。
      午后的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温柔地洒满房间,也落在他身上。宋以辞穿着宽松的蓝白色病号服,更显得身形清瘦单薄,露在袖子外的手腕纤细,仿佛轻易就能折断。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神放空地望着窗外流云,清隽矜贵,淡然疏离,带着一种易碎而宁静的美感。
      连绍放轻脚步走过去,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在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声音放得很轻:“无聊了吗?要不要我陪你出去走走,透透气?”
      宋以辞闻声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伸出手臂环抱住连绍的腰,把脸埋进他颈窝里蹭了蹭:“不去了,外面阳光太大了,晒黑不太行。”他仰起脸要求,“我要喝你煲的鸡汤。”
      连绍低笑着,顺势搂着他一起靠在病床上:“好,一会儿再喝,闷一会儿味道更鲜。”他调整姿势,让宋以辞靠得更舒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玩着他细软的发丝,问道:“学校帮你请好假了。张时和安岩来看过你了吗?那天他俩还急吼吼地联系我,问我监狱那边能不能增加个代打服务,火气大得很。”
      宋以辞闻言“噗嗤”笑出声,抬手指了指对面桌上那个插满鲜花、显得格外生机勃勃的花瓶:“来过了,给我带了超级大的一束,都快摆不下了。是王韵祺帮忙整理好的。她父母也来看过我了,叔叔阿姨出差刚回来就赶过来,我好不容易才劝住阿姨没掉眼泪。”
      说着,他忽然仰起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连绍低头看他的眼睛,嘴角弯起一抹带着狡黠的坏笑,示意他再低一点头。
      连绍从善如流地俯身凑近,以为他有什么悄悄话要说。下一秒,宋以辞的脸庞在眼前迅速放大,唇上传来陌生而柔软的触感。连绍震惊地睁大了眼睛,随即反应过来,眼底掠过一丝深浓的暗色和惊喜,他几乎是立刻反客为主,一手扣住宋以辞的后脑,防止这个胆大包天却又企图浅尝辄止的小家伙逃跑,带着些许压抑已久的渴望,狠狠地吻了回去。
      病房外,刚走到门口的王韵祺和卓望古,正要推门,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猝不及防地将室内火热的亲吻场面尽收眼底。两人猛地顿住脚步,面面相觑,脸色“唰”地一下爆红,一句话不敢说,手忙脚乱、你推我搡地转身就跑,活像后面有猛兽在追,生怕慢一步就被里面的连绍发现,小命不保。
      直到宋以辞被吻得气喘吁吁,肺里的空气都快被榨干,软软地推拒着,连绍才大发慈悲地松开他。两人分开的唇瓣间拉出一道暧昧的银丝。宋以辞整张脸都红透了,把发烫的脸颊埋进连绍的胸膛,无论连绍怎么笑着叫他,都不肯抬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质问道:“你怎么那么熟练。”
      连绍看着在自己怀里蛄蛹的小人,存心逗他,信口胡诌:“嗯?找人系统学习了一下。”
      话音刚落,怀里的宋以辞猛地拽过被子蒙过头顶,同时毫不留情地一脚把他踹下了床,背过身去,用行动表示拒绝交流。
      连绍猝不及防被踹到地毯上,愣了一秒,扶着额头低低地笑了起来。他利落地起身,重新躺回病床上,连人带被子一起牢牢圈进怀里,下巴蹭着宋以辞的发顶,温柔地道歉:“骗你的,开玩笑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是一碰到你,就无师自通了?”
      埋在被子里的宋以辞这才哼哼了两声,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听起来还算顺耳的解释。

      另一边,卓望古拉着惊魂未定的王韵祺,一口气跑出住院楼老远,才心有余悸地瘫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他刚喘匀气,手机就“叮”一声响,拿出来一看,是连绍发来的消息。
      ·连扒皮:刚才看到的,要是敢说出去半个字,后果自负。
      卓望古盯着那行字,眼睛瞪得溜圆,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冲王韵祺哀嚎:“不是吧?!他看着我是那种嘴不把门的人吗?!这么多年的好兄弟了,就这么点信任都没有吗?!我连他偷偷报班学唱歌的事都没告诉别人!!!我的心好痛!”
      王 韵祺嘴角扯了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扯起来:“行了别嚎了,快走。刚接到消息,郑予回来了!赶紧去机场截住他!绝对不能让他一下飞机就直奔这儿来打扰阿北和连绍的二人世界,那才是真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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