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讲题 ...
-
高二早自习准时七点十分开始，相较于高三备考生，还算比较清闲。
但总有人会掐着点进门。
宋知南前脚刚抬还未踩进教室后门框，教室走廊外便传来老套而熟悉的质问。
“宋知南！你就不能早到几分钟吗？”发话的中年男人挺着将军肚立在教室前门口。
我靠地中海怎么来了！
宋知南收回脚步顿住原地，心道。
“我每天都要看见你一个人，而且你们班就你一个人天天卡点进教室，怎么，早到几分钟犯法了是吗？”
赵国宏，高二年级主任，出了名的上班早，专挑上学放学这种时间段抓那些不守时的倒霉孩子。
“地，咳，赵老师，我这不是还没迟到吗。”
铃声响起，故意卡在宋知南说完这句话。
太及时了。
宋知南哑口无言，把要冒出来的一句“操”给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耷拉着脑袋，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等待着对方噼里啪啦的“审判”。
宋知南只觉耳朵又要多起一层茧。
赵国宏不算是太矮，穿着日日不变的深蓝色行政夹克，站在宋知南跟前。
宋知南时不时向下偷瞄面前比他矮一个头的赵国宏，心里直犯嘀咕。
“你这个习惯很不好啊，你看看你们班的，谁和你一样，天天掐着点进教室，”赵国宏手里摇着保温杯，唾沫星子直飞，“你又看看你们这层楼外面，别的班哪个有像你一样这时候才进教室的？”
宋知南双手交织别在背后，拨弄着手指。他头微微左偏扫视了一番教室，心有不甘，但不得不承认，他好像确实是最后一个到的。
不对！那最后一排不还有个空位吗？
教室中间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没有人，只有个黑色帆布书包挂在椅背上。桌面上面只摆了一本书，赫然写着“数学选择性必修三”几个字。
宋知南斜睨，以为自己眼花，突然脑袋里又灵光一闪。
哦，那是纪临怀的位子。
也只有他才会提前攻读高三内容。
不是他迟到了？
宋知南有些幸灾乐祸。
“你看哪呢？和你说话呢，来，告诉我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说今天怎么又卡点进教室，”赵国宏抿了一口发苦的枯绿色茶水，看起来泡了至少两天。
宋知南不紧不慢：“我昨天做题去了，睡的有点晚。”
赵国宏差点没被呛死，带笑道：“宋知南啊宋知南，你就不能找个好点的理由，你说你熬夜打游戏没睡觉，我都可能会信——你做题？我也甭要你说个理由了，下课写3000字检讨，下早自习交我桌上。”
“老师，我说真的。”宋知南直咬牙，心道自己是既赔了夫人又折兵——晚上辛辛苦苦“做”了那三页题，今天又被抓。
宋知南看着那空荡荡的座位，心生一计。
“老师你不信就问纪临怀，他可以为我作证。”
赵国宏撇嘴：“纪临怀？怎么，人家刚转来你就回心转意想着向他学习了，还昨天和他一起做题去了？”
纪临怀的名声在将要转来二中前就在老师群里传开了，现在才入校两天就已是无人不晓。
“千真万确的事！”宋知南话锋一转，指着教室那张位子，“您看他都迟到了还没来呢？要不您把他也抓了，您看像他这种大学霸，上学第二天就迟到，风气影响度那岂不是比我这个无名小辈更大。”
赵国宏有些噎住，道：“你还好意思跟人家比，人家就算一天不来上课那也一点都不耽误！”
宋知南属实看到了纪临怀是多么被这些老师溺爱，有种无力回天的挫败感。
“我没迟到。”
说曹操曹操就到，纪临怀身着白衬衫，抱着几件衣服，走到了宋知南后面。
“赵老师。”纪临怀朝赵国宏点头，瞥见身披墨蓝色校服外套的宋知南。
“衣服拿到了就先进去，”赵国宏扬了扬下巴，又转向宋知南，“人家不是迟到了，是拿定的新校服去了，你还有什么说的。”
纪临怀见这一幕，有些想笑，正准备绕过身前的人进教室，又被喊住。
“唉——等一下，宋知南说昨天做题做的很晚才迟到的，还是说和你一起的，有没有这回事？”
纪临怀回想起来昨天某人发消息求着他帮忙做题，就不自觉嘴角上扬。
“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没有一起，是我单方面线上教他。”
好一个单方面线上教学！
宋知南回头，向身后的纪临怀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又转了回去。
真把这个隔空抄作业叫“线上教学”了，还说是他单方面教我？我呸！
“啊啊……哦，咳，那行，”赵国宏有些吃瘪，抹了一把鼻子，“下次不要再大晚上搞这些了，把精力留在白天学习才更有效率，行了，你们都回班吧。”
“老师，检讨还写吗？”宋知南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写了——但是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别让我下次抓到你！”
“好勒！”
早自习没有老师监督，只有到处巡堂的主任和科长。奈何赵国宏前脚才刚走，教室里就哄闹起来。
宋知南一进教室就摊在位子上，准备补觉。
林嘉礼扯住他的衣袖口：“刚刚地中海和你们说啥了？”
宋知南趴在桌子上抹了一把头发：“没说啥。嗯……就说我为什么要卡点。”
“南南那你也太惨了，你不是前天才被抓。”
林嘉礼回忆起上次睡过头跑进教室的宋知南，当时他还和赵国宏撞了个肩，赵国宏直接给他拎办公室去了，写了3000字检讨并早餐是让宋知南自己去广播室念，说今早听不到检讨就再加2000字。
林嘉礼唏嘘，着实替好兄弟宋知南感到惋惜——因为宋知南要是早到2分钟就能和赵国宏擦肩而过。
“那你说的啥理由？”
“我说我做题去了。”
“我靠你疯了。”
林嘉礼愣怔，险些起身，他没想到他的好兄弟连这么不过脑子的理由都能想出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宋知南打了个哈欠，阖眼把脸怼在校服外套里，“昨天不是发你了，只是你不会。”
林嘉礼思考了一下：“我靠好像是的——不过这次地中海是不是又要你写检讨往广播站一念啊。”
“没让我写。”
“他当人了！”
“托学神的福。”
林嘉礼看向斜后方戴着眼镜默默刷题的纪临怀，又看了眼把头埋进衣服里的宋知南，似懂非懂。
“你是不是喊他爸爸了。”
“？”
宋知南猛地抬头：“你有病是不？”
“以我对你的了解，按你的性子这么容易对一个人心怀感恩，要不然那个人是你对象，要不然就是你亲属，”林嘉礼俯身凑近了些，一手挡嘴一手悄悄指着纪临怀，“而他！男的，那只能是你喊他爸爸了。”
听到“对象”两个字，宋知南微怔，反应了一会儿便捏住了林嘉礼伸出来的食指，沉声道：“我跟他说你想让他当爸爸行不行？”
“冤枉啊！我在理性分析而已。”
“滚蛋。”
宋知南收回手指，掀开外套扣在了自己头上，往瓷墙挪了挪。
“南南我错了。肯定是他叫你爸爸不是你叫他。”
宋知南不想理林嘉礼这个玩意，准备贴墙睡了。
但他迟迟睡不着，想着刚刚“对象”两字，有些心悸。他扭头换了边，半只眼漏在外面，透过虚影悄悄看着在认真刷题的那个男生。
早自习才过半，教室里仍吵吵嚷嚷。
纪临怀已经做完了两套数学试卷，一套高二期末模拟，一套高三上学期期中检测。
他不紧不慢地扶了一下眼镜，又拿出了一本高一全学期物理基础题练习册和一本高一物理书翻阅起来。
然后开始动笔刷题。
基础题对纪临怀过于轻松，但他仍需要在每一面多停留几分钟。他换了红笔，又换了蓝笔。
宋知南盯得入了神，但纪临怀表情太过呆板，这么久没一点变化，强行把宋知南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还是人吗？就在那一直刷题？
宋知南努嘴，又干脆转头面向墙了。
睡醒已经是下早自习的十几分钟后了，宋知南拉下外套披回自己身上，撑了个饱足的懒腰便准备照常去楼下商店里解决早餐。
“知南。”
宋知南微微一愣，抬眼就望见了两个还散着热气的塑料袋，左边里面是三个油亮的包子，右边是一杯透明塑料杯装着的黄豆浆。
而拿着这份早餐的人他不出一秒就猜到了——因为只有一个人会跳过姓直接叫他的名。
宋知南慢慢接过了这份热腾腾的早餐，退回自己的座位。
“我看你睡得挺香，就没叫醒你，”
纪临怀倚着桌边，“我知道你不会去食堂，给你买了三个包子，都是三鲜馅的——我问了食堂阿姨，其他的要么是猪肉大葱，要么就是牛肉大葱，你不吃葱蒜，所以只给你买了这种，豆浆还算热，趁热吃。”
“我，你，给我带早餐，”宋知南有些哑口，没想到对方还记得自己的忌口，“……其实我在楼下随便吃点就行。”
纪临怀生得一双柔和的柳叶眼，那双眼迎着窗外的冷光，亮晶晶却又雾蒙蒙。
“不行，长期以来对胃不好。”
“……”宋知南他不自觉移开了视线，鼻子轻皱。
本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感天动地的话来，结果只是一句“对胃不好。”
“你先吃，吃完我给你讲昨天的那些题。”
宋知南险些被包子皮噎住，赶快灌了一口豆浆：“什么，你真要给我讲题啊？”
他以为纪临怀昨天在开玩笑。
纪临怀：“对，我看你昨天第一个重力公式都写错了，有必要讲一讲。”
“我可不可以，不听？”宋知南瞬间觉得嘴边的三鲜包不香了，向纪临怀投去一个“求放过”的眼神。
“不行。”
……
“懂了吗？”纪临怀搬了凳子坐在宋知南的桌边，笔头轻点，“不懂我再讲一遍。”
看着练习册旁的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演算过程，宋知南只觉发怵，这对一个一年来爱学不学的边角生来说，堪比地狱打怪难度。
“我…大概，可能，懂了。”
宋知南强撑着眼皮，集中注意力看着这些题，实则只想趴回桌子上继续睡觉。
“嗯，”纪临怀拿出一本软壳格子簿，沿着本子自带的布条书签打开来——上面是抄写的几道物理计算题，“那你做一下这道题，和刚刚那道题的思路一模一样，先用这个公式算板车速度，然后顺着刚刚解法往下做就行了。”
宋知南拉回思绪，看着这页题，挠挠前额，眨眨眼顿在桌前，又斜瞥了眼旁边的纪临怀。
纪临怀偏头，眸光微闪：“要不我再讲一遍？”
“不不不不……我，试试。”
要不以后还是用小猿搜题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