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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乌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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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落叶，不知不觉，宋知南已站在了家门前。推开门，一股浓重酒气混着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
“妈？”
屋里没开灯，一片沉暗。只有拐角那间房渗出一点昏黄光线。
他摸索着墙按下开关，光亮霎时涌入。
“说了别喝这么多，偏不听！”昏黄灯光包裹的房间里传来压抑的女声，“我整天这么伺候你，你就这样对我？”
宋知南眸光沉了沉，无声地放下书包走过去。
“妈。”
他停在门边，声音很低。
床上瘫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衣襟散乱，嘴里嘟囔着不成句的呓语。女人弓着身，正用毛巾一点点擦拭男人的皮肤，脚边搁着一盆已经发浊的水。
“回来了？”沈楠敛去方才的厉色，声线放软了些，“快去洗洗睡吧。”
宋知南想上前帮忙，却被她轻轻挡开。
“这儿不用你，管好自己，别让我再操心就行。”
她将毛巾浸水又拧干，继续擦拭男人的脖颈。
“对了，你们班主任说了分班的事，”她手中动作未停，“必须考进前一百五，留在实验班。”
宋知南低低应了一声。
……
宋知南刚从浴室出来，手机就响了一声。他拿毛巾擦着湿发，点亮屏幕，看见一个小鸡emoji。
[纪：到家了？]
发尾还在滴水，他一边揉着头发一边打字：
[南瓜粥：到了]
[纪：好]
[纪：给你找了些举一反三的题，对应今天练习册上的知识点。]
对面直接甩来一个文档。
[纪：百分之九十都是基础题，有几道稍微涉及高二内容，但你每天做几道，这个月应该能同步刷完]
[纪：就算涉及高二，也是基础范围。]
宋知南把毛巾搭在颈间，点开文档扫了一眼，又退出来。
[南瓜粥：？]
[南瓜粥：你效率是不是太高了点，题都找好了？]
[纪：记忆和刷题同步，效率更高。]
[南瓜粥：我大脑同步不了]
[纪：相信自己]
宋知南觉得真是摊上大事了，又要背又要刷。但转念想到沈楠那句命令，只能认命。他手指一动，贫了一句：
[南瓜粥：谢谢纪老师]
那头很快跟上： [纪：叫老师不太合适，还是叫临怀哥哥。]
宋知南差点把手机扔了。
纪临怀确实比他大，虽然也就大几个月。
他没再回，觉得屏幕那头根本是个得寸进尺的老手，并深刻后悔中午吃饭时嘴贱喊的那声“哥哥”——谁能想到这人记性这么好。
……
翌日下午，体育课太阳正烈，水泥地烤得发烫。
或许是雨后回暖，整个操场都透着一股懒散的倦意。老师简单集合后就放大家自由活动。
宋知南照旧找了个僻静角落，躺下来戴耳机听歌睡觉。自从上了高中，他每日最大的乐趣就是睡觉，教室睡，操场睡。林嘉礼看不惯他这副懒散德行，有时硬拽他去打球，有时干脆陪他一起躺。
林嘉礼刚打完一场，浑身是汗，一屁股坐到他脚边：“真不去打两局？”
宋知南躺在树荫下，将耳机音量调低：“不去。”
“南南，你再这样四肢要退化了。”
篮球场上，两拨男生休整完毕，似乎准备再开一局。
躺在地上的人坐起身，揉了揉眼，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懒得动，我看你打就行，别累趴了。他们好像要开始了，你快去。”
“来嘛来嘛，”林嘉礼一把将他拉起来，“你整天闷教室里，人都要长蘑菇了。”
宋知南被推上了场。
“介绍一下，我哥们，宋知南，”林嘉礼揽着他的肩，“别看他瘦，打球可不含糊。”
场上几个男生打量着这个被推上来的少年——肤色白，身形清瘦，要不是宋知南低低咳了两声，他们真要怀疑这是个来凑数的“假小子”。
为首的男生挑眉：“行啊，打几场看看。”
宋知南和林嘉礼一队，同队的还有七班体委和六班几个男生。首局对面发球，双方简单放过话，便迅速摆开阵型。
这节课不止七班，还有高一和高二的其他班级，不一会儿场边就围了不少人。
比赛开始。
反应最快的是对面一个寸头，身形异常灵活，一伸一拦，屡次截断林嘉礼的传球。目前林嘉礼这边只进了一个球，比分渐渐拉开。
“南南！”林嘉礼跃起传球的瞬间高喊。
所有人的目光追着那道抛物线，落向宋知南。
“这谁啊？” “七班的宋知南，记得吗？就早上广播念检讨那个。” “哦哦想起来了，别说，长得挺好看。”
宋知南不爱交际，在学校总是避开人多的地方，几乎从不参加活动，连体育项目也不报，他在学校的知名度基本停留在通报批评和广播检讨上。其实高一刚转来时，他的人气不比纪临怀低，但他总冷着脸、谁也不理，不知从哪儿就传出了他脾气差、不爱理人的话。甚至有个本想偷偷递情书看他的女孩，当场把信扔了。时间久了，大家也渐渐忘了。
宋知南轻跃接球，刚要推进却被对方拦死去路。几个男生仗着自己是老手，咧嘴笑着，眼神轻蔑。
他微微蹙眉。
他被逼回己方区内，最近的是那条三分线。
霎时间，他背身一转，在踩上三分线的刹那出手——
全场不知何时又聚拢更多人，围住了半片球场，所有视线都黏着那颗划空的篮球。
球进了！
场边骤然爆出一阵欢呼。
“我靠，牛逼啊！”林嘉礼冲过来，“你什么时候背着我练的？”
宋知南撑着膝盖喘气：“以为进不了的，没想到真进了。”
林嘉礼：“整天跟没骨头似的，关键时候还挺像样……哎，下场继续啊。”
“不了，累。”
球场最外围，有个高出一头的身影。宋知南转过脸，正对上纪临怀不知看了多久的目光。
纪临怀其实在他刚上场时就来了，只是站得远。女生们回头看见他，七班的人主动让位置，他却只摇头说站后面就好。认出他的女生悄悄红着脸拉开些距离。
他这是……看完了整场？
午后气温攀升，宋知南心跳还未平复，忽然有个女生递来一瓶冰水。
“学长你好！我是高一的李莹莹，请你喝水！”
女生长发披肩，笑起来很甜，递来的矿泉水瓶壁凝着水珠。
“不用，谢……”
“没事我替他拿着。”林嘉礼自然接过。
宋知南歪头：？
女生咬唇，飞快说了句“谢谢”就跑开了。
“我可没说要，你自己喝。”宋知南转身要走。 “哎哎，人家小姑娘这么甜，你就收了呗。南南——那个你们玩，我歇会儿。”
宋知南又踱回树荫下。算起来，上次打球还是两周前。方才的剧烈运动让他白皙的脸颊透出绯红，他决心下次一定要躲林嘉礼远点。
林嘉礼挨着他坐下：“真不喝？”
“不喝。”
“为什么？”林嘉礼望了眼人群，“你看你一打球就有人送水，这待遇谁有？上次你不是还羡慕学神桃花旺吗？这不，你的也来了。”
宋知南扭头：“谁说我羡慕他了？”
“昨天微信你自己说的。”
宋知南一怔，想起昨天脑子一热发给林嘉礼的胡话，顿时沉默。
人果然不能冲动。
“反正我不喝，”他过了一会儿才说。
“懂了，你是不是不喜欢这型？下次有合适的，哥们一定推你。”
宋知南抢过水瓶，拧开直接怼到林嘉礼嘴边：“我他妈不喜欢也不羡慕，别给我惹事。”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这辈子和女生谈不了恋爱更结不了婚。
……
课后，两人一起往回走。七班后门站着个女生，手里拎着杯奶茶，正探头探脑地朝里望。
女生一见他们，眼睛一亮。
“学长，请收下我的奶茶！”
宋知南脚步一滞，愣在门口。林嘉礼在一旁笑出声。
是体育课送水的那个女生。
她又说了一遍：“学长，我是高一的李莹莹，请你收下我的奶茶！”
林嘉礼咳了几声，闪身进门。只剩宋知南僵在原地，他瞪了一眼一步三回头、偷笑的林嘉礼，眼刀甩得毫不客气。
他也毫不客气地开口：“我不谈恋爱。”
答得干脆利落。
来往的人都放慢脚步，好奇地望向后门。
女生却不放弃：“纪临怀学长！我昨天早上在礼堂门口就注意到你了，我就是那个给你检查登记的！我在表白墙捞你但找不到人，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但请你收下这个！”
她脸颊通红，双手捧着奶茶和粉红信封，指尖微微发抖。
“……”
“同学你认错了，我……”
“知南。”
操，正主来了。
纪临怀望着门口的两人，目光掠过女孩手中的奶茶，和那抹扎眼的粉红。
“同学你认错了，我不是纪临怀，”宋知南松了口气，来得真是时候，“你身后那位才是。”
女孩闻声回头，看见身后高出自己许多的男生。那人眼神清淡，而眼前的宋知南眉眼更圆些，虽然都没什么表情，气质却截然不同。她这才意识到认错了人，连声道歉，红着脸攥紧奶茶和信跑走了。
两个人对视一会儿，接着心照不宣地前一后进了教室。
林嘉礼笑得直捂肚子：“不是，她怎么跑了？你又拒了？”
“是拒了，”宋知南有点窘，“……她认错人了。”
“认成谁？”
“……纪临怀。”
“我靠哈哈哈哈哈，”林嘉礼笑得更欢，“我想起来了，昨天表白墙上捞人的，不会就是她吧？”
宋知南嗯了一声。
“我还说这姑娘真有毅力，都被拒了还追到班上来。哎你高一那时候，有个女生被你当着她姐妹面拒绝，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然后呢？” 一旁整理书本的纪临怀忽然开口。
林嘉礼立马来了精神，坐直身子：“那可精彩了，学神你不知道，那女生脸都绿了，估计觉得丢人，气得扭头就走。结果第二天全校都知道，新来的那个脾气特别臭！”
纪临怀看向宋知南，唇角轻轻一扬。
脾气臭？
他想起小学六年级，某人抢了他作业本放话：“不给我抄你就完蛋。”
好像……是有点。
“笑什么。不直接拒，难道等她再跑一趟我再拒一次？”
宋知南看着纪临怀弯起的嘴角，有点恼。别人怎么说他无所谓，但他怕纪临怀会当真，会觉得他脾气不好。说起这个，他反倒庆幸自己传出这么个名声，省得总被人扰。
他没再说话，伸手摸向裤袋，想插上耳机听歌睡觉。
“我操。”
口袋里空空如也。
宋知南怔了一秒，随即冲了出去。
林嘉礼有点懵，刚要跟上，却见纪临怀先一步追了出去，脚步顿在了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