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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清明桂语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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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辛拎着一袋子东西耐心地等门，隐约听见里面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咔嚓”
唐徽意从门缝里横了他一眼，兀自转身进屋。
姚辛跟在后面随手把门带上，正准备把东西都放柜台上，结果那里已经堆了好几个相似的盒子。
犹豫了一下，他把东西全挪到餐桌上自己在那拆包装，拆完又仔细地把药和营养品分别放在两个储物格里。
“这些东西多少有点作用，你试试。”
唐徽意戴着耳机一门心思盯着显示器，头也不回地说了句“谢谢”。
他的态度不咸不淡却拒人千里之外，姚辛有些艰涩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让人查你，我只是关心你……“
“没事，等下走的时候记得关门就行。”唐徽意眼都没眨一下，专心致志地点开暂停的视频。
姚辛踟蹰地站在那里没动，他还有话没说完。
“徽意，别放弃自己，你的病历我发到M.D.研究中心，他们已经回复我了，你的病变尚处在早期，治愈率有63%，你还有机会！”
唐徽意窝在沙发里似是没听见，姚辛只得走近了再说一遍。
屏幕里的画面有些摇晃，不过还是能清晰地看出是两个年轻男人在陪着一个小男孩挖沙子。
鹅黄的小铲子像蝴蝶一样四处起舞，男孩东跑西跑辛苦了半天也装不满一个小桶，三不五时还会弄翻沙子洒在旁边的黑色羊毛衫身上，羊毛衫侧对着画面，当时阳光正好，金色的光线投在那人开怀大笑的眉间明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姚辛呼吸一滞，忍不住偏头去看沙发上的唐徽意。
这个人面无表情地盯着显示器，还是那副形容枯槁心如死灰的样子，闪烁的屏光映在他眼里都像摔碎蒙尘的玻璃珠一样。
分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只是隔了一道屏幕就成了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
姚辛突然心悸得站不住脚，高大的身形猛地歪在工作台上发出一声闷响。
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弄错了？他不该把他强留下来？
如果他在第一眼钟情这个人的时候就能放下高傲的姿态，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没有算计和剥夺，没有遗憾和错过，他会接纳他，也会对他笑得幸福，不会孤独也不会生病？
“对不起……”
微颤的歉意穿透耳机闯进唐徽意的心底，姚辛的情绪实在泄露了太多，他终于摘下了耳机侧过头来。
唐徽意轻轻叹了一口气，淡淡说道：“姚辛，这不是你的错。”
他的声音太过平静，听得姚辛浑身一颤，像是被高压的电流擒在原地，他看见唐徽意从沙发上起身，缓缓靠近圈住了自己的肩膀。
“谢谢你一直都在帮我，这是我的选择，不能怪你。”
“你该有自己的生活，过了今天，以后还是别再来看我了。”
姚辛呼吸不畅，耳朵和眼睛功能尽失，他听不清也看不清怀里的人。
这个他做梦都想要的拥抱此刻像来自地狱的锁链磨得他骨头生疼，他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唐徽意，顾不得满脸的潮湿和狼狈匆匆逃走。
屋子里再次变得空荡荡的，姚辛关门的回声还在绕梁，唐徽意坐回沙发里，摘下了耳机把视频的声音外放出来。
王谨童稚的快乐顿时撒遍房间，他在里面说:“唐叔叔，我们给蚯蚓做个房子，这样小舅舅就吃不到它了……”
办公室里。
楚帘烦躁地扔了签字笔，头有些晕沉的胀痛，最近失眠得厉害。
只要眼睛一闭上，楚雨的声音就像索命符一样在他耳边回荡。
“什么时候求婚？”
“王盛自从知道你答应追求方琪，每天都在问我你们有没有新进展，楚帘，现在我们已经骑虎难下了，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已经背叛了唐徽意，为什么不能成全一下我、成全一下小谨？”
“你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求过你什么，楚帘，看在我们是一家人的份上，别再拖下去了……”
敲门声响起，隔着半开的百叶窗，方琪拿着要签字的文件站在玻璃门外。
楚帘看着她款款推门进来，攥着的手不自觉的用力。
她垂着眼等总经理签完字收了文件就走，身后的人突然出声。
“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方琪愕然回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要请我吃饭？”
“对，有没有时间？”楚帘心里翻江倒海，怕自己反悔只能用力地盯着电脑。
“……，有。”
“那下了班一起走。”
“好。”
方琪离开后楚帘再也坐不住，从抽屉里拿出剩下的半包烟倚着窗一支一支抽起来。
什么事情一旦迈出了第一步，以后的每一步都会变得容易。
两人本来办公室就离得不远，下了班一起吃饭渐渐成了默契。
半个月后，楚帘再也熬不住，主动和方琪提了照片的事。
“照片你都发给谁了？”
方琪正往嘴里送菜，闻言筷子一抖，绿油油的西兰花掉回碗里。
“别担心，我只是问问，这种事传出去你们女孩子吃亏，以后别这样了。”楚帘低头喝了一口汤，状似不经意地道。
“他告诉你了？”方琪放下筷子，声音有些不稳，“他怎么说的？”
虽然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这个场面，但还是不希望选在此时此刻。
“还能说什么？”楚帘不想多说，楚雨的事，他的事，他都不想多说。
“所以你都发给谁了？”他又问，心里猜测她可能还发给了两人以前省城的某个“朋友”。
他的态度不似装出来的平静，至少方琪一点也没感受到他生气的征兆。
也许那个人在他心里也没那么重要，她守了他那么多年，就算是石头也该焐热了……
方琪定了定神，鼓足勇气道：“我只发给了唐徽意！”
刹那间楚帘的心跳都错开了两下，暗笑自己肯定听错了，照片明明是楚雨发给他的。
可是三个字和两个字的差别实在太大，他忍不住要再确认一遍。
“你给谁发的？”
他问得小心翼翼，方琪又有点不确定了，她拿起筷子一下又一下地戳着那块西兰花。
“唐徽意，我就给他一个人发过。”
楚帘清晰地听见了风筝线断掉的声音。
照片是唐徽意发给楚雨的？
他想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啊！！
心一下子如刀割绳绞，楚帘痛得发不出声音，方琪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像一口无底的黑洞一样，把他吞噬的尸骨无存。
他从未忘记当年唐徽意的那句不要，所以才会轻而易举就被楚雨拿捏。
可是照片却是唐徽意发到楚雨手里的！
他难道不要他了吗？
楚帘猛地浑身僵硬，像被无数冰锥贯穿了心脏，四肢百骸被定在十字架上动弹不得。
刺骨的寒冷从那残破的伤口里倾泻而出，还未见血便已封喉。
唐徽意，不要他？就为了一张照片？
“为什么？为什么不问？”
“明明我什么都没做，你凭什么说不要就不要？！”
他的呐喊如同垂死挣扎的蚊虫一样徒劳，所有的侥幸和幻想尽数破灭，楚帘越是恐惧越是清醒，混乱的思绪蓦然停在那一天，他在家门口碰见姚辛。
唐徽意不肯接他电话，却愿意见姚辛！
唐徽意要抛弃他，是因为他有了姚辛！
楚帘的痛苦找不到出口，一直以来潜藏在心底的恐惧被彻底释放，那颗深埋多年极端不安的种子一眨眼便破土而出，在几个绝望的闪回瞬间长成了遮天蔽日的参天巨树。
一股汹涌的恨意不可抑制地从阴影中探出头来，楚帘绝望地拽紧了它，把它抛向了一脸惊惧满面煞白的方琪。
——
大脑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
看着方琪的表情从慌乱到惊讶，然后是抑制不住的喜色，楚帘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他疯了一样想抛开方琪的手，却被她死死抓在手里。
方琪两只手拳着他冰凉潮湿的掌心，这一刻的幸运她从来想都不敢想。
“我愿意。”她笑着流下热泪，哪怕楚帘的异样那么明显，她还是愿意相信他是对她真心求娶。
楚帘面如金纸，他愣愣地盯着那只挣扎不出的手，第一次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那是一种带着铁锈的苦味。
如同被人从血液里抽走了全部的铁，然后将它用烈火浇筑成锋利的锥子，狠狠刺进了那枚包裹着唐徽意的心脏。
他痛得喘不过来气，内里尽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如果一分钟之前他还能理直气壮地怨恨唐徽意的抛弃，但过了这一秒，他已然把背叛做实，再无转圜的余地。
婚期定在了五月一号。
虽然仓促，但这是方琪的提议。
她向来很聪明，不怕委屈自己。
四月已经带着初夏的炎热。
“叮”
楚帘看了一眼手机，是楚雨发来的消息。
他麻木点开。
疯女人:找到适配的了，孕妈妈的人选还在谈，应该八九不离十了，你要见见吗？
楚:不了，你安排吧
疯女人:你什么时候去找他？得尽快。
楚:下午就去
疯女人:记得先去这里取容器[定位]
楚:知道了
楚帘存了定位，随手删掉这条对话。
指尖不由自主地滑动着微信的主界面，里面的消息很多，最新的一条未读是方琪约他明天试礼服。
再往下，是公司的各种工作群和私聊。
他慢慢的滑看，一眼不错地盯着屏幕。
只是日期都已经翻到了最底下，他也没找到一条令他满意的记录。
楚帘不甘心地刷新了几下，情绪突然有点失控，泛白的关节抓着新换的手机又想往地上砸。
这已经是这个月换的第四部了。
他其实很清楚这跟手机没关系。
换得再多，里面也不会有他想要的消息。
楚帘心里一痛，眼眶跟着一阵发热，不得不抬起脸看向窗外。
最近总是这样，控制不住自己。
等下还要开会，得先了解一下最近的业务情况。
他拿起文件勉强集中精神，结果上面写的什么他还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还有什么可了解的必要呢？
已经没有风筝可追了。
楚帘喉咙一紧，最终没能保住这部手机。
又一次听见屏幕碎掉的声音，他仿佛又一次听见另一个碎掉的自己。
这一瞬间的发泄过后他终于好受了一点，把文件扔回架子上，他捡起地上已经四分五裂的手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省城的别墅里，楚雨攥着手机又想给楚帘打电话催促。
她是真的很着急，她没办法直接去找唐徽意，只能不断催促楚帘快快快！
她不能和楚帘说唐徽意可能会走，如果他不能尽快取到唐徽意的精子，可能他们这辈子都再也拿不到了。
她也曾嫉恨过。
可她也是人，她有再多的心眼，可以在任何人面前真真假假，但她骗不了自己。
